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尘埃落定

  第八章尘埃落定
  “韩文庆!事到如今你还有何辩解吗?”孟钰林立眉眦目,怒到极点。
  “孟将军不必动怒,证据都已摆在眼前,我这人好歹也是上过战场的,自是敢作敢当!”真正看到事情败露,韩文庆反而松了一口气,好歹现在没有那般忐忑的感觉了,就只剩了麻木的绝望,他自嘲的笑了笑,看向程弈樊,问道:“不过我还是想请问殿下,是如何认定是我的?殿下造了如此声势,若万一一无所获,殿下要如何收场呢?”
  程弈樊平坦的目光注视着韩文庆,露出一个笑容,开口道:“韩将军还记得李复吗。”
  “李复……”韩文庆闻言重复了一遍,然后便恍然大悟,神色几度变换,最终咬牙,“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原来在那么早的时候殿下就已经注意我了……”
  程弈樊点了点头算作认可,然后抬手指向倒塌的仓房:“至于这个,我早就说过我怀疑这里存放的粮草并不足数,但是既然能将粮草运出去,那为何不能将别的运进来呢?反而要直接放火,露出破绽?还有运送粮草的方式,当时负责守卫的是白靖,显然不是从地面上运出去的,那就只剩地下了。结合这些,我就有了个推测,也许韩将军你并不想毁了这处仓房,仓房一毁推倒重建,你的秘密势必不保,更有种可能,是你甚至没打算放弃这条暗道,还想在日后加以利用!”停顿了一下,程弈樊轻声补充了一句:“因为你根本不知道,李复已经死了。”
  程弈樊最后一句话说的极轻,听到的只有距离最近的孟钰林和韩文庆,孟钰林神色微动,而韩文庆却是哈哈大笑。
  “真是小瞧了殿下。”韩文庆笑过一阵,抬手擦了擦眼角,语气还犹自带着笑意,“殿下心智过人,可知道粮草的去向?”
  “之前不确定,现在知道了。”程弈樊不怒不气,语气稀疏平常,“我一直觉得李复的供词有些古怪,现在倒是都想明白了,这寻山当中,想必真是有些惊喜的。”
  韩文庆面上的笑意重新浓郁了几分,笑道:“殿下既然都清楚了,那我也没什么好交代的了,落到殿下手里倒也不亏了。”听他说完后,孟钰林压根不想再多看他一眼,挥挥手命人将他押了下去,然后派了一队士兵进密道查看,这队士兵,还是特意从白靖手下的精兵中点的,孟钰林脸不红心不跳,丝毫不掩饰自己要为白靖脱罪的意图。
  此时人群已经逐渐散去,众位将领也陆续离去各自归位,程弈樊看着孟钰林那样子,颇有些好笑,便开口说道:“孟将军倒不避嫌,这般照拂白校尉,想必你们之间的关系还不止于从属。”
  孟钰林闻言转头,脸色无比坦诚:“此番多亏殿下相助,本也不该再瞒着殿下了。白靖乃我故人之子,我这故人生性耿直,不懂变通,从军多年处处碰壁,最后更是得罪了贵人落得凄惨下场,白靖自幼随我长大,我膝下无子,权当他为亲子,这样的身世实在是不好公诸于外,我手下将士也鲜少有人知道的……”
  “将军所言我都明白。”程弈樊打断了孟钰林试图解释的话语,表示自己并不在意,并说道:“我为韩文庆一事也是剑走偏锋,假借将军之命,还做出这么大的动静,事先也未与将军说明,将军勿怪,我们就算扯平了。”
  孟钰林没想到程弈樊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愣是呆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不由笑的畅快:“殿下妙人妙语,这送进昭京的折子该如何写我心中明镜一般,定不会让殿下麻烦,不过我倒还有一事,要厚颜请殿下应允。”
  程弈樊生出几分好奇,请他但说无妨,就听他说道:“新一批粮草筹备的差不多了,殿下打算何时启程都可以,负责押运的人未改,依旧是白靖,还望殿下照拂一二。”
  程弈樊的目光猛然锋锐,如同实质一般落到孟钰林脸上,对上的却是孟钰林坦然无畏的神色。
  “殿下如此着急,加上奉州传来的战报,二者相连我便有此一猜,看来是猜对了的,殿下果然打算去那边。”
  “孟将军。”程弈樊注视着孟钰林始终如一的坦荡,实在是有些无言,只有渐渐平静的目光表达了一丝他的心情。
  “时局将乱,我虽远在边关,但正能看的更清,我本是文乾帝旧臣,能平安活至今日甚至官居高位,已是大幸,我早已做好随时赴死的准备。但白靖不同,他还年轻,他更应该去建功立业,而不是为身世所累。”孟钰林说到这里洒脱一笑,话题一转,“殿下不必多心,该如何就如何便是了,不过在得知李复一事之后,我倒觉得这些事情背后定还有隐秘,殿下还是得小心。”
  孟钰林言辞间已经完全没有顾忌,甚至连文乾旧事都敢提上一提,程弈樊心中有些无奈,但更多的却是对这位将领的敬重,无数说辞堆至嘴边,最后说出来的也就只是一句无奈的感叹:“将军真是,不似个武将……”
  忙忙碌碌折腾到后半夜,程弈樊在孟钰林的帐中等候消息,也顺便向他讲述了东河镇发生的事情,蛛丝马迹都指向寻山,程弈樊言明怀疑寻山中藏有私兵。
  派出去的士兵回营复命,仓房下的密道通向竹陇边缘一处偏僻的民房,在那里找到了丢失的大批粮草,还抓到了负责看管民房的人。审问之下那人全都招认,粮草就是从军营中运送出去的,已经有一批送进了山里,剩下的都是没来得及运走的。至于密道是什么时候有的,他们也不清楚,只知道很早之前便有。
  这些人的供词皆证实了程弈樊的猜测,孟钰林命他们带路,在天边开始露出亮色的时候,亲自带兵进了山。几个时辰后,孟钰林就带兵归来,甚至未耽搁午膳。
  孟钰林先向程弈樊禀报消息:山中那支队伍全做山贼打扮,住处也是一处山寨一般的地方,说话行事也是匪气十足,可是一打起仗来就露了破绽,都是训练有素,甚至还会用一些兵法御敌,一看就是用了些心思操练过的。
  不过这样的队伍还是太弱了些,遇到孟钰林精心训练的士兵也就只能勉强抵挡几下,没费多大的功夫就溃不成军了。
  “没见到他们的头领,可能早得到消息跑了。他们功夫不高明打的倒是凶,好不容易抓到的活口也咬死了自己就是山贼,别的一概不说。”孟钰林甲胄未解,身上透着寒气,也不知是山中雾寒,还是佩剑森寒。
  “山贼和私兵,罪名孰轻孰重他们分得清,谁叫我们找不到证据呢。”程弈樊早就预料到这样的局面,也没有多失望。
  “倒也不是没有证据。”帐中此时并无旁人,孟钰林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递给程弈樊。
  程弈樊目露询问,接过来打开,映入眼帘的却是他的印信。
  “打得一手好算盘!”程弈樊心有怒火,面色却是冰寒,声音都仿佛带着冰凌。由不得他不怒,这些是能代表他身份的东西,如果今天带兵的不是孟钰林,如果孟钰林没有向他袒露真心……而万一这样的东西被发现,他措手不及无法处理,他必然百口莫辩。这些人现在咬死了是山贼,若是他被牵扯进去,他们恐怕立刻会招认是私兵。
  “搜查山寨时发现的,也是巧了,这东西被我找到了,再没旁人注意到。”孟钰林叹了口气。
  程弈樊压下翻滚的心思,现在他没时间来追查这件事了,就在孟钰林带兵入山的时候,他又收到了来自奉州的情报,北池主力军蠢蠢欲动,前线局势真正到了一触即发,他一想到柳奉年并未重视的情报,以及天纵山脉中至今未探明的北池军,就觉得忧心不已,片刻不想耽搁。这里的事情,幕后之人必定来自昭京,能拿到他的印信的左右不过那么几人,待他回京再解决也不迟。
  “这一次,多谢将军信任。将军所托,我放在心里了。”程弈樊将印信收入袖中,没有说任何保证,但却让孟钰林感到了放心。他视线一直落在程弈樊的身上,在这短短的不到两天里。他相信了自己的直觉,也相信了程弈樊这个人,无关地位无关权势,希望时间能证明这份信任。
  “殿下要启程了吗?”孟钰林问道。
  “准备出发吧。”程弈樊语气平静。
  “是!”
  一个时辰后,浩浩荡荡的兵马离开了竹陇关,开始一路向北方行进。程弈樊一行人低调的跟在队伍中,身后,是几个时辰前还暗潮涌动的边关,前方,是硝烟渐起金戈铿锵的边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