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服从

  周日。
  叶云兮和妈妈一起在家吃着午饭,闲聊着各自的开学。
  她没有特别详细的和妈妈说选题的一波三折,只说和其他两个同学商量好一起做试验,郑老师也同意了他们的想法。
  妈妈不太放心:“你们几个都是新手,没有人带你们,真的行吗?”
  叶云兮无奈应着:“郑老师会帮我们审核方案的啦,很多试验我之前也已经学过一阵了呀。”
  妈妈依然担忧:“就这么点时间,还是学的你师姐的试验,你自己的试验反而都是自己摸索着做,万一哪里有点差错,那回头耽误毕业,你后悔都来不及!”
  叶云兮重重叹了口气:“你能先别预祝我失败吗?”
  妈妈皱眉道:“妈这不是担心你吗?怎么说话呢!”
  叶云兮只好有气无力的解释道:“重复别人的试验是没有创新价值的,谁的试验都是自己摸索着做出来的,大家不都这样过来的,你就觉得我比别人差呗?”
  妈妈横眉立目:“我可没这么说!你自己要有信心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我也能少操点心啊!”
  叶云兮却无从辩驳这话,毕竟自己对专业从来不甚认真,做的也不算好,好像确实也没什么自证的立场。
  她只好扁着嘴,低头拿筷子乱捣着碗里的饭。
  妈妈趁胜追击:“要不我再去拜托一下郑老师,让他多关照你一下,好歹当年他家小孩数学考得也还不错,妈就卖一下这张老脸,只求你学业上少走点弯路……”
  叶云兮头都炸了:“不是等下……这本来就很正常的一个选题流程,怎么就要去走关系才行了?”
  妈妈瞪她一眼:“你不懂,这个社会明面上是一套规则,暗地里不还是得靠人情关系?啊,对,正好你今天回学校的时候带点礼品过去,你要是不好意思自己去送,妈陪你去也行……”
  叶云兮捂着脸:“这什么跟什么呀!我已经选完题了!回头和同学们一起做个试验方案交上去让郑老师帮我们审核一下就好了!到底为什么要去送礼求关照啊!”
  妈妈不理她的反抗:“那正好啊,就说是感谢老师的帮忙和关照,理由也有了。”
  叶云兮无力的解释道:“那是组会,每个学生都要做汇报,新生要选题,老师会挨个儿指导,每个人都会,也都是公开的……”
  妈妈振振有词:“你怎么知道别人就没送?”
  叶云兮一脸不能置信:“怎么可能每个人都送了?”
  妈妈发挥了一如既往的不讲逻辑以气势压人的吵架特长:“你也没全天候盯着,你怎么知道?”
  叶云兮气急:“我……”
  但这还真没法辩驳,光是想要辩驳,感觉就已经被拖到不讲逻辑的坑里了。
  她冷静了一下,试着采用拖延策略:“反正选题也选完了,我们有一个月时间写方案,期间还要出差,现在送礼也没多大意义,过一阵再说吧。”
  妈妈算了算时间:“也行,过一阵挑个节日之类的,更好说一点。”
  叶云兮依然觉得脑壳疼,但拖得一时是一时吧。
  “要不就早点把方案定下,等妈妈再想起来这茬的时候就告诉她已经改完了。嗯,就这么办。”她暗自想道。
  送礼的问题暂且搁置,母女俩继续吃饭。
  叶云兮瞄着妈妈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迅速扒了几口饭菜,试图早吃完早溜。
  但是家里就这么大,又能溜到哪儿去呢?还是被喊住了。
  妈妈放下筷子,摆出一副语重心长的谈心姿态:“小云啊,我知道你不耐烦送礼这种事,但是你以后总要走上社会,这些东西,你再不喜欢,也得做啊。
  “妈就是一个普通老师,没有过硬的人脉关系,你爸那是根本指望不上,你又不是那种天纵之才,人家单位少了你就不行的,那你不靠这些你看不上的小动作,你怎么立足啊?”
  叶云兮梗着脖子不看妈妈。
  妈妈也习惯了女儿这副不顺从也不辩驳的态度,又道:“人生在世不如意常八九,不是说你不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做,你又不是什么王孙公主,哎,就算公主那还没有自由婚姻呢!
  “谁都想活得轻轻松松,顺风顺水的,以前你感觉不到什么风雨,是妈和其他亲人给你挡着,但总不能给你挡一辈子吧?
  “你总得自己进入社会,自己打拼,自己受挫折,到时候谁也帮不了你了,妈就是希望你能少走点弯路。”
  叶云兮紧紧抿着唇,保持沉默。
  “不是这个逻辑,不是这样的,这个世界……不单只是这样的。”她倔强的在心里想。
  妈妈又进入了熟悉的以自己做范例环节:“妈年轻时候也心高气傲啊,眼睛长在头顶上,那时候你外公罩着我,我就以为自己做什么都能成。
  “我那时候为了养你,到处兼职,生意也做过,也被人坑过,最后还是发觉自己不是那块料,老老实实的回来做老师。
  “我一开始也不喜欢当老师啊,但我出去闯荡了一圈才知道,老师这个圈子,已经是最单纯善良的一群人了,所以我以后就认真踏实的做个好老师,你看我现在不也做得很好?
  “如果你不能选择自己最爱的事业,就把自己手上的这份事业变成自己的最爱,明白吗?”
  妈妈意有所指的强调着。
  尽管叶云兮从未明确表达过自己不喜欢这个专业,但是毕竟是在一起生活和斗争了这么多年的母女。
  就只中学时期,就因为叶云兮不肯放弃写作等爱好而拉锯了很多次,妈妈岂能不知道女儿喜不喜欢自己的专业?
  叶云兮心里忽然心酸,又蓦地愤怒。
  “她明明知道……呵,是啊,她明明知道,但她不在乎,她从没在乎过我喜欢做什么,她觉得我应该去喜欢我做的事……”
  可是她依然无从辩驳,哪怕她隐约感觉到,妈妈的职业于她而言也并非热爱。
  “做热爱的事情……不是这样的,不是下班回来满脸疲惫、能量耗尽、一点耐性都不留给我;不是以自己的辛苦作为情感胁迫的工具,用来要求我要孝顺、要感恩、要服从……”
  但她却直觉自己什么都不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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