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秋风起兮
程弈樊一行人跟随押运粮草的队伍一路向北，队伍中有沉重迟缓的辎重车，因此走的速度并不快，程弈樊早就下令，所有情报线全力报送战况，因此队伍行进至此，程弈樊接连收到了许多来自奉州的消息，北池已经正式发动进攻，被派到凤栖镇的二皇子程弈麟，以及被派到梧桐镇的三皇子程弈坤皆派兵支援，但是就如程弈樊预料中的一样，天纵山脉突然出现的北池军令柳奉年措手不及，梧桐镇援兵被阻，柳奉年大军右翼被率先攻破，局势危险。
一个多时辰后，程弈樊收到新的消息：秋风镇沦陷。
接到消息后程弈樊沉默良久，虽然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但是真的确认后依旧感觉心中郁结。一旁的白靖策马过来，犹豫了一下，开口道：“殿下，粮草辎重行动毕竟是迟缓，前方战事又紧急，不然我们先行一步？”
程弈樊闻言有些意外，他本也是打算离开东疆之后就自行赶路的，之前看时间也差不多了，还在想着是时候该告知白靖了，没想到他还没开口，倒是白靖先提出来了。
“临行前孟将军叮嘱过，一切都听您的安排。”被程弈樊的目光注视，白靖有些不好意思，解释道。
“好。你去安排吧。”程弈樊露出一抹笑意，点头应允。
白靖显然是早已有了准备，安排的极为迅速，两刻钟后，几匹快马已经甩开了大部队，领先奔驰在赶往奉州的路上了。
一路太平，没遇到什么麻烦事，但是越是靠近奉州，就越是能感受到不一般的气息，战争到来的时刻，仿佛连空气都能传递悲伤，所幸北池大军还未真的攻入奉州，因此并没有出现百姓奔逃的情况，九辰兴盛百年，百姓们对于九辰皇室、官员还保留着一些信任。
大半天的赶路，天色早已暗淡，此时已是深夜，马匹劳累不已，眼看实在无法继续赶路，程弈樊一行人才停下休整。
长夜长歌带暗卫在不远处守夜，程弈樊坐在树下，借着顾清手中的火折子看地图。此处是邕州边界的地方了，从此向前，出了邕州便是奉州，说明他们已经走了一半多的路程了。前方传来的情报数量越来越少，带来的消息也越来越差，秋风镇失守后北池开始分兵，同时攻打凤栖镇和梧桐镇，柳奉年率大军暂退，守住了临川。
“休息一个时辰，然后继续赶路。”程弈樊收起地图，淡淡的吩咐。
“一个时辰？”顾清闻言惊讶，“时间太短了，人倒是没事儿，就怕马撑不住啊。”
程弈樊抬头看了看天，说道：“咱们不去临川，去楚岭。楚岭距离没那么远，能撑住。”
楚岭的位置在临川三镇以南，距离确实近了一些，只是，“怎么突然改主意了？”顾清不是很明白程弈樊的想法。
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白靖，此时却突然开口了：“殿下想必是觉得凤栖和梧桐被破在即，撑不到我们赶到了。”
程弈樊闻言转过头来，问道：“那你觉得我的想法、我的决定是否合理呢？”
“合理。”白靖回答的不假思索，看到程弈樊露出感兴趣的表情，他才继续说道：“北池元帅塔木双素来以凶狠果决著称，此次他能利用天纵山脉说明他是有备而来，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一定会乘胜追击，扩大战果，而没有了秋风镇后，凤栖和梧桐易攻难守。三镇失守后临川一定被围，进去作用也不大，不如在外。”
顾清马上就明白了。他向来聪明，自是一点就透，只不过术业有专攻，他从没上过战场，没读过兵法，在这些事情自然也就不如白靖。
“说的没错。”程弈樊赞同了一句，没再多言，转回头去闭目养神。
第二日清晨，几人几骑顶着晨雾朝露奔入楚岭。楚岭相比寻山、天纵山那样的山脉要低矮的多，当地人将楚岭分为两面，山阴面朝昭京因此命名为望龙坡，山阳对着凤栖镇因此就为引凤坡。
程弈樊一行人越过望龙坡，终于与柳奉年安排在此地驻守的军队会合。
留守在楚岭的是柳奉年麾下将领陈洛，当初柳奉年率大军去了秋分镇驻守，陈洛就留在了后方，等待附近州府调集的援军到来。援军早已到达，本来在秋分镇被攻陷的时候，陈洛就要率援军前去的，但是柳奉年的命令却是按兵不动，如今局势危急，陈洛心中焦虑不已，正在思考是不是违抗军令也要前往支援的时候，外面传来通报声，说来自东疆的粮草支援到了。
东疆无战事，又挨着齐荒贸易发达，素来富庶。之前朝廷也确实向东疆传令调集粮草，以备不时之需。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也不知来的是何人，没再思考太多，便传令请人进帐。
帐帘卷动，陈洛抬头，看清来人之后却愣住了，第一反应，这人眼熟啊！第二反应，嘶——倒吸一口凉气……
“大皇子殿下！”陈洛急忙起身，从桌案后绕出来行礼。程弈樊伸手扶住他，“陈将军不必多礼。”
“东疆奉旨筹备粮草支援前线，但出了些问题，我实在放心不下，便与白校尉一同护送了。”程弈樊见陈洛惊疑不定的神色，便出言解释。说罢白靖、顾清皆上前见礼。
“真是辛苦殿下亲自跑这一番，只是这……”
“陈将军不必忧心，有什么问题我自会向父皇禀明的。”程弈樊知道陈洛的担忧，便直接挑明解释，平日里温润儒雅的气质消隐无踪，取而代之的是皇室贵胄的威压气场，深邃的目光扫到身上仿佛能看透一切，让人莫名心生压迫。
陈洛也是见过其他皇子们的，但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程弈樊周身的气势更加锋锐，不过也容不得他想太多，因为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新的战报送达。
“禀将军！凤栖镇梧桐镇失守！”
陈洛再也顾不得去计较程弈樊的去留了，他几步跨至沙盘跟前，俯身去看局势。
程弈樊当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他闭了闭双眼，掩下所有情绪，开口道：“柳元帅现在何处？”
传令兵愣了一下，抬头看陈洛，见他没有理会，才回答道：“元帅在临川城中。”
柳奉年没有放弃临川，反而选择了坚守，让程弈樊稍稍安心，柳奉年虽久居昭京，身处高位，骄傲自负，但毕竟还是曾征战四方的老将，尚存一丝风骨。只要临川还在，一切就还有机会。
“陈将军。没记错的话二位皇弟分别在凤栖和梧桐，如今两处均已失守，不如把他们调集回来，共同商议对策。”
陈洛听到程弈樊提二皇子和三皇子，脸色有些不太好看，显然是之前发生过些什么，让他对两个皇子印象不太美好，他抬头，却看不透程弈樊的表情，沉吟片刻，最终还是点头，摆了摆手：“传令！”
士兵领命而去，陈洛走过来，思考片刻，问道：“殿下是……特意而来？”
明白陈洛所问，程弈樊微微一笑，“天纵山脉一事，在之前就有情报送到。”不是疑问句而是陈述句，陈洛闻言瞳孔一缩。
“那是殿下派人……”陈洛总算明白了当初消息的来源，没想到竟是出自眼前这位之手，只是当时派人前去打探，发现山脉中地形陡峭复杂，根本无法找到明显的路径，柳奉年骄傲自负，本就不认为此事为真，探查无果后就直接以谎报军情论处了，此事不了了之。
“殿下当初何不直言，兴许……”陈洛话未说完便止于嘴边，最终化作一抹苦笑，“末将失言，殿下勿怪。”殿下送信的时候可能早就已经预料到了结果，这是注定了不会被相信的情报，不是派一队普通士兵就能探到的。
思及此，陈洛也对程弈樊的势力有了浅显的认知，心中惊讶意外但也因此而果断，决定道：“殿下为何而来末将不问了，殿下也不必说，如今局势危急，二殿下和三殿下那边末将实在是无暇兼顾，还要拜托殿下照拂了。”
程弈樊面带笑意，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陈洛能主动找借口挽留实在是再好不过了，也不枉他暴露的那些势力。
“应该的。”程弈樊笑道，“不知现在的局面，陈将军可有什么应对之法？”
陈洛回到沙盘旁边，一边查看一边回答道：“当务之急是探明如今临川的情况，然后才能决定该如何应对。”
“与临川失去联系了？”程弈樊闻言也是有些惊讶。
陈洛是个果断的人，决定的事就不再摇摆，因此也不藏私，解释道：“昨天入夜，凤栖和梧桐受到进攻，同时元帅被刺杀，就此断了联系，从临川传来最后的消息就是元帅暂无性命之忧，并且让我们小心提防北池军师。”
“北池军师？之前对此人并无耳闻。”
“此人好像极为低调，堪称神秘。我怀疑元帅是查探到了什么，因此才命我不要轻举妄动，否则的话早在秋风镇被攻之时，我便已经带兵前往支援了。”
程弈樊此时真是有些好奇了，他连天纵山脉都能探查一二，但却并未收到关于此人的任何消息，若不是陈洛提起，他甚至不知还有这样一个人存在。此事之后要好好查一查，他叹了口气，不过现在还是得考虑如何与临川联系。
“将军可曾再试着与城中联络？”程弈樊问道。
陈洛闻言叹气，回答：“怎么没试过呢！我之前派遣了好几队人马进去探查，都如同石沉大海，再没有音讯！最后派过去的几队人马，在远处观望了一下没有靠近，这才得以传回消息，说临川戒备森严，已经禁止任何人进出了。”
“禁止出入了？”程弈樊诧异。
“正是。也不知是出了什么变故。”陈洛十分忧虑。
“临川的消息在凤栖和梧桐被破之前就断了，说明临川内部定然是出了问题，要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就只能进去看看，要想办法入城，还要能应对城中可能出现的各种危机，这非得是高手不可了……”程弈樊慢慢理顺思绪，思考对策，他有身边有长夜长歌等暗卫，倒是可以进去，但是之前他为说服陈洛已经暴露了一些势力，此时再暴露极为不妥，那就要借助其他力量，可去哪里能找到可以信任又武艺高强的高手呢？
“哪里能找到呢？这附近？楚岭……楚岭……”程弈樊缓缓自语，顾清白靖等人都不敢打扰他，他缓缓念了几遍之后，却突然语气一变，“楚岭！”
陈洛闻声抬头：“殿下想到什么了？”
“我想到了合适的人选，有实力入临川，并且可以信任。”程弈樊目光中露出一抹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