十六 她把心酸的泪水憋回去
李向华走进精神科病区,每个房间的病人都穿着白色蓝条纹病服,或坐、或站、或卧在床上。萎靡不振、面容怠倦、死气沉沉的空气中夹杂着浓重的药味。
李向华每天都守在病房里,梅兰的情况好点,刘燕一会明白,一会儿糊涂的。
她抽空回家给梅兰、刘燕拿换洗的衣服。刘欢、刘乐俩孩子欢天喜地围着她,她走到那儿,他们就跟到那儿。一刻也不想和她分开。他们很警惕,好像一不留神,又见不着妈妈了。
李向华把心酸的泪水憋回去,乘他们俩不注意时候,蹑手蹑脚的溜出了家门。
在医院一系列的检查中,刘燕竟然怀有身孕,她自己都不知道。梅兰表示打掉胎儿,大人都顾不过来了,谁还顾得了胎儿。
张扬的妈妈不乐意,因为他们就这么一个独生儿子,是死罪活罪还不知道呢。
她坚持要保住胎儿,还给刘燕找了个保姆,与其说是保姆,还不如说是来监视梅兰及她的家人,怕他们把胎儿愉愉地打掉。她什么都不愿意干,成天盯着梅兰的举动,跟着刘燕,刘燕上趟侧所她也跟进去。
梅兰气得跟她嚷嚷,她像没听见一样,极其平静。梅兰干脆就当她不存在了,该怎么着还是怎么着。
事情发生了这么长时间,没见过张扬的父母因他儿子给刘燕造成的伤害做出道歉,而是紧紧盯着刘燕肚里的胎儿。
主治医生的建议是:刘燕要用的药物,可能对胎儿有影响。梅兰还没来得急表态,张杨的妈妈就让医生谨慎用药,无论如何要保住胎儿。
梅兰鼻子里哼了一声,说张扬的妈妈是什么人呀,都不顾刘燕的死活硬要保住孩子。
张扬的妈妈任凭梅兰怎么说道,她都不还口。她腆着她那张偏黄的老脸去找刘小明,要刘小明帮忙。刘小明是律师,可他不是刑事案件的律师,刘小明表示可以试试。
梅兰一听,马上叮嘱刘小明说:“咱不能做昧着良心的事。”刘小明点点头。
刘燕表情冷漠,眼神黯炎空洞,情绪容易波动,一会儿哭闹,一会儿就跟没事似的。
梅兰让主治医生正常用药,她认为就以刘燕现在的心情和行为生下的孩子也不会健康的。
保姆马上出了病房,掏出了电话。
李向华一听这个幼小的生命将要被药物扼杀在娘胎里,心里极难受,于是,她说:“孩子是无故的,怎么说也是一条生命啊!”
梅兰瞪着两眼说:“你别当个滥好人。”
李向华碰了一鼻子灰,不敢吭声了。
刘燕紧紧地护着肚子,谁碰她,她就跟谁急,看来她也是想要这个孩子。
张扬的妈妈带着主冶医生进了病房,主治医生查看了一遍刘燕的身体后,开门见山地说:“因药物的副作用流产对病人身体的伤害是挺大的,也会导治终身不孕。以刘燕现在的情况来看,胎儿可以留下的。你们给她转到心理科吧,心理科治疗效果比较好,也可以不用药物,就是费用高点。”
梅兰惊讶地看着主治医生和张扬的妈妈,这医生变化的也太快了,前几天怎么不这样说。她猜测:一定是张扬的妈妈用钱收卖了主治医生。
她沉思了一会儿说:“听医生的吧!”她也拿不定注意了,先转到心理科再说。
刘燕从精神科又转到了心理科,心理医生是一位刚从海外学成归来的年轻博士杨军杨大夫。
他始终面带微笑,善良有又责任心,以聊天的方式耐心的疏导刘燕的心理障碍。只给刘燕开了点维生素片,也常常开导梅兰。
杨军自身的修养也是挺高的,他没有穿白大褂。他不想给刘燕他是一个心理医生的看法,给她一个普通人的感觉,或许能减少她的抗拒心理。
杨军坐在刘燕的对面,看着她杂乱的头发和皱皱巴巴的病号服。问:“你叫刘燕?”
“嗯!”刘燕这会的表现还算稳定,她紧紧地抱着双腿,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脸埋在头发里。用鼻子应一声,看也不看杨军。
杨军跟没事一样又自我解绍说:“我是杨大夫。”
“废话,不是大夫你跑这干吗?”刘燕不屑的脸歪一边去。
梅兰惊讶的从床边站起来,准备要说刘燕。
杨军把食指竖起放在嘴唇上,做了个不让梅兰说话的动作。
他要以心理的战术说服她,女孩都有颗虚荣的心,爱听赞美词。于是,他微笑着说:“这么漂亮的小姑娘,洗漱打扮一下会加迷人……”
刘燕一听这话把歪着的脸扭正了,同时也把身子收缩得更紧。自从病了后她都没洗过澡,梅兰说她身上都有味了,她说臭了烂了才好呢。
杨军见刘燕动了,他紧接着说:“为了肚子里的宝宝,你要好好的活着。宝宝可不想一出生就看见一位因常期不修边幅而变得又老又丑的妈妈。”他看过刘燕的病历,知道她怀有身孕。
刘燕竖起了耳朵,头也抬起来了,眼睛里噙着泪水。
杨军这才看见一张稚气未脱的脸。他心颤了,她纯真善良得简直就是一个小天使,他怜悯的看着她说:“听我的话,现在就去泡个热水澡,把过去的一切都洗掉,重心开始。”
刘燕伸直了腿,用手背擦擦泪水,梅兰乘机把她拉起来,给她穿鞋。
“我在这等你,”杨军的声音柔和而平静。
刘燕缓缓地站起来,梅兰扶着她走向门口,她经过杨军身边的时候回头看了他一眼。
杨军紧握掌头做了一个鼓励的动作说:“加油!”
刘燕洗漱得干干净净,开始吃饭。
梅兰问杨军,“刘燕肚子里的孩子到底能不能要啊?”
杨军说:“孩子都成形了,现在就是不想要,对刘燕也是一种伤害呀!”
梅兰欲哭无泪,明知道这个孩子不能要,还犹豫不决,早点就应该悄悄地把他打掉。
杨军看着梅兰那张愁云满面的脸,安慰她说:“阿姨,既然都这样了,就让他顺利的出生吧,应该对他没有什么影响。”
梅兰说:“只能这样了。”
刘燕也有不听杨军话的时候,她烦燥时,成天都睡在病床上谁也不理。杨军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夸赞她、鼓励、开导她,有时也会让人送来一把红玫瑰或一个鲜艳的花篮。
刘燕闻见花香,于是她又从床上爬起来……
心理科的费用确实挺高的,一周下来好几千。
刘柱每天一下班,就往医院跑,他慈祥的脸上满怀希望。
梅兰的脸上也露出了欣慰笑容。
病房里惨白的灯光映衬的刘燕更加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她消瘦的躺在病床上,目光滞呆的望着天花板。
她想着梦里的事,在她二十岁之前,她做过好多好多的美梦,她都会笑着醒来。
这一次她做了一场可怕的恶梦,怎么醒也醒不来,她使出浑身的劲,努力坚持,最后以坚强的意志醒过来了。
她浑身湿透,软弱无力的颤抖着身子。梅兰抱住她说:“别怕,有妈妈呢。”
刘燕的眼泪哗地流了下来,抱着梅兰大声的哭了出来,旁边的李向华泪流满面的捂着嘴走出了病房。
她匆忙出了医院,随着人流挤进了大菜市场,卖了只老母鸡,要给刘燕补补身子。
“我剁了你。”张嫂一边用刀剁着给刘燕煨汤的老母鸡,一边狠狠地骂着张扬。“我劈了他!”她一刀剁下去,鸡肉飞开了,震得厨房里的锅碗瓢盆都“咣当”响了一下。
刀却深深地嵌进了剁板里,扳动了好一阵才拔出来。她一边用袖子擦脸上因剁鸡肉而溅的油水,一边念叨着,“多好的姑娘呀,让那畜牲给祸害了。”
李向华诧异的看了张嫂大半天,才顿悟过来,她这是为刘燕打抱不平,拿鸡出气。她说:“张嫂,现在说什么也晚了,咱不说了。”
“也是。”张嫂咧咧嘴说,“我赶紧把鸡煲上。”
李向华陪着病秧秧的奶奶聊了几句刘燕好转的消息,又急忙去幼儿园接将要放学的一双儿女和虎子。
刘柱把煲好的鸡汤送到了病房,满满两保温桶的鸡汤,香喷喷的。
梅兰特意留了一份给心理医生杨军,她喜欢这个青涩的大男孩,他性情温和,医术精湛,品行端正。梅兰亲切地称呼他“小杨子”。
“‘小杨子’,这几件衣服拿回给你妈妈穿吧!”梅兰把她不穿的衣服挑几件比较好的送给杨军的妈妈。
杨军谦恭的收着梅兰送的东西,满脸的感激之情。他家里有一位进入退休状态的爸爸和一位瘫痪了的妈妈,妈妈在不到五十岁时,就因急性脑血管病,最终造成大脑损伤,引起了瘫痪,也不能说话。
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康复治疗,还是不能走路,倒是能含糊不清的说话了,爸爸长期侍候着妈妈。家里生活拮据,杨军上学的学费都是以学生的身份在银行贷的款。
刘燕苍白的脸蛋开始变得红润起来,眼睛里再也没有忧伤和恐慌了,眼神亮晶晶的。纤弱的身体变得结实起来,也开始圆浑起来。
因为肚子里的小宝宝快七个月了,她常常抚摸着肚子想着宝宝的样子,有时她也担忧,甚至惶恐不安,宝宝将来长大问起他爸爸了怎么给说?总之她心里还有一片挥之不去的阴影。
梅兰用关切的目光看着她说:“别想那么多,儿女自有儿女福,目前你养好自己的身体就行。”
晚饭后,梅兰陪着刘燕在医院处的一片绿树成荫的石子小道上散步。
刘燕突然肚子就疼起来,也见红了,梅兰和保姆慌忙把她送到妇产科医院。
刘燕早产了一枚刚满七个月的男宝宝,跟小猫大小差不多,不会呼吸,哭声微弱。而且各项指标都不正常,被医生急忙送进了早产儿重症监护室。
梅兰的眼睛都直了,她担心的事终于应验了,孩子不健康。
医生着急地问梅兰,“要不要抢救他?您的经济条件怎么样?现在最起码就得准备十万元,还有后期的治疗费用……”
梅兰晕头转向的愣在那,保姆推了推她。
梅兰才回过神来,无可奈何地说:“先抢救吧。”
李向华接到电话后,匆忙赶到妇产科医院。刘燕筋疲力尽地躺在观察室的病床上,又苍白得像只受伤了的白天鹅,乌黑的眼睛里含着泪水。
梅兰垂头丧气的立在床边,刘柱安慰她俩说:“孩子会发育好的,都别放心里去。”
李向华跑过一段又一段昏暗的走廊,透过那些炽白的灯光,才看清楚这里是产房。传来一降降斯心肺裂的女人尖叫声,又一个小生命即将要降临人间,家属在门外焦急的等待着。
李向华又拐个弯才看见了早产儿重症监护室和等着她的医生。
医生问“你要不要进去看看孩子?”
“好吧!”李向华穿上消毒过的衣服和鞋帽跟着医生进了早产儿监护室。
宝温箱里的宝宝皮肤红的透亮,身上的血管都能看得见,条条肋骨清晰可见,紧紧地闭着双眼。巴掌大的身体上插满了各种管子,小肚子一鼓一鼓的,像似在努力的呼吸。
她急切问医生了解情况。医生说:“孩子属于严重的而且体重极低的早产儿,极不乐观,我们也不敢保证将来不一定是个健康的孩子,早产儿多少都会存在一定的问题。”
李向华顿时大脑一片空白,她没想到会这样啊?她心情复杂的用抖动着的手,以家长的身份签了医生递过来的病情知情书并同意继续治疗,无论如何也要治好孩子。
医生的意思是:他们会尽最大的努力,用最好的医疗设备,最好的药物,至于能不能完全健康他们也不敢保证。
因为宝宝肺没有发育成熟,不会呼吸。三天定生死――呼吸窘迫综合症。
医生快速的在电脑上开了药,李向华拿着挂号单飞奔向收费窗口。
医药费高得惊人,收费窗口的工作人员惊讶的张大嘴巴,多看了李向华一眼。
李向华跑着来回拿药,累得靠在早产儿重症监护室外的墙上,边歇边打开手机,在网上查询关于早产儿的知识,大概了解了一下早产儿的一些症状特征。
早产儿本来就不是足月出生的,他在保温箱里还要成长,医生说的都是最不好的一面,只要极积治了,特殊护理,精心喂养都会康复出院的。
直到医生从里面走出来说:“药已经用上了,等明天看效果吧!”
她才心有余悸地离开早产儿重症监护室。
张扬的妈妈大概是接到了保姆的电话,兴冲冲的赶到医院,还带了不少营养品。
当她看见刘燕及她的家人愁眉不展的面容时,就悄悄地跟保姆嘀咕了几句,然后可能又去了儿科找医生了解了情况后。
在病房里停留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找理由告辞了,随后不到十分钟保姆也悄无声息的溜走了。此后,再也没有见着张扬家里的人。
张扬妈妈的举动让梅兰寒了心,她听天由命,这个孩子能不能活过来,就看他的造化了。
李向华忐忑不安的等到了第三天,宝宝摆脱了这一劫难――呼吸窘迫综合症,安静的躺在保温箱里。
他一出生就经历了无创吸呼机支持呼吸、维持循环、抗感染、静脉营养、合理喂养、输血纠正贫血等一系列的治疗与护理后,病情终于稳定了。
李向华每天都去一趟早产儿重症监户室,一排排保温箱里住着的都是刚出生不久的早产儿。他们因早产或多或少都有点疾病与缺陷,在此接受治疗。
然而刘燕的这个孩子并不是只有这些简单的问题,各种各样的后续问题开始出来了。宝宝左边身体发育不良,尤其是脖子以上较为严重。左边脖子锁骨处好像少了块肉似的,塌陷了进去,只能摸见松软的皮肤和细细的乳突肌。
他躺在保温箱里头永远是歪斜的,和身子不在一条直线上。
李向华心情沉重,梅兰犹豫不决。
医生说发育不良这个问题好说,等宝宝出了保温箱就可以去康复科按摩理疗,促进血液循环会长好的。
大家悬着心终于放下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孩子又有新的情况出现了,先是对胆红素的结合和排泄不好,他生理性的黄疸持续的时间比足月儿长,而且比较严重,进行了蓝光照射治疗。
后来快满月份了,在各项的检查中,还是有一项没能通过――左耳听力测试未通过。
医生断言,除了别的症状外,这个谁也不敢保证在后续的复查中能否通过。
灾难就像雨点似的敲打在这个幼小的身体上,李向华的心里满是愁苦和担忧。梅当唉声叹气的像变了个人似的,看谁也不顺眼,动不动就发火。
奶奶说:“都是他那个畜牲爹造的孽。”
“妈,别说了。”刘柱不想再提起那个男人以及他的家人。
刘大明象个孩子似的搂着梅兰的肩膀,安慰她说:“妈妈,您放心吧。老天爷给他关上了一扇门,必然会给他打开一扇窗。他至少还有一只耳朵是正常的,说不定这个孩子将来是个天才。”
梅兰说:“但愿吧!”
孩子一天天的在监护室住着,刘燕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差。本来要康复出院了,这下变得更糟糕了,心情低落,有时也哭泣,烦燥时竭斯底里的摔东西。
心理医生杨军给刘燕开了点药,又不厌其烦的陪着她聊天,帮她排忧解愁。
早上,杨军会陪着刘燕到医院对面的湿地公园里走走。讲些开心的事,分散她的注意力,现在孩子又成她的心结了。
傍晚,杨军会和刘燕在院子里的花坛旁散步,闻着阵阵的花香,刘燕心情豁然开朗。
梅兰带着刘燕去妇产科医院看孩子,是走着去的,一路上梅兰牵着刘燕的手。小时候她也是这样牵着刘燕的手教她学走路,长大了,她由于忙公司的事,没顾上牵她的手领引她走道。所以刘燕摔倒了,而且栽了个大跟头。
刘燕泪汪汪地把脸贴在保温箱的玻璃上,看着儿子。儿子比出生时壮实多了,肌肤程粉白色,小嘴会吧唧的玩口水泡泡了,平躺着身子,侧着小脑袋。瞪着乌黑的小眼珠子盯着玻璃外面的刘燕看,两只小手不停地乱晃动,两个小脚丫子一蹬一蹬的。
刘燕掩面哭泣:“是妈妈对不起你,给你带来了灾难,让你出生的如此艰难。”
可怜的小家伙一出生不得已就和她分开,她多想摸摸他的小手和小脚丫子,再拂一拂他那头乱糟糟的如同茅草的头发。
梅兰说:“你不用担心,护士给照顾得多好呀!”
美丽的护士笑笑说:“您就放心吧!宝宝比出生时长大了好多,都基本恢复健康了。”
梅兰向护士道过谢后,拉着刘燕走。刘燕依依不舍,一步一回头的离开了早产儿监护室,跟着梅兰走出了妇产科医院。
这回是刘燕主动牵着梅兰的手,沿着来时的路线往回返。
走过车水龙马的街道,经过千资百态的高楼大厦。看着左右人们匆忙的身影,真是一幅繁荣昌盛的图景。
刘燕仰头望着无尽的天空不禁感叹:生活是美好的,我要好好的活着。我的生命牵扯着好多亲人们的命运――嗷嗷待哺的儿子、年迈的奶奶、头发花白的爸爸、妈妈、还有辛苦操劳的大嫂……
她不由得握紧梅兰的手,她不再耍孩子脾气似的闹腾了。她要勇敢坚强的成长起来,不再让父母亲人们为她难过担心。
张扬的案子结了,是故意杀人罪被判死刑,影响恶劣,情节严重。在行刑前,大概是对刘燕感到内疚想说声对不起吧,他要求见刘燕一面,梅兰悄悄地拒绝了,她认为没这个必要。
刘燕虽然外表已恢复正常了,但是心里已留下了严重的阴影。需要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她失去了原有少女的活泼与天真,可是增加了成熟女人的尊严与神秘。
刘燕的孩子在早产儿室住了几个月后,终于可以出院了,他现在已长成足有六斤重的小宝宝了。除了头有点向左歪斜和左耳先天性失聪外一切都很健康。
李向华亲自把小宝宝抱回了家。
为了抚慰刘燕受伤的心,家里人经过商量决定:孩子取名刘家宝,意思是家里的一宝,不让他受半点委屈,给他更多的爱。
孩子的户口登记在刘大明和李向华的名下,在孩子没长大成人后谁也不许告诉他的身世。
李向华向刘燕承诺她会待他如同己出,刘燕还年轻,还要恋爱结婚,再组家庭。
姥爷了解李向华,只要是长辈们的要求,她从来不会拒绝,从来不会皱眉或者找别人帮忙。
不管多难又多累,她都尽力去做。姥爷担心地问:“养这个孩子要比别的孩子付出的更多,更辛苦,你行吗?”
“行啊!”李向华笑笑,不就多养一个孩子吗?有什么难的,她又不是没养过。她从来都没想过养这个孩子以后的事情。
“孩子,要自己心疼自己。”姥爷嘱咐她。
“好的,姥爷。”李向华嘴里答应着,眼睛却一刻也没离开过刘家宝。小家伙吧唧着小嘴吧,冲着她笑。自从有了自己的孩子后,她就喜欢孩子了,不管看见谁家的孩子,她都笑着多看几眼,然后逗逗他们。
姥爷又开玩笑似的数落了刘大明几句。“你小子真有福气,娶了个爱操心的、忙碌的、通情答理的媳妇,再不心疼,就不像话了。”
刘大明笑着不住的点头。是啊!现在家里的锁事都堆在李向华身上了。他要更懂得照顾家庭,体贴老婆,他现在几乎每天都是家庭,公司两点一线式。
李向华彻底的成了一个家庭主妇,把家里收拾的有条不紊的,既淘气又捣蛋的虎子终于长成一个懂礼貌又规矩的一年级小学生了。
梅兰一进门,虎子就跑过来抱住梅兰的腿说:“奶奶,我想您,您好了吗?”
梅兰摸摸虎子的头说:“我也想你。奶奶没事的。”
虎子又歪着头问“是谁欺负了姑姑?我找他去。”他紧握着小手像一个小男子汉一样。
梅兰终于开心的笑了。她说:“我们的虎子懂事了,有我们的小虎子在谁也不敢欺负姑姑的。”
人的思维是会随着环境的变化而改变的,梅兰听说旅行可以使人忘掉过去的创伤和痛苦。她就对李向华说:“向华,这段时间你多操点心,妈妈还要陪你妹妹继续理疗,家里就靠你了,照顾好奶奶,看好孩子。”
李向华毫不犹豫的答应:“妈妈,您就放心吧。”
梅兰把公司的事交给刘大明,她和刘柱带着刘燕去旅行了。
刘大明给远在美国的同学打电话咨询有关幼儿助听器的事,刘家宝马上要伊伊呀呀的学语了,左耳需要戴助听器。
李向华每天早早就起床帮张嫂张罗孩子们的早饭,然后送她们一个个的去上学。再拐进各种市场进行彩购。回家又带着刘家宝去儿童医院的康复科做按摩,刘家宝的头一直歪斜着,而且有点大小脸了。
在康复科里,按摩、做康复的孩子排着队,不见不知道,一见吓一跳。
在一个有二百平米的大厅里,排放着各式各样的康复训练仪器,每台机器上都有一个孩子由护士操纵进行康复训练。
这些孩子在胎儿时期或出生之后,因种种原因导致大脑发育不健全。有些影响了肢体动运,有些影响了智力。他们小的不到一岁,大的到七八岁,有不会走道的,有走道歪斜的,还有不会说话的,也有流哈喇子的……
李向华每天看到这些家长们愁眉苦脸和万般无奈的表情时,心好痛。
他们要经历怎样的心理路程才能永不放弃,坚持到底,只要孩子能康复,那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他们都会争取。
同时她也庆幸刘家宝是幸运的,只是在对面康复诊室里,大夫每天用手给按摩三十分钟,只要坚持很快就会好的。
李向华给刘家宝递了个光头,小家伙天庭饱满,长得跟刘燕一样漂亮。可是从后面看耳后左右两边头皮高低不一样,这是在早产儿监护室时,护士没及时给刘家宝换方向,刘家宝长时间一个方向睡,压得那侧肉没长起来,导致后脑勺睡偏了。
李向华问康复科给刘家宝按摩脖子的大夫,这孩子头睡偏了怎么办?
这是一位大爷式的医生,他不耐烦的说:“按摩,像我这样按。”又补了一句,“不知道你们这些当父母的是干嘛吃的,居然把孩子的头能给睡偏了。”
李向华没有解释,回家后她模仿着大夫的动作给刘家宝按摩睡偏了的头。
晚上,李向华乘刘家宝刚入睡,就在他压得没有长起肉的头皮上轻轻地揉揉,希望那块肉快点长起来。
刘大明走过来说:“头发留长点是看不出来的。”
李向华说:“还是按摩着好些。”
刘大明又说:“都十点了。”
“哦!你先睡吧!”
刘大明转身走到他们的床边沉思了一会儿,又转过头来说:“让安嫂回来吧!”
李向华抬头看了他一眼说:“不用了,我能行。”
孩子们的保姆安嫂在刘欢、刘乐俩学说话时就辞职去了另一家,她是专门照顾婴幼儿的保姆,工资比普通的保姆高些。当时刘大明想给她涨工资不让她走,因为她一走,孩子们就绑住了李向华,他们亲热会儿都难。梅兰说她口音太重,孩子们都学会她的话了。李向华还是放她走了。
“你忙不过来呀?”刘大明说。
“不忙。我这不是没事再给他揉揉。”
“给我揉揉吧!”刘大明指指他的头,眼睛笑成了竹叶形。
“唔,你脑袋也睡偏了吗?”
“有点。”
“我怎么不知道。”李向华停住了手,仰起头,目光在他头上搜索着问,“多大时候睡偏的?”
“就这一年之中。”刘大明眼神迷离。
“去你的。”李向华明白过来了,他是想让她陪他。
刘大明说:“我多了一个儿子,少了个老婆。”
“什么话呀!”李向华给刘家宝盖好被子,走过来。
刘大明说:“你不能光顾孩子,也得顾着点我。”
李向觉得好笑,刘大明居然跟孩子争抢起她来。她躺下不到十分钟,刘家宝唧唧哼哼的又醒来了,她不得不下床去哄他入睡。
刘大明问她,“你干什么去?”
她说:“哄家宝。”
“让他哭会儿怕什么?”
“那怎么行啊?”李向华起身下了床。孩子一哭她就心焦。
刘大明无可奈何地翻转了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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