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五、往事 三
“你是想说小凯爸很窝囊，对吗？”陆母倒是把这个词说了出来。
“阿姨，我……我不是那个意思。”张岚有些不安，害怕陆母会生气。
“岚岚不是那个意思，她只是为陆叔叔打抱不平，您别在意。”苏娜赶紧帮着解释。
“你们这么想很正常，不用解释。”陆母脸上没有任何的不悦，反而很疼爱的抚摸着两朵小花的头柔声说道，“其实你们陆叔叔一点都不窝囊。长兄为父，他只是做了一个哥哥应尽的责任。”
听到陆母这么说，苏娜和张岚同时愕然，然后开始细细品味这句话中的意味。她们有些感动，为陆常明的付出而感动，同时也为陆母能够如此理解陆父而感动，这也许就是对亲情与爱情最完美的解释。
“两个傻丫头，怎么都哭了？”陆母关切的问道。
“突然觉得很感动。”张岚流着眼泪，把头埋在陆母怀里。
“阿姨，这就是你和陆叔叔之间的爱情吧。”苏娜红着眼问道。
“什么爱情不爱情的，这就是生活。”陆母说到爱情这个词时有些晦涩，这是他们那个年代大部分人的通病。不过话题既然引到这儿了，她正好借此机会问问两个女孩对自己儿子的想法，毕竟她一直心心念念着儿媳妇的事情，“你们觉得我家小凯怎么样？”
“他……挺好的啊。”听到这个问题，苏娜的脸一下就红了，她大概能猜到陆母这么问的用意。
“对你当然好了，整天就知道欺负我。”张岚嘟着小嘴反驳道。
“你个死丫头，怎么跟陆凯的二叔一样啊？”苏娜也不示弱。
“什么意思？这跟陆凯的二叔有什么关系啊？”张岚一脸疑惑。
“没良心啊！整天欺负别人，还恶人先告状。”苏娜坏笑。
“好啊，娜娜，你竟然拐着弯说我！看我怎么收拾你。”张岚总算是回过味儿来了，说话就要进行打击报复。
“哈哈，你们两个丫头啊。”这次倒是陆母扮演了和事佬的角色，一边一个把两人抱着怀里。机不可失，她继续引入正题，“阿姨问你们一个问题，但是你们保证不能生气，如果问错了就当阿姨开的玩笑，好不好？”
“好，您问吧，我们保证不生气。”张岚很乖巧的答应下来。
“如果，我是说如果，我们家条件变好了，你们两个谁愿意当我的儿媳妇啊？”陆母问完后，很期待的看着她们的反应。
两朵小花这下彻底傻了，你看我，我看你，只觉得脸上一阵滚烫，红的都快渗出血来，谁也没说话。这个问题也是她们两个最发愁的。
“算了，算了，阿姨跟你们开玩笑那，我知道小凯配不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陆母见两人都不回答，赶紧给自己打圆场。
“阿姨，要是让您选的话，您会选谁？”张岚反应比较快，眼珠一转就计上心头，红着脸小声反问道。
“啊？”这次轮到陆母为难了，她万没想到问题又回来了，左看看苏娜，右看看张岚，看了半天也没个答案，“你们两个阿姨都喜欢，选不出来。”
“那我们都当您儿媳妇，好不好？”张岚的语气像是撒娇，又像是在开玩笑。
“哈哈，那敢情好，以后我就把你们当儿媳妇看了。不对不对，要当女儿看待，保证对你们比对陆凯还亲。”陆母虽然高兴，但也很自然的把这个答案当成了场面上的玩笑话。她哪里知道，自己已经中了一个甜蜜的圈套。
从这个话题伊始，苏娜就羞的低着头，一句话也没说。此时刚一抬头就看到张岚正一脸得意的看着自己，好像一个刚刚解决了世纪难题的英雄在等人膜拜。苏娜也只好回了她一个眼神，好像是在说，算你厉害，行了吧。
“妈，今天中午吃什么？”正当气氛异常融洽的时候，陆凯却突然不合时宜地跑了进来，“咦？你们抱在一起干什么？”
苏娜和张岚被问的有些不好意思，赶紧坐直了身子。气氛就这样一下子被破坏了，三人同时对陆凯这个罪魁祸首怒目而视。
“你们瞪我干什么？”陆凯疑惑的挠着头。
“出去！”三人异口同声。这次根本用不着异能预警，陆凯都能嗅出危险的味道。他也顾不上再关心午饭的问题，转身就跑，以最快的速度消失在她们的视线中。
“那后来那？我听陆凯说你们两家很少走动，是不是陆叔叔对他这个弟弟失望了，不想再来往了？”苏娜问。既然气氛被破坏了，那就继续听故事吧，正好可以多了解一下陆凯。
“那可不是，你们陆叔叔从来没有怪过亮子。”陆母摇头否认，“原来逢年过节的时候，两家人还是会聚在一起吃顿饭的，只是近几年少了。”陆母再次陷入到回忆中。
亮子这人虽然品质有些问题，但咱们也不能否认他的眼光和能力。在迎来送往、招揽客户方面，他的确很有一套办法。再加上经济高速发展的大环境，人民开始愈发地注重生活品质，忠义大酒楼的生意自然是越来越好。
但不管社会如何进步，国人注重血脉、家族、家庭的观念都不会变，凡是赶上春节、中秋这样讲究团圆的节日，大家都会和亲戚朋友聚上一聚，陆常明自然也不例外。至于地点当然不能是自己家的这个小饭馆，就算他想安排在这儿，亮子一家也不会来，他这个弟弟现在可是以成功人士自居，所以只能是去更加高档的忠义大酒楼。亮子在这方面倒是不小气，每次都会留下酒楼里最豪华的包间供两家人聚会使用，安排的饭菜也都堪称价格昂贵。每每这个时候，亮子媳妇都颇有意见，她觉得请陆常明一家压根儿就犯不上动用这么大的排场。她去跟亮子抱怨，得到的答复都是“你懂什么，头发长见识短！我是为了让他们清楚，咱们两家到底有多么大的差距！”
席间，亮子经常说的一句话就是“看见这道菜了吗？它的价格够在你那小饭馆吃一桌子的！嫂子啊，你平时也吃不着这些东西，今儿多吃点！小凯啊，你家条件不好，你这又是长身体的时候，今儿二叔给你好好补充补充营养！”然后转头开始数落自己的哥哥，说陆常明不懂得经营，当年让你节约成本你就是不听；还有就是根本没有生意头脑、成不了大事、不能给老婆孩子富裕的生活云云。
陆路顺也不再是那个一见到陆常明就呵呵笑的孩子，他望向陆凯一家时，毫不掩饰眼神中的鄙夷。要不是迫于老爸的淫威，他连那声“大伯”都不愿叫出口，更别说对待陆凯这个弟弟的态度了，他和陆凯的对话往往就是：
“小子，你爸妈每天给你多少零花钱啊？”
“什么！没零花钱？！你整天过的是什么日子啊！”
“小子，看见哥哥这双鞋了吗？顶奢的牌子。”
“什么！不知道顶奢是什么意思？老帽了吧你！顶奢就是在奢侈品里都算拔尖儿的！懂了吗？”
“看见哥哥这外套了吗？”“看见哥哥这裤子了吗？”“看见哥哥这衬衣了吗？”“看见哥哥这内裤了吗？”“看见哥哥这……”等等等等！
“羡慕吗？等哥哥穿旧了送你。”
“什么！不羡慕？！装吧你就。就你爸妈挣得那点钱，打死都不敢给你买这些东西。”
“哎呦，你还敢瞪我！行啊小子，你给我记住喽！我还说以后穿旧了送你那，现在想也别想了，我就是扔了也不会便宜你小子。”
在吃饭的过程中，亮子都会出去几次招呼别的客人，回来后就开始各种抱怨：一会儿是某某局长来了，一会儿是某某主任、某某科长来了，都是朋友，跟谁不去打个招呼都不合适，这生意太好也发愁，你们瞅瞅，我现在连顿饭都吃不消停！大哥别介意啊，你难得来一次我还照顾不周。陆常明这个时候就会笑着安慰弟弟：亮子，咱们是自家人，不用那么多客套，你该忙忙你的。你生意好，我这当大哥的看着也高兴。
陆凯考上高中那年，正好赶上陆母生病住院。等到了该交学费的时候，陆常明犯了难，两件事哪件都不敢耽误，可家里本就不多的积蓄已经所剩无几。思来想去，他第一次向弟弟开了口。亮子先是数落他一顿，最后勉强答应帮他这个忙，但亲兄弟明算账，利息要按银行的规定走。陆常明既要照顾陆母，又要照顾生意，只能医院、饭馆两头跑，他实在脱不开身，只能安排陆凯去拿钱。
之后发生的事，直接导致了两家的疏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