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她全身麻木,腿脚僵硬

  他们的婚礼与普通人的婚礼一样,选择了一家中小型的酒店,因为宾客不多。
  李向华不善与人交往,也没几个朋友,同学也不怎么来往,所以女方家没几个宾客,多数都是男方家的亲朋好友。
  酒店的婚礼大厅,早已布置的精细完美,主持台上的墙上,挂起了一块彩色的屏幕。
  上面贴着一对新人的照片,照片周边围着一圈彩纸剪成的小爱心,屏幕的周围挂满了彩色的气球,光彩夺目,激动人心。
  主持台上铺着红红的地毯一直延伸到大厅门口,像一条通往新生活的幸福大道。
  客人们陆陆续续的到齐,婚礼进行曲缓缓响起,随着婚礼主持幽默的开场白。
  李向华挽着姥爷的手臂走向像征幸福的舞台。她穿着白色的天鹅绒面料长款蓬蓬裙,戴一副长过肘关节的连指手套,眼睛里满含着甜蜜的微笑。
  刘大明穿一套深蓝色的高档纯毛西服,红色的领带下是雪白的衬衫。脸上带着幸福的笑容走过来,从姥爷手中接过李向华时,给姥爷深深的鞠了一个躬。
  台下的哥们喊着要刘大明向新娘行西洋礼,求婚。
  最后在主持人的安排下,刘大明单膝下跪,拉着李向华的手,把一玫钻戒戴到她右手的无名指上时,仰头问她“你愿意嫁给我吗?”全场静悄悄地,只有悦耳动听的歌曲在空气中飘荡。
  “我愿意,”李向华羞怯怯的回答。
  大厅里响起了一片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
  “亲一个,亲一个……”台下的哥们又起哄。
  刘大明向台下做一个OK的手势,对他来说他们俩熟悉的不再熟悉了,他不会觉得难为情。他转身深情地看着李向华,双手轻轻地捧住她的脸颊。李向华的双手同时搂向了他的腰,微微把头仰起,并踮一下脚。刘大明低头顺势轻轻地吻上她湿润的红唇,李向华闭上了眼睛。
  “爸、爸、爸爸。”刘柱突然大叫着抱起头已倒在地上的爷爷,梅兰扑了过去。
  “老头子……”奶奶也颤颤巍巍的扑上去。
  刘大明松开李向华,跳下主持台,跑过去。
  “怎么啦?快,叫救护车……”坐位上的宾客们七嘴八舌的都围过去。
  台下的宾客们呼啦一下都扑向长辈席。
  七十多岁的爷爷晕倒了。
  李向华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好像晴天霹雳当头一击,全身麻木,腿脚僵硬的愣在那。呆呆地看着大伙们七手八脚地把爷爷抬出婚礼大厅的门。
  她脸色苍白的看向台下,大厅里乱哄哄的,客人们三五成群的议论着刚才发生的事。她试着挪挪脚想下去,可腿脚好象被牢牢的粘在地上似的,怎么也动不了。
  姥爷和一宾客把她架下去,放在椅子上。她心跳的历害,嘴唇哆嗦着说她要去医院。姥爷劝她不要去,外面冷,坐这等消息。
  她坚持要去,可她还没恢复过来,动不了,莉娜就给她捏捏脚,敲敲腿,让她放松。
  一会儿听见主持说:“大家少安毋躁,老爷子高兴,一高兴就激动,上火了,无大碍,马上开饭,大家吃好喝好。”
  大厅里马上安静下来,宾客们各回各的座位。李向华执意要去医院,好像她不亲自去一趟就不相信爷爷真的是晕倒了,她像做梦一样,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掐着自己的胳膊,生疼生疼的。她这才擦擦眼泪,确信这是真的。她脱掉礼服,穿上棉袄,还好腿上穿了一条肉色的羊绒裤。
  莉娜要陪着她去,她不让。姥爷刚才也吓得不轻,莉娜要照看老姥。
  李向华经过医院长长的走廊,直奔抢救室。抢救室门外,奶奶在哭、梅兰黑着脸、刘柱着急地来回踱着步子、刘小明坐在椅子上发呆。刘大明看见她来了,迎了上来问:“你怎么来了?冷不冷?”
  “不冷,爷爷怎么样了?”李向华问。这一路上她都在为爷爷担心害怕,希望爷爷像主持所说的那样,只是激动、上火了、无大碍。
  “正在抢救呢。”刘大明回答。
  李向华的心猛地沉了一下,激动,上火也不至于抢救呀?而且还抢救了这么长时。
  抢救室的门被打开,出来一个大夫,大家都围过去,刘柱着急地问大夫怎么样了?
  大夫看了大家一眼,没有回答,示意刘柱跟他走,刘大明也跟过去。他们穿过走廊,进入另一个房间,大夫关上了门,转过身来面对着他们,坦率地告诉他们“老人家是老病了,没几天了,准备后事吧。”
  刘柱伸手扶墙以勉摔倒,刘大明浑身疆住,医生来回看着父子俩,让刘柱签署同意书,同意老爷子去重症监护室。
  护士把爷爷推出来,爷爷色脸蜡黄蜡黄的,没有一点血丝,嘴上插着呼吸机。被送到重症监护室了,大伙都跟着去。
  刘大明对刘小明说:“小明,送你嫂子和奶奶回家。"又转向梅兰,“妈,您先回酒店一趟。”
  梅兰阴沉着脸说:“我知道。”她开始憎恨李向华,在心里骂她,她还真是个催命鬼,脚还没迈进大门呢,就催倒一个。虽然大夫没当着大家的面说,但她从大夫示意刘柱跟他走的那一刻,她就知道老爷子没多少时日了。
  “小明,晚上来替换你哥,”刘柱对刘小明说。
  “好。”刘小明答应。
  李向华搀扶着奶奶跟着刘小明一块回婆家,奶奶坐在车上不停的哭,李向华搂着奶奶的肩膀安慰她。
  宾客们吃完酒席,都相继离去。
  整个一个下午,李向华都守在奶奶的房间里陪着她。刘小明从饭店拿回些饭菜来,她一口也吃不下。奶奶就吃了几口,放下筷子又哭。她一刻也离不开爷爷,看不见爷爷她就着急,她问:“孙媳妇,你爷爷是不是不行?。”
  “没有,好好的,奶奶。”
  “我怎么看见他像死人一样从房间里推出来。”
  “他睡着了。”
  “不像。”奶奶要给爷爷打电话。刘柱接的电话,他劝妈妈放心,爸爸一会儿就回来。
  梅兰回来了,奶奶直勾勾地盯着梅兰问:“你爸爸呢?”
  “明天回来。”梅兰吱唔了一声,就走了。
  奶奶又开始折腾,她像个小孩一样,想起了就要找爷爷,忘记了就安静一会儿,一直到累瘫了,困透了,才入睡,李向华给她盖好被子,轻轻地关好门,上了二楼。
  新房是刘大明之前住的卧室,布置的并不怎么华丽,可是感觉很温馨。
  白色的家具,白色的墙壁在灯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床上铺的盖的都是粉红色的,使人能马上安然舒服的入睡,同时又营造了浪漫的气息。
  床周边的地板上铺着浅驼色的地毯,浅紫色的落地窗帘把窗口罩得严严实实,使人心情平稳,同时也增加了新房的神秘感。
  床头的左上方挂着一幅两人的结婚照,照片上俩人相依着,甜蜜蜜的笑着。
  外面客厅的墙上,挂着一台50英寸超高清4k智能液晶电视机,李向华随手打开了电视,电视里正在播放着青春偶像剧,她没心情看,关了电视。
  又进了卧室,卸了妆,冲了个澡,换上便服,独自一人在新房里紧张的来回张望。她情绪低落,坐立不安,胡思乱想,看样子爷爷的情况不好。
  自己真得命硬吗?白天的事,她无法相信,也无法接受。爷爷要是有个好歹,她会内疚一辈子的。她后悔几个月之前要举行婚礼该多好啊,也许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黑夜来临了,四周一片寂静,静得李向华心里有些发毛。她打了哈欠,有点犯困,但她惦记着爷爷,硬撑着没睡,等刘大明回来。
  手腕上的金表,似乎能让时候缓慢流逝。
  最后,在永无尽期的等待之后,楼梯上传来脚步声,是刘大明回来了,她急忙打开门,扑到他的怀里,忍不住地抽泣了起来。
  刘大明拍着她的背,拥着她走进了婚房。
  “爷爷怎么样了?”她抬起头问他。
  “是老病,没几天了。”刘大明沉重的说。
  “啊?”李向华捂着嘴巴,又开始掉泪。
  “别难过,别哭了。”刘大明安慰她,“本来就血压高,这几天忙,忘了吃降压药,一激动血压就上来了。”
  李向华双手合十祈祷爷爷能早日康复。
  刘大明脱掉外套,扯掉领带,看看手表都十点了。他说:“我去洗个澡。”他走进洗漱间,看也没看就趿拉了双拖鞋,站在淋浴头下面,飞快地打上沐浴露把自己洗干净。然后用浴巾迅速的擦干身子,随手把浴巾往毛巾架上一丢,转身在衣帽架上找睡衣,没有。
  “这老婆真不称职。”他咕哝着,他原以为她提前会为他准备好睡衣,所以洗澡前他没带睡衣进来,这可怎以办呀?他想在腰上围条毛巾出去,可又觉得不雅观,怕吓着她。
  他把门拉开点缝,从门缝里伸出一只手来,说:“给我拿件睡衣。”
  李向华已合衣倒在床上睡着了。她兴奋的一夜没睡好,早早地起来去化妆,又盘头的,整了一上午。被刘大明接到酒店后,站也不能坐也不能的,刘大明的朋友们一直在闹腾。婚礼中又出现了这么个事,将近二十四个小时了,她没休息过,又困又累的。刘大明一进洗漱间,她往床上一倒,便睡着了。
  没人答应他,他将头伸出来一看。李向华躺在床上,腿搭拉在床边,脚上还穿着拖鞋。
  他确定她睡着了,他围了条毛巾走向床边。她太美了,头枕在胳膊上,一头秀发如乌云般铺散,睡姿随意。
  他顿时兴奋无比,一股暖流涌进体内,有种想触碰的冲动。他给她拿掉拖鞋,轻轻地抱起她,把她头放到枕头上,撩起她脸上的秀发。嘴向她嘴唇要覆盖下去时,觉得自己嘴里好苦,他伸手哈出一口气,递到鼻孔下面,闻见浓浓的烟味。他忘了刷牙了,他又返回洗漱间去刷牙。
  淋浴喷头还在流一丁点细流,他刚才着急没有关紧。他伸手去关淋浴时,回头在镜子里看了一下自己,摸摸嘴唇边的胡子,这些讨厌的家伙长得真快,早上剃了晚上就会长出来。
  一脚踩在刚才淋浴头流出的水里,一下子滑倒了,倒下去的同时一把抓住了淋浴管,左手肘重重地着了地,淋浴整个让他给拉扯了下来,摔在地上,软管破裂漏水了,水哗哗地往出流。
  他手肘子疼得半天才从地上爬起来,地上一大滩水了。他奇怪地上哪来的水呀?
  原来他刚才把擦了身子的浴巾扔在了下水道口上,堵住了水流,那也不至于摔倒呀!他再低头一看,飞向墙跟的拖鞋,是一双底子磨得不能再穿了的、他前几天扔了的旧拖鞋。
  结婚都换成新的了,“谁干的?”他气呼呼地嘟囔。胳膊擦掉了一块皮,手肘生疼。他扶着墙拿起下水道口上的浴巾,水哗啦一下全流走了。他关好水,想拆掉已摔坏了的淋浴头,可是弄了半天,一只手不行,只好扔下。
  重新围好毛巾走出洗漱间,穿上睡衣,去找药箱,往左手肘上喷了些正骨水。
  当他再回到床上时,李向华还原封未动地躺着,衣着整齐,轻轻的打着呼噜。
  此时的刘大明,已筋疲力尽了,身上一股刺鼻的正骨水味。摸摸钻心疼的肘关节,好像脱臼了。他难受地抱着受伤了的胳膊挨到天亮。
  一觉醒来,俩人都非常的尴尬。李向华揉揉眼睛,一骨碌从床上爬起来。刘大明睁开慵懒的眼睛,伸个懒腰,胳膊肿得跟小腿肚子似的。可是体内的荷尔蒙促使他目光不安地在她身上四处游走。
  李向华对上他不怀好意的目光,慌忙跳下了床,催他赶紧去医院。
  原计划新婚第二天是去南方旅游度婚假的,最后只能取消了。
  刘大明胳膊肿得只能穿件半袖,他端着个左胳膊,披件外套和李向华下了楼,准备去医院。
  梅兰一开始没看出有问题,说刘大明大冬天的怎么穿了一件半袖。
  刘大明嗯啊了一声。
  梅兰又一看了他一眼,感觉不对劲,走过来看着他的胳膊问:“老端着个胳膊吗?这胳膊怎么啦?”
  刘大明说没事的,他们要去医院。
  “怎么没事?”梅兰一把抓住他的左胳膊说,“我看看。”
  刘大明感觉手臂像被锥子刺了一下,疼得叫了一声。
  梅兰赶紧松开手,看着儿子痛苦的表情,知道他胳膊受了伤。她立马转向李向华,沉下脸问:“怎么回事?”
  李向华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一样看着梅兰,不敢回答。
  “妈妈。”刘大明站出来说:“昨晚在洗漱间滑倒了,摔的。”
  “怎么会滑倒呢?”梅兰不相信,她认为他俩闹腾时李向华失手伤着刘大明了。
  “怎么不会?”刘大明说,“一双底子磨得光溜得实在不敢穿的拖鞋,我扔了,谁捡回来,又放在我们的洗漱间了。”
  梅兰疑惑了,说:“我不会干那事,赶紧去医院吧,都拖了一晚上了。”她长叹一声,“真是祸不单行啊,儿子又受伤了。”
  奶奶听见了,说是她捡回来的,好好的鞋扔了怪可惜的。她那天上楼看刘大明婚房时,顺手给捎带上去的。
  刘大明对梅兰说:“妈妈,听见了吗?不打自招了。”
  “贫嘴。”梅兰回了他一句。心里可不是个滋味,看来这个儿媳妇还真是个丧家犬,霉运连连。
  刘大明因胳膊受了伤没法开车,把方向盘就交给李向华。奶奶也要跟着去,她只好载着他们去。
  这一路上刘大明惊魂未定,绿灯还没有亮呢,她就猛踩油门冲向十字路口,差点撞了上前面经过车的车屁股。刘大明庆幸她没要小车,要不他可不放心她开车,他怀疑她的驾照是怎么拿到手的?
  李向华手忙脚乱,考驾照练车时开的是手动挡车。第一次开自动挡车,常误用左脚踩刹车,右脚踩油门,造成刹车油门一起踩。
  刘大明的肘关节经过医生的推拿复位后,进行绷带固定,什么也干不了。
  李向华每天开着刘大明的车载着他去医院。刘大明成了李向华的教练,坐在副驾座上指挥她开车,不得不随时提醒她,驾驶自动挡汽车的技巧。
  刘柱开始准备爷爷的后事。刘大明白天守着爷爷,爷爷静静的躺在病床上。李向华打盆温水给爷爷擦身子,奶奶不住叫爷爷“老头子,老头子,……”希望爷爷早点醒过来。
  不到一周,爷爷就安静的去了。那天晚上天空飘着雪花,西北风呼呼的怒吼着。李向华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听着窗外的呼啸声,她心慌,有一种不详的预感。身边的刘大明睡得正香,呼吸均匀。
  第二天天放睛,天空青蓝青蓝的,干巴巴的冷,雪不知道被风吹到那去了,只有避风处可见零零碎碎的雪,太阳温暖的照耀着大地。
  突然,心电监护仪闪红灯报警。李向华还没反应过来,刘大明一个箭步冲出病房喊医生。医生争分夺秒的抢救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爷爷安祥的闭上了他的眼睛,永远的长眠了。
  李向华泪如泉涌,越哭越伤心,谁也劝不住,连刘大明也措手不及。
  梅兰说她是哭她自个呢。
  本书首发来自,第一时间看正版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