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古书店的老人
径直进入大门，我特地留意了一下门口的布告牌，上面记载的都是一些信息交换请求和购买申请，没有第二世见到的关于机械师死亡的通告。这么说的话那两个机器人应该是真的死了，说起来关于这一点也有些让我想不通，单是在这里我就已经复活了两次了，但似乎这两个家伙却没有这样的能力。
对于这些超出常识的事情根本无从解答，说到底那龙穴中的景色以及巨龙本身就都是幻想中的事物，而蒂斯博尔则是偏向于科技的世界，二者截然不同却又同时出现在了眼前，要说不感到震惊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一直没有机会去想这些事情而已。
来到蒂斯博尔世界之后，在寻找复活雪儿方法的同时，我也渐渐明白了所谓的常识是多么可笑。如果换作过去的我，可能打死也不会想到还存在这样的地方吧。
又是一项大工程啊。看着眼前成片的机器人，我如是想道。找人不比找信息，在图书馆已经有了分类，假设你想要去找关于历史的知识，完全可以到相应的书架中寻找合适的书籍。但找人不同，即便你知道了这个人的全部特点，也得需要大范围地寻找。
来到一个机器人身前，我和它建立了连接。
“你好。”
“你好。”
“我想询问一下，你知不知道这样一个人，他应该参加过三十年前的战争，是个军人，现在应该是个中年人或者老人，平时习惯写笔记，喜欢随身携带日记本，还是一个左撇子。”一下说这么多我甚至不太确定这机器人是不是真的听得懂，为此我还尽可能地放慢了语速，将每一个特点都说得清楚，并且中间特地停顿了几次。
被我询问的机器人略微思索了一下，随即回复道，“对不起，没有相关的记录。”
“那你知不知道哪里可以查到关于三十年前军人的档案。”
“对不起，没有相关的记录。”
“……”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所有机器人无一例外对此都是一概不知。后来我找来一个机器人询问了一下才知道，关于军队的一切信息都是机密，是不允许以任何手段向外透露的。
如果这么说的话恐怕内部的档案室里也不会有记录了。一边想着我一边走出了机器人驿站的大门。整个蒂斯博尔城包括地下都市在内的人口数量十分庞大，想要不缩减范围地去找到一个人根本就不可能，因此就需要去到处询问。可是现在出现了一个矛盾，这位笔记的作者是军人，根本就没办法从一般的人和机器那里查到他的信息，和这位作者相关的资料应该只有在军方那里才能查的到才对，但我却只能接触到普通的民众和机器人，军方那里根本禁止机器人进入。
这实在是无计可施了，现在所有的线索都断了，我完全不知道该从何下手才好。
也许是被这些事情搞得有些头大，我连自己走错了方向都没有察觉到，本来出了大门我应该朝着西南一路折返回到住处的，但现在我却向着更东边走了过去。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才发现我已经走到了一条死路里。
这条路上十分昏暗，也没有行人，只有一盏时亮时暗的街灯在那里佝偻着身子，诉说着这里的凄凉。不远处嘈杂的施工噪音将这里唯一的宁静也给打破了。唯有街道左手的尽头处，还有一间房子点着灯，似乎还有人居住。
这是……这不是藏着下半本笔记的古书店么，我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停顿了一下，想了想还是继续向前走了过去。古书店里的书籍都是些很有年代的古本，其中也不乏有一些档案文件在内，虽说可能性不大，但我还是想要进去碰碰运气。
书店内依旧是打扫得很干净，摆放整齐的盆栽里泥土还是潮湿的，似乎不久前才刚浇过水，书籍也被整理过了，按照分类一本本地排列在书架中。
慢步向里走，来到之前藏有下半本笔记的书架近前。说起来，这已经是第三次站到这里了吧，一时间还有些感慨。第一次到这里来是为了寻找线索，那时候一心想着雪儿，其他的什么也不顾了；第二次来的时候是为了拿这下半本笔记当作谈判条件的，现在回想起来，那个时候的我连我自己都觉得有些渗人，偷窃、利用、冷漠，这些东西都是我曾经最讨厌的，也是雪儿最不喜欢的，在不知不觉中我却变成了那副扭曲的模样。
但我不后悔，即便是让我再重来一次我依然会那样选择，现在再谈这些都是站在过来人的视角，在当时那种情况下，哪怕只有一丁点的可能，我也会为了雪儿付出一切，在我的世界中她就是天地，这一点无论何时都是如此。
我和欧德在某种意义上还真有点像，只不过他是为了自己的妹妹，而我是为了我的爱人罢了。这样想想，突然发现其实我也不是那么讨厌他了。
不知怎的，欧雅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了我的脑海中，顺滑如丝绸般的长发，动人心魄的大眼睛，瑶鼻玉口，粉黛娇颜，我突然发现欧雅和雪儿似乎有些相像，都是那样天真可爱，都是那样绝美动人……
雪儿，什么时候我才能再见到你。
沉浸在回忆和思念之中，我甚至没有注意到旁边的那扇小木门已经悄然打开。伸手从书架上拿下了第一本书，翻开书页，将“黑色死域异闻”的下半本残本拿了出来，又轻轻地将那本古书原封不动地放了回去。
“你……”背后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这着实吓了我一跳，转身向后看去，一个佝偻着身子的老人正站在我的身前，目光炯炯地盯视着我，他的双腿已经没有了，其中一条被机械腿代替，而另一条腿则换成了一根铜柱用作支撑。同样不见的还有他的右臂，只剩下一只袖子垂了下来。
暗骂自己太过大意，居然忘记了这家古书店中还有一个老人在经营。急忙将残本丢到一旁，我转身就要离开。
“等等。”就在我马上要踏出大门的时候，老人却突然叫住了我。可能是太过急切，在喊出声音之后他便剧烈地咳嗽了起来。我当然不会停下，对于这个世界的人来说，要是有一个机器人懂得在书店中看书，这无疑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再加上有黑色的死域这样几乎未知的地方存在，他们很有可能会把我当作间谍之类。这可不是我想要看到的，到时被处处追查是小事，一旦被抓住了恐怕想要赴死都不那么容易了。
快步离开古书店，我就要加速离开这里。
“咳咳咳！”就在这时，从屋子中传出的咳嗽声却突然剧烈了起来，仿佛那个老人随时都会死去一样。我慢慢停下了脚步，回想起之前曾经两次从他这里偷走了笔记，在这样一个地方拖着如此苍老的身体过活，想必很不容易，而这次又是因为我他才会这样……
我攥了攥拳头，纠结着到底要不要回去看看他的情况，要是这老人就这样死了，恐怕对我来讲也不是什么能轻易忘掉的事情吧。
突然，一声闷响传来，听上去仿佛是什么重物倒地了一般。
糟了，他不会出事了吧。不再犹豫，我急忙扭头赶了回去。一把推开屋门，果然，那老人此时已经倒在了地上，呼吸不畅，脸色煞白，状态十分不好。
我急忙将他扶了起来，搀着他坐到了柜台旁边的椅子上。这可怎么办，这看上去应该是什么疾病，有没有什么东西……
“桌子上……那个黑色的……”老人虚弱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我看向柜台，一把将放在靠里位置的黑色药丸拿了过来，让老人吃了下去。
深呼吸了两三次，老人的气息平稳了许多，脸色也正常了不少，看来药已经起作用了。
“不用担心我小机器，老毛病了，人老了总归是会出点问题的。”老人缓缓睁开眼睛，再次看向了我。虽然眼皮已经垂下来将半个眼睛都挡住了，但他的眼神却异常深邃，给人一种看不透的感觉，但反过来却好像自己的一切都已经被这老人掌握了，这显然不是一个普通老人应该有的眼神。而他接下来的话语更是彻底让我陷入了震惊状态。
“你不是机器人吧。”这句话听上去有些莫名其妙，尤其是这还是对一个机器人说的，就更加让人摸不着头脑了。可这只是对普通人而言，这句话是对我说的，听在我的耳中却直接让我的思维短路了。
“你也不用掩饰什么，刚才你拿笔记的动作我都看到了，恐怕你已经不是第一次来到这里了吧。”
我没有说话，一个是我没法说话，可即便是能说话，我也已经被震撼得说不出来了。他刚才喝水服药用的全都是左手，再加上他的年纪和这一身的伤，以及那双常人不该拥有的深邃双眸。
没想到啊，真正的笔记作者我其实已经见过他两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