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镇北命案

  第五章镇北命案
  当天夜里,长夜与长歌便一袭黑衣直奔李府,程弈樊房内灯火未熄,等待着他们带回来的消息。
  远处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程弈樊凝神默数,刚好是四更,桌上留着的烛火轻微跳动了一下,他抬头看向房门方向:“回来了。”
  话音刚落,房门悄无声息的敞开一道缝隙,两道身影闪进屋里,当先一步的长歌面带喜色,将几封信函放到程弈樊面前的桌案上,禀报道:“幸不辱命。”
  顾清精神一振,凑过去探头看,程弈樊翻阅几封,有他与手下联系的信件,甚至还有与边关来往的消息,程弈樊面带嘲讽:“没想到他还与军中之人有书信往来,可查到具体是什么人了?”
  长歌点头回答:“大概是竹陇关的一名姓韩的将领,李复书房里有焚毁书信留下的纸灰,里面有些为烧完全的碎片,属下简单拼凑了一下,推测出来的。”
  程弈樊把手中的信件叠放起来,说道:“这么说来,剩下的这些都是极为重要的了,大概是李复留在手中用来与对方谈条件的把柄了。”说罢又问道:“还有何发现吗?”
  一直没有说话的长夜上前一步,禀报道:“我们还发现了几份地形图,寻山的。”长歌在一旁补充道:“是,其中有几张图纸上还被做了标记,藏得十分隐秘。”
  “寻山?”程弈樊闻言有些诧异:“难道还有什么我们未发现的隐秘?”
  “这个李复怎么这么多秘密啊,一个小小的知县而已,怎么就能搞出这么多事情来!”顾清一边收拾桌上的信件一边嫌弃的抱怨着。
  程弈樊思考一下,还是决定谨慎为好,便吩咐道:“阿清,明日你去暗中打听一下有没有熟悉寻山地形的百姓,让他帮忙引个路,带我们的人上山去转转看看。”
  顾清有些奇怪:“我们派些人直接上山不就是了,还用的着找什么引路人?”
  程弈樊摇头解释:“寻山山川成片,是我们九辰在东疆的一处天险,还是找个熟悉的人带路更稳妥一些。”
  顾清闻言点头应承:“是,我明日一早就去解决此事。”
  “好了,都辛苦半夜,早点休息。”程弈樊摆手示意众人散去,烛火渐熄,黑夜重新恢复宁静浓郁……
  第二日一早,天蒙蒙亮起,程弈樊起身活动几下,刚想倒杯茶,就听到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他微微蹙眉,不等脚步声停下便打开了房门,门外果然是顾清面带焦急,抬起来欲敲门的手还没来及放下。
  “出什么事了。”程弈樊声音沉静,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
  顾清吸了口气缓了缓神,回答道:“公子,出人命了!”
  “把话好好说完,怎么回事?”程弈樊回屋随手扯了一件外衣,便转头向外面走,“边走边说。”
  在顾清的带领下,程弈樊向出事的地方赶过去,早就察觉到响动的长夜长歌也紧跟在后,一路上,程弈樊也弄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原来是在今天清早,顾清受命前去打探熟悉寻山地形的百姓,前后打听后得知在镇子北边有一户姓石的人家,祖上曾是打猎谋生的猎户,现在虽不做这生意了,但对寻山的熟悉确却是代代相传的,平日里也曾数次给游人引路,赚取些碎银,于是顾清便前去寻找这户人家,找是找到了,但找到的却是倒在家中已没了呼吸的尸体。
  “怎么会这么巧,我们正要找的人刚好就死了。”程弈樊蹙眉,顾清也是一副说不清楚的样子:“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但是我去得早,除了我应该还没有别人发现过此事,我安排人把那附近都看起来了,等您过去看看再说吧。就在前面了,不远了!”
  程弈樊闻言向顾清指的方向看过去,前方已经聚集了不少百姓,想必是已经被发现了。
  “全都闪开,闲杂人等一律退避!”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嘈杂,程弈樊转身看过去,便看到两列官差衙役跑过去,开始驱赶围观的百姓,李复走在队伍中间,显然也是望到了程弈樊,快步走上来见礼。
  “下官参见殿下。”
  “李大人消息可够灵通的。”程弈樊看到他,眼底闪过一丝冰凉的怒意,顾清轻功在身,往返传递消息是极快的,而李复能在此时出现在这里,显然,这件事与他脱不开关系!敢在自己眼皮底下弄出命案,当真是天大的胆子!
  李复既然已经赶到,程弈樊便没有再去到近前,只远远的站着,让长夜他们上前查看,并低声叮嘱他们一定要检查仔细。
  不多时,长夜等人便回来禀报,死去的人名叫石旺,是中毒而死,显然有人刻意为之。跟随在后面过来的李复脸色显得有些难看,他本来想要凭自己在此地多年的经营,将此事压下去,却没想到程弈樊来的这么快,还安排长夜等高手来查看,让他原本的打算成了泡影,他怎能不气……
  李复上前走两步,扯出一个自认为还过得去的笑脸,刚想开口说点儿什么,就听到身后人群一片骚动,然后传出一个男子的嘶喊。
  程弈樊抬头看过去,就看到人群中冲出来一个男子,头也不回的向屋里冲去,被衙役拦下之后还奋力挣扎,一边挣扎一边哭喊:“这是怎么了啊!我苦命的弟弟啊!我不过就是一晚没在家里,怎么就出了这样的事啊!我可怎么向死去的爹娘交代啊!”
  “那是什么人?听他话中意思,是石旺的兄长?”程弈樊转头看向李复,做出询问的表情,李复突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阿清,去把人带过来。”程弈樊淡淡的吩咐,语气毫无波动。
  男子被带到面前,看到李复神情十分激动,往地上一跪就开始哭诉:“李大人啊,您可要为草民的弟弟做主啊!他是个什么人您最清楚不过了,他是个老实人啊!一直都为衙门尽心尽力啊!真是冤啊……”
  程弈樊听得一脸玩味,似笑非笑的看向李复,李复在一旁气的魂都要出窍,想制止他说下去可又不敢表现的太明显,脸上再也挂不住笑容。
  “看来石家还与李大人有些渊源?”程弈樊语气轻巧,但李复却觉得事情不知在何时就已经不受控制了,不禁额头渗出冷汗,又听到程弈樊吩咐道:“把人带回衙门,即刻审理此案。”李复有些发慌,急忙开口阻拦道:“殿下啊,这本就是我县衙的职责所在,怎敢劳烦殿下呐,此人交给下官负责就是了,下官保证,将此案审理的水落石出!”
  程弈樊闻言却丝毫没有动摇,示意顾清直接将人带走,然后对李复说道:“李大人放心,这审案子自然还是要李大人来的,不过这命案发生在我面前我总得重视,有我的人保护认证李大人也好安心啊。”
  “这……”李复被说得一时间无法反驳,只好眼睁睁看着石旺的哥哥被带走,回衙门这一路说远不远,但要想发生些什么是完全足够了,李复止不住心里毛毛的慌乱,硬着头皮向衙门赶去。
  东河县衙。
  李复刚一赶回去,后脚顾清就把人送到了衙门,李复无可奈何只好老老实实的升堂开审,程弈樊表示自己是个十分低调的人,坚决推辞了李复请他坐上主位的要求,就淡定的坐在一边旁观。
  不多一会儿,石旺的哥哥石庆便被带上公堂。
  “石旺。你昨晚可在家中?”例行询问了一些无关紧要的东西后,李复开始询问与案情相关的事情。
  “回大人,草民昨晚不在家中,是去镇上酒肆喝酒去了。”石庆恭恭敬敬的回话。
  “难道你喝酒喝了一夜不成!还去了哪里如实招来!”
  “草民不敢欺瞒大人啊。是昨晚喝到很晚,喝多了,那酒肆都是熟人,便没有管,草民今早酒醒才回家。”说罢又急忙补充:“酒肆老板伙计都能作证!”
  李复眼睛一瞪,“你也说了他们与你相熟,证词自然不可信!本官之前便听闻你们兄弟二人为争夺家产吵闹,如今你弟弟中毒而死,你敢说此时与你没有干系?”
  石庆好像是被李复的话语刺激到了,愣在那里没有说话,李复看他那样子眼中露出隐晦的阴狠光芒,继续说道:“你将事情的原委都交代了,本官还可从轻发落,不然本官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
  石庆愣了半晌,突然就想起方才在来衙门的路上,那位十分贵气的公子说的话……当时他被带到一处极僻静的一处角落,心里害怕的很,因为他已经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他以为这是李大人派来处治他的,便慌乱的求饶,没想到那位贵气公子却对他和颜悦色,不但没有责骂他,反而还安慰他,然后问了他一些问题,他隐约感觉到什么,觉得怕是遇到贵人了,便一咬牙什么都说了,那公子便说:“公堂上李大人定会为难你,到那时候,你就想想你告诉我的事情。”然后,便没再问别的,他便来到了这公堂上,再然后,果然李大人就要将事情都推到他身上……
  石庆下意识的就转了转头,其实他从一进来就看到了坐在一边的程弈樊,能坐在那里,便证明了他猜得没错,肯定是一位贵人,只是那时候他还没懂贵人话里的意思,或者说他还心存了一丝希望,希望李复能为他做主。但是李复的那副嘴脸彻底刺激了他,他就懂了贵人话中的含义。
  李复见石庆突然去看程弈樊,心中便是一慌,顾不得明显不明显,言辞更加狠厉:“石庆!本官再问你最后一次!”
  “不是我!”石庆突然回神,打断了李复的问话。
  “放肆!”李复有种大事即将发生的预感,这种预感折磨着他的神经让他陷入狂躁,“来人,将这个不知好歹的人拉下去……”还未说完的话再次被打断。
  “李大人。”一直保持沉默没有说话的程弈樊却突然开了口,“不妨让他把话说完。”话音刚落,还不待李复反驳,他便示意石庆继续说,然后石庆就好像突然打开了话匣子,开始陈述始末:
  “草民祖上是做山里的买卖的,整日上山挖药打猎,对山里熟悉的很,李大人上任之后,说要进山看看,要找人带路,就找上了我家,我弟弟就领他们上了山,之后又去了几次,李大人便说要把山里的路画下来,我弟说是好事情,于是就去衙门帮忙,几天以后从衙门回家,还带回去好多赏银,后来我就发现有些不对,那几日我家附近总有人探头打转,本来以为是我弟弟拿了赏银让贼人惦记了,可是我有次出门,偶然看到那些人身上有牌子,是衙门差役的那种牌子,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很心慌,回家和我弟弟一商量,猜着是不是衙门不愿意给这些银子,所以我就去衙门,把银子送回去了。”
  “一派胡言,衙门岂缺你那点儿赏银!明明是你们自己说拿了那些赏赐心中难安,愿意捐出来为镇上办些好事。”李复脸色已经可以说是十分的难看了,忍不住出言呵斥。可没想到石庆就宛如豁出去了一般,丝毫不再怕他,甚至还出言反驳:“那是我们心里害怕,为了还银子找的借口!”
  李复气的一抖,说不出话来,就听到石庆继续讲道:“这样又过了几天,我们看附近的人还是没有撤走,我就奇怪,觉得是不是我弟在衙门得罪了什么人,直到有一天晚上,那些人摸进了我们家里,想要害我们性命!”
  程弈樊的目光扫过李复,开口询问:“你们是如何脱身的?”
  石庆闻言回答:“当时我们被逼的没有办法,就骗他们说我们手上有县令大人的秘密,若是杀了我们这秘密就会传出去,没想到他们真的怕了,竟然没再动手。”
  “那么,你弟弟的命案,你有何怀疑吗?”程弈樊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他的意图。
  石庆抬头直视李复,露出惨淡的笑容,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反而是说道:“要是早知道会有今天,当初就算拼了命我们也要离开这地方,总好过浑浑噩噩过了这么多时候,到头来还是要丢了这条性命。”
  程弈樊抬手示意顾清把人带下去休息,然后便转头注视李复,缓缓开口:“看来石庆是已经和盘托出了,那么接下来,是该听听李大人的说法了。”
  李复听到程弈樊冰冷的语气,在环顾堂上的局势,哪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但是这人呐,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轻易死心的,李复带着一丝侥幸,为自己开口争辩。
  “殿下总不能听信他的一面之词,这石家兄弟就是刁民,他们胆敢以下犯上诬陷朝廷命官,足可见他们的言辞都不可信啊!”
  程弈樊冰冷的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微微摆手,身后的长夜便从怀中取出一叠书信,送到了李复面前,李复只余光一瞥,便知道了这些书信的内容,因为这些书信,恰恰便是他府上丢失的那些。
  “李大人,不看看都写了些什么吗?”程弈樊语气平淡的发问。
  李复最后一点儿侥幸也在此时被击碎,这些东西竟然真的是落到了程弈樊的手上,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呢,有些事情,一旦暴露,那就是腥风血雨的揭幕,如他这般的小人物,只会被不留情的卷进去,吃干抹净,尸骨不存……他听到自己木然的开口回答:“殿下早有察觉还能等到现在,真是定力非凡啊。”
  长夜亲自将李复押入天牢,然后程弈樊下令封锁消息,禁止李复的事情传出东河,然后封查了李复的府邸,看能否查到更多的证据。搜查的动静不小,程弈樊也并未刻意隐瞒,因此镇子上的百姓们很快就有所发觉,一传十十传百,大家不知究竟发生了何事,纷纷聚在李复府邸附近围观。
  傍晚时分,长歌从李复府邸中出来,看到不远处三两成群的百姓有些无奈,于是,在向程弈樊禀报情况的时候便多问了一句:“公子,现在外面都在议论此事,已经传起了不少流言,要不要属下遣人去说明一下?”
  程弈樊看着刚搜查到的一些证据,微微摇头:“不必,流言从何人那里传起来的你派人盯一下,若与李复有关就控制起来审问,至于说明,等我先审过李复再说。”
  长歌领命而去,程弈樊修长的手指敲了敲桌上铺开的各种证据,起身向大牢的方向走去。
  天色渐暗,天牢内光线昏沉,程弈樊顺着不算宽敞的道路穿行,最终停步在关押李复的牢房外面,李复正坐在角落里,失去了官府的衬托,在昏黄的烛火中更显苍老。
  “殿下是有什么想问的?”李复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
  程弈樊注视他一会儿,开口回答:“的确是有一些疑惑,不过在发问之前,我更想听听李大人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哈哈哈哈,可当不起殿下再唤一声‘大人’了。”李复似是听到了很好笑的笑话一般,笑了半晌,而后才渐渐收敛了笑声,说道:“那就捡些要紧的,告诉殿下吧。”
  李复开始平静的讲述,语气没有波澜,似是真的认清了现实一般:“石旺是我派人杀的,因为前一天晚上,我发现府上丢了几封信件,那几封信件本不该留下,是我私心作祟想着留些把柄以作后路,那些信件放的隐晦,取信的人也当真是高手,若不是我有个习惯,每晚睡前必去查看一遍,也不会发现信件丢失。发现之后我便怀疑是殿下所为,事关生死我也不敢大意,连夜处置了相干人等,没想到殿下察觉的那般快,赶在我之前就控制了局面。”
  “你派人杀了石旺,为何?”程弈樊顺着李复的言语发问,李复抬头,却没有直接回答,反是说道:“殿下是为何找上石旺的?”
  程弈樊没心情与他在这大牢内绕弯子,重新问道:“你不想说石旺的事情没关系,那我们换个问题,让你费尽心思遮掩的寻山上,有何秘密?”
  李复瞳孔微不可察的一缩,转瞬恢复正常,回答道:“殿下果然知道的不少,也罢,事到如今也没什么不能讲的,寻山上面,藏的是我为官数年的积蓄。”
  “积蓄?你如此费力不惜杀人也要遮掩的,就只是钱财?”
  “只是钱财?”李复听出了程弈樊预期中的质疑,大笑几声重复这四个字:“殿下生来富贵怕是不会懂得的,这金银可是好东西啊,十年寒窗之苦为的是什么?不要和我说什么天下苍生民间疾苦!那都是屁话!京城里的那些一品大员又有几个敢说自己是干净的,他们都不在乎什么苍生什么疾苦,我这种芝麻小官又凭什么在乎!只有金银才是真朋友!有了这些钱,我即使是在这边境之地,过的也不输昭京!”
  李复在说这些话的时候可谓是“慷慨激昂”,好像在心中憋闷了许久之后终得发泄,如洪水决堤一般汹涌而来,退去时却抽干了所有气力,他瘫坐在地,也不用程弈樊发问便主动交代:“这些钱财来的不干净,有一些甚至是从山贼土匪手中收缴来的,当初这一带匪患严重,我便就近向竹陇关求助,韩将军带兵来清剿,我与他暗中达成交易,私吞了清剿的钱财,你们搜到的书信,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停留了片刻,他又说道:“殿下也不必费心去找了,钱财我已经全部移出来了,之所以要补偿百姓的农田损失,就是为了要处理这些钱财,还没来得及花出去的,都在我府中,想必你们也都找到了。”
  程弈樊看着坐在地上的李复,短短一刻钟的功夫他好像又老了十岁,背都不再是方才那般的挺直,看着他这幅样子,程弈樊也明白再问不出什么了,便开口说道:“最后一个问题,你既然已经得知了我要来,并且已经做了如此周密的安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的派人在镇外刺杀我?”
  李复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回答:“因为我的情报有误,没想到你会来的这么快,不得已我才派人刺杀你,以此拖延时间,只是如今看来,收效甚微啊。”
  听到这样的回答,却轮到程弈樊沉默了,回想从永德出发时的情景,再到齐诺的带路,他就突然明白了,李复的情报是没有偏差的,出现偏差的是齐诺,这个神神秘秘的人突然出现,用看似毫不走心的行为推了他们一把,将他推向了真相,将李复推向了深渊。
  心中有了几乎确信的猜测之后,程弈樊反而有些更加疑惑,如果齐诺真的如自己所想,那么言昱珩呢?他又是什么用意?压下心中的疑问,程弈樊向李复说道:“把所有与你有牵连的人都写下来,一个也不许遗漏。”说罢便转身离开了大牢。
  大牢外面,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夜幕低垂,卷动微风,程弈樊走出大牢,大门在身后关上,他抬头看了看天,黑压压连绵一片,看不到一颗星。顾清不知何时到的,一直守在门口,见程弈樊出来,立马迎上去抖开披风,递给程弈樊:“公子,晚上风寒。”
  程弈樊伸手接过,回头吩咐守在大牢门口的侍卫,让他们送纸笔进去给李复,然后便和顾清一起往回走,顾清捡了重要的事情,在路上就一一向他禀报完毕,等到了住处,该了解的大概也都了解了。程弈樊吩咐顾清备好笔墨,思索片刻,点墨落笔,写了一篇告示,将整件事情做了个概括,省去了详细的过程,只点明李复贪赃枉法,押送去州府审理。
  写好后又看过一遍,确认无误后交给顾清,安排道:“照着这个誊几份,明日张贴出去,李府那边贴好封条。”
  顾清应声接过来,转头向外走,迎面撞上快步而来的长夜,长夜没有丝毫停留直奔里面,见到程弈樊后便开口禀报道:“公子,李复死了。”
  程弈樊搁笔的手一顿,闻言蹙眉,迅速反应过来,开口喊道:“顾清,回来!”顾清折返,程弈樊拿回刚写好的告示,这才问长夜:“怎么回事儿?”
  长夜回禀:“您走之后不久,侍卫送纸笔进去的时候发现的,撞墙而亡,属下去看过了,是自尽。”
  程弈樊眉宇间有一丝怒意,几个呼吸后平复下来,冷声开口:“倒是我大意了,当时只顾着想别的事,便让他写下来,没料到他走到这样的地步还能有这般魄力。”
  顾清很少见程弈樊生气,现在近距离见到了,只感觉周遭都是莫名的威压,大气都不敢乱喘,语气也带了十足的恭敬:“公子,那我们还要继续查下去吗?”
  “查是当然要查的,东河这里断了线索,不是还有竹陇吗,我们也该去会一会那个韩将军了。”程弈樊铺纸提笔,重新写告示,李复死了,这告示上也要重新措辞,他一边写一边说道,“况且我觉得,李复的供词有些问题,虽说看上去是合情合理,但是我总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
  说话间写好了一份新的告示,程弈樊扫视一遍,交给顾清,说道:“按这份来吧,安排好了早些回来,我一会儿写了折子你派人送进京里。”
  顾清闻言一愣:“公子打算让京里知道您的行踪了?”
  程弈樊一笑:“这些事情迟早是要传到京里去的,还不如我早些上了折子,也省的落下话柄。”
  顾清和长夜皆领命准备退下,门口却突然响起了急促的脚步声,两人正欲离去的脚步一顿,看向门口,一个暗卫闪身进门,行礼禀报:“启禀公子,边关急报,竹陇驻军生变。”
  程弈樊目光微凝,问道:“知道是什么原因么?”
  暗卫回答道:“据前方回报,起因是竹陇关孟将军要处置一位将领,军中将士有所不服。具体情形未明。”
  “事情来得未免太巧合了些。”程弈樊凝神思索,没用多久便抬头,果断的吩咐道:“收拾东西,即刻启程前往竹陇关,顾清你带几个人留下把此地的事情处理好了再跟上。”
  顾清也明白事情的轻重缓急,立刻应声,快步离开去安排相干事宜。不多一会儿,几匹快马几道人影顶着漆黑的夜色,在空无一人的道路上飞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