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四、往事 二
“是啊,是啊,我也想有这么一个哥哥。”张岚也在一旁感叹。
“那让你爸妈再给你生一个。”陆凯一脸坏笑。
“嗯,我回去就跟他们说。”张岚随口应着,但随即回过味儿来,“不对呀,就算生出来也是弟弟,不是哥哥啊!死长老!你是在侮辱我的智商吗?找死!”接下来就是一场惨无人道的蹂躏。
“后来那?”苏娜照例扮演了战争终结者,把两人分开后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接下去发生的故事。
“就是就是,你继续讲。”张岚也跟着催促。
“还想听啊?”陆凯色眯眯的问。
“想。”两女再次异口同声。
“嘿嘿嘿,要是还想听的话,就得哄着大爷高兴。”
“怎么哄?”
“让我在你们两个的小脸上一人亲一下。”
“啊!”“饶命!”伴随着阵阵压低了声音的惨叫,又一场肉体的折磨开始了,不过这次是双份的,因为苏娜也忍不住出手了。
“爱说不说,我们去找阿姨。”扔下“奄奄一息”的陆凯,两朵小花跑去了后厨。
问明了来意,陆母有些为难,她并不想提起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往事,但她又实在是太喜欢这两个姑娘,起初的犹豫在她们又是恳求又是撒娇的攻势下土崩瓦解。“那时我还没有嫁给你们陆叔叔,他也从来不跟我提起这些事儿。好在这一片儿住的都是十几、二十年的老邻居,我也是后来从他们那里听说的……”
于是陆母接替了儿子,继续讲述那段过往。
陆常明辞了工作,自然不能继续留在工厂分配的宿舍里。好在小饭馆的后面有两间卧室,为了省钱,他和弟弟商量后决定也搬过来住。晚上,亮子一家三口住在后面的大屋里,就是如今陆凯父母住的那间;陆常明则是自己一个人住在如今陆凯的那间小屋。看到大厨就位,亮子变得干劲十足,在他的要求下小饭馆暂停营业,哥俩开始对其进行简单的翻新,又是刷墙、又是添置新家具的,准备另打鼓新开张。当然,按亮子的话说他没钱了,这些费用只能由陆常明先垫付。
亮子媳妇儿可能是自己一家人住的习惯了,陆常亮这么猛地一搬过来还有些不太适应,毕竟跟“外人”住在一起许多时候都不方便,比如她再也不能穿着内衣裤在屋里乱转了。她当然不会直接去找陆常明提意见,不管怎么说也是他们求着人家来帮忙的,于是她只能不停地给亮子吹吹枕边风。
“哥,眼瞅着小顺越来越大,我们一家三口打算找个宽敞点的房子搬出去,也好给小顺腾出间自己的屋子。他老跟我们这么挤着终究不是个事儿,也不利于他的成长。”亮子终于开了口。
“也对,咱们大人苦点没事儿,不能委屈了孩子。”陆常明也很喜欢自己的这个侄子,小家伙每次见他都呵呵地笑。“你们别折腾了,还是我搬出去吧,我这光棍一个住哪儿都无所谓。以后,让小顺住我的那间小屋。”
“这多不好意思啊?”亮子搓着手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是你亲哥哥,小顺是我亲侄子!就这么定了吧!”陆常明大手一挥终结了这个话题,继续刷墙。
“哥,等小顺长大了一定让他好好孝敬您。”亮子动情的说。
陆常明在附近租了一间小屋,白天去饭馆干活,晚上回这里睡觉。
不到一周的时间,小饭馆重新开张。三个人分工名确,亮子负责在前面招呼客人和传菜,亮子媳妇儿负责在柜台算账,陆常明负责厨师兼采购。您还别说,陆常明的手艺真不是吹的,获得了顾客们的一致好评。就这么一传十十传百的,来吃饭的人多了,小饭馆的生意也渐渐好了起来,三个人都很高兴。到了月底分红的时候,亮子媳妇儿把一摞账单放到桌子上,拿着笔一通狂算。刨去房租、水电、原材料,小饭馆略有盈余。
“亮子,这账算的不对吧?我虽说不来前面看,但每天买了多少菜、炒了多少菜,心里还是有数的,怎么算来算去才挣了这么一点?”陆常明有些嘀咕。
“哥,这话是什么意思,您是怀疑我们两口子骗了您的钱?”亮子一听就急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觉得挣得有点少。”陆常明怕弟弟误会,赶紧解释。
“这事儿您就不知道了,现在房租也涨、水电也涨,就是咱们这菜价不涨。”亮子媳妇满脸的不高兴,把钱往桌子上一扔,“这是您的那份儿,您仔细数数。”
晚上,陆常明把钱分成三份摊在床上,一份是交房租水电的、一份是留着日常零花的、一份是要去银行存成死期的。这么算下来,虽说现在干的活比在食堂多了好几倍,但确实比那时候挣的工资高一些。陆常明很知足,白天的猜疑自然也就烟消云散了,终归那是他的亲弟弟,还能坑自己不成。
岁月穿梭催人老,一眨眼的功夫两年就这么过去了。饭馆的生意照例很好,陆常明也照例炒着他的菜。这段日子里菜单上的价钱涨过不下三次,可他拿到的分红却依然保持不变。陆常明不敢再问,因为上次的事弄得大家很不愉快,弟弟两口子好几天都没给他好脸色。他安慰自己的还是那句话,亮子是他的亲弟弟。即便是这样,哥俩在经营理念上还是有了些分歧:为了提高收入,亮子希望哥哥学会成本控制,说白了就是让陆常明买菜买肉的时候别总挑好的,也可以买些不是太新鲜的,按他的理论就是,反正一下锅也看不出来;陆常亮这次却不像之前那么好商量,没有采纳弟弟的建议,说什么这是他作为一个厨师的底线,态度之坚决前所未有!两人几次讨论,结果都是不欢而散。直到现在亮子还经常拿这事儿挤兑陆常明,说他不懂管理。
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建州这座北方城市流行起了吃广东菜,满大街新开张的粤菜馆子不计其数,各个装修豪华、价格昂贵,但却各个生意火爆。亮子突然消失了几天,又突然出现在他的面前。
“哥,我打算开家大一点的饭店,主要经营粤菜。”亮子意气风发。
“咱们哪有那么多本钱啊?”陆常明关心的依然是这个问题。
“这几年我们两口子也攒了点,再去银行找些贷款,加起来差不多。”亮子自信满满。
“可我不会做广东菜啊!”陆常明有些愧疚。
“不用你做,这几天我去了趟广州,高价请了一位很有名的师傅。”亮子斜了哥哥一眼。
“那我能干什么啊?”陆常明更加愧疚。
“我这不是正要跟你商量嘛。开这么个饭店需要的投入很大,要承担的风险也很大。万一赔了,那可真是血本无归。我思来想去好几天,决定还是自己去冒这个险,不能再拖你下水了。”亮子语重心长,“哥,你可别误会,我这可是全都为了你好。”
“亮子说的对,这事儿确实挺悬的,不能连累你。不过我们也商量好了,这几年大哥也不容易,对咱们这个小饭馆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们决定把这儿的生意让给你自己经营,也算是我们对你的报答。”亮子媳妇儿也在一旁开了口。
“我知道了。”陆常明心中一阵酸楚,强忍着没让眼泪流下来。
酒楼开业的那天很热闹,花团锦簇、鞭炮齐鸣,亮子还请了一支舞狮队来助兴。此时的他西装革履,一副大老板的派头;他的夫人也是珠光宝气,宛若贵妇;两人站在门口满脸笑容,迎来送往。陆常明早就接到了弟弟的通知,并嘱咐他到时候穿得正式些。所以他今天特意翻出了那套唯一的中山装穿上,这还是弟弟结婚时做的,他也只舍得穿过那么一次。他又在花店挑了一个“生意兴隆”的大花篮送过去,以示祝贺。可刚到门口就傻眼了,自己的穿着和这个所谓的“大”花篮,跟人家的比起来显得格外寒酸。亮子只是斜了一眼,就安排人把它丢在了不起眼的角落。陆常明不想给弟弟丢人,打声招呼就走了,连饭都没有吃。来到马路对面,陆常明回头看了一眼酒楼正上方那块金光闪闪的招牌——忠义大酒楼,又看了看此时意气风发的弟弟,心里有难过也有高兴。
陆常明搬回了小饭馆,开始独自经营。他雇了一个服务员招呼客人,自己依然在后厨炒菜,一个月下来,他赫然发现收入比之前亮子算的高了许多倍。陆常明这下全都明白了,但他不会说也不能说,理由很简单,亮子是他的亲弟弟,他不能坏了自己弟弟的名声。其实他哪里知道,亮子黑钱的事儿早就成了这一片儿公开的秘密,而且是亮子某次喝醉后自己吐露的,只有他这个当哥哥还蒙在鼓里。
一年后,陆常明结婚了,又一年后陆凯出生了。这个过程没有什么好叙述的,那个年代无非就是经人介绍,双方见面后相处一段时间,顺理成章的结婚生子。以陆常明的性格,您别指望他能搞出什么轰轰烈烈的爱情。哦对了,陆常明还真干了一件大事儿,就是几年后他把小饭馆的房子买了下来,这几乎花光了他们家所有的积蓄。后来随着经济的快速发展,城市的不断扩建,这里逐渐沦为了老城区,成了工薪阶层和外来务工人员的聚集地,饭馆的收入也就大不如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