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竹陇之变

  第六章竹陇之变
  第二日清晨,快马加鞭的程弈樊一行人终于出现在了竹陇关。踏着初晨第一缕光线进关,整个竹陇的样貌就徐徐展露在眼前。
  竹陇关虽说是边关要塞,但背靠村镇,面向齐荒,依托着连绵的寻山山脉,关中也有不少的百姓生活定居,因此虽然才是清晨,大街上也陆陆续续有行人走过,还有随处可见的一列列巡查士兵来回穿梭,成了边关独特的风景线,四处透露着一天伊始的安宁祥和。
  程弈樊吩咐长歌带人去打探消息,自己则和长夜直奔将军府。
  镇守竹陇一线的是安东将军孟钰林,这位中年将领乃是文乾帝时的旧臣,战功赫赫,积累不少威名,只是近些年愈发的疏远朝堂,后来更是直接驻守边关极少回京。程弈樊登门的时候,他正在家中园子里练剑。
  孟钰林自从得知皇上派大皇子巡边,便派了人出去打探消息,几日不见回音还在猜测这位殿下该到了那里,如今突然听闻程弈樊已至竹陇,心中不免惊讶,他可没收到任何消息。没时间思考太多,他急忙迎出门去,看到程弈樊后,黝黑的脸上露出豪爽的笑容,快步上前行礼道:“末将参见殿下。”
  程弈樊面带笑容的暗自打量他一番,伸手相扶:“将军不必多礼。”又看到他身上还未来得及换下的练功服,笑道:“将军这是在晨练?我来的不是时候,倒打扰将军了。”
  “不敢不敢!”孟钰林连忙摆手,“殿下这话说的折煞末将了,本该出关相迎的,没想到殿下来的这么早。殿下莫怪才是。”
  “怪不得将军,是我听闻竹陇军中有些变故,一时担忧,才匆忙赶来,事先也未向将军传信。”
  孟钰林见程弈樊消息如此灵通,心中本来有些忐忑惊讶,但又感觉程弈樊语气真实温和,让人听了之后便觉平静,一时之间有些捉摸不透他的想法,只觉得这个素日里默默无闻的皇子,实在是有几分本事的,当让人重视。
  将程弈樊请进厅堂,孟钰林便告罪下去换衣服,临走前又看时间尚早,便问道:“殿下想必还没用早膳?末将安排人备上一些吧,边关之地也没什么好东西,您先将就一下?”
  程弈樊见孟钰林如此说了,也就没有推辞,点头应道:“那有劳将军了。”孟钰林连称不敢,笑着离去,程弈樊一边打量着屋内的陈设,一边想道:这位孟将军是个细致的人,在武将中也算难得,正好自己也需要些时间等长歌回来,倒省事了。
  一个时辰后,程弈樊在孟钰林的带领下巡视竹陇守军。一踏进军营,程弈樊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严整气势,一列列巡逻兵来往穿梭,甲胄摩擦发出细碎齐整的声响,校场方向传来整齐划一如同一人的口令声,铿锵有力穿破空气。这是一支纪律严明训练有素的军队,程弈樊的心中有了定论,这样的队伍,按说是最不可能出现兵变的,压下心中的一丝怀疑,程弈樊不动声色的开口询问:“我看这军队严整划一,很有纪律,不知这兵变究竟是何起因?”
  孟钰林闻言脸上的表情变化,一抹苦涩取代了原先的笑容,他有些低沉的回答道:“前些日子,竹陇关收到了朝廷的旨意,说奉州起了战事,要我东疆就近筹备一批粮草,支援奉州守军。本来全都准备就绪了,可谁知,突然起了大火,将粮草烧尽。负责这批粮草的是白靖白校尉,军中有人认为是白校尉的过失导致了起火,要他为此事负责……”
  程弈樊听到这里已经敏锐的抓住了重点,没等孟钰林继续讲下去就问道:“这么说兵变的是白校尉手下的士兵?”
  孟钰林一愣,随即点头道:“殿下慧眼,的确是。”说罢他又面露犹豫,迟疑的极小声开口道:“其实,本也算不上什么兵变,就是些心思耿直的士兵,聚众请命而已……称为兵变实在是严重了……”
  孟钰林说的小声,但程弈樊耳聪目明听得清清楚楚,有些诧异的侧头看过去。孟钰林见他听到了,有些尴尬的苦笑了一下,目光中的纠结转了好几圈,最终还是又开口:“殿下啊,我最了解白靖的性子,他素来谨慎,为人也正直,我是一手提拔了他没错,但是我向来公私分明啊,我绝不偏袒,我是真的相信他的人品!”
  “孟将军放心。我既然来了那就会查明事情原委。”程弈樊有些明白了孟钰林的意图,更觉的奇怪,用平静的保证打断了他的话语,然后又说道:“我想去看看起火的仓房,烦将军引路。”
  孟钰林听到程弈樊淡淡的声音,莫名的觉得心中稍安,点点头,领头向仓房的方向走去。
  靠近起火的仓房,空气中残留着焦糊的味道,程弈樊看着眼前这座有些简易的建筑物,目光微凉。此时有军中将领前来找孟钰林汇报军务,两人站在一旁说话,程弈樊也没有招呼,就自行上前,靠近了仓房。
  仓房正在清理当中,士兵们向外清扫灰烬,一个将领站在门口不远处指挥,程弈樊扫视一圈,从外面看不出什么,便打算走进去查看,刚走到门口,面前却突然挡过一个人影,正是那个将领。
  “末将韩文庆参见殿下!”这个将领身形微胖肤色白皙,一双不大的眼睛倒显得十分灵活,面上带笑的向程弈樊行礼。
  “免礼。”程弈樊听到他的名字时心中一动,又见他行过礼后依旧挡在门口,不由得想着这算不算上赶着送上门?再开口时语气也清冷了几分:“是韩将军啊,将军亲自在此监督善后吗?真是尽职尽责。”
  韩文庆依旧是笑眯眯的,恭敬的回答道:“不敢当,都是分内之事,倒是殿下远道而来,末将公务在身未能及时迎接,殿下莫要怪罪。这里太过脏乱,殿下远处稍站,待末将安排一下此地事宜,引殿下在营地转转?”这话虽是疑问的语气,但那双手却已经做出了请的姿势,程弈樊目光冷了下来,这韩文庆太过大胆,竟然是摆明了不想让他进去。
  “营地什么时候都能看,这仓房才是要紧的地方,韩将军去忙吧,不必管我。”程弈樊声音冰冷,说话直接,韩文庆脸上的笑容僵了几分,而安排完军务的孟钰林转头看到这一幕,眉头一蹙快步走上前,面色阴沉的开口:“韩副将,殿下要进去你挡在门口干什么!还不退下!”
  被孟钰林这样毫不留面子的呵斥,韩文庆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收回手侧身,牙缝中挤出一个“请”。
  程弈樊目前没有要动他的想法,冰冷的视线扫过,没多说什么就进了仓房。
  被大火焚烧过的仓房四壁泛黑,空气中的焦糊味道也格外浓郁,程弈樊转股一圈,却发觉有些不对,转头问道:“当时火势如何?”
  孟钰林闻言仔细的回想,片刻后才语气肯定的回答:“火势起的凶猛,不过灭的倒也快,出了粮草烧尽了之外也没别的损失。”
  “这火恐怕没有表面上着的那么大吧,若真是场大火,这墙壁颜色不可能这么淡,况且一整个仓房的粮草都烧尽了,这仓房竟然丝毫没事,也没波及到其他地方,可能吗?”程弈樊语气淡淡,却问的孟钰林无言以对,他也没有亲眼见这火烧起来,他感到的时候火势已经小了很多,不一会儿就被扑灭了,他也是听手下人禀报说火势很大,如今细想的确是有些不对。
  “殿下的意思是,这仓房中的粮草没有全部烧尽?”孟钰林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又觉得不可置信:“这不可能,没烧尽又是去了那里?这批粮草我是亲自督办的,也不可能不足数……”
  程弈樊没有回答,而是从打扫的士兵手中随意抽了样工具,一边走一边拨弄地上的灰烬,走过一圈,他从灰烬中捡起几块东西,闻着上面残留的味道,他蹙眉:“这些粮草是如何存放的,有箱子架子之类的东西吗?都是谁有钥匙?”
  “为方便运送都用麻袋装的,堆放在这里。”孟钰林很快回答,“钥匙只有我有。”
  程弈樊将手中的东西递给孟钰林,下了定论:“那就是有人故意纵火了。”
  孟钰林接过那东西,是被火烧过已经焦脆的木头,凑近了闻还有淡淡的松油味道,看到这些他已经信了九分,却依旧忍不住心中的惊意,语气犹疑:“殿下,这……”
  “仓房原本没有木制品,这东西是不该出现的,既然出现了那一定就是纵火之人留下的,看这样子可能是火把之类的东西。孟将军刚才说钥匙只你一人有?”程弈樊见孟钰林点头,便扔掉手中的工具,向外走,“那我就该去问问白校尉了。”
  “殿下……”孟钰林快走几步跟上程弈樊,看着一直守在门口的韩文庆,欲言又止,最终叹了口气说道:“那我派人送您过去。”
  韩文庆一直在门口听着里面的动静,听到程弈樊怀疑粮草数量时便神经紧绷,后背都覆上了一层薄汗,直到听到他要去见白靖,才暗暗的微松一口气。见两人出来,面上重新挂上笑容,却听到程弈樊清冷的声音在身边响起:“韩将军尽忠职守到这份上,不惜做门童也要保护现场,可见孟将军治军之严,我定会奏鸣父皇,为孟将军请功。”
  两人走远,听到这话的兵士们窃笑,韩文庆的笑容再次僵在脸上,脸色无比难看,回头怒斥:“抓紧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