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人心会变的

  “来了来了，果然是来踢馆的！”众人听到沈浪这标准的论道论佛提问句，全都露出了“果然如此”的神色。
  了空大师枯井无波的脸上神光电射，枯瘦的身上涌出无边的气势。
  不怪他重视，如果是随便一个人问这话，倒也无伤大雅，佛门中自有一套成熟的办法，用玄之又玄的话术把来人侃晕。
  但是这个沈浪自称是太虚观，然后又说什么太虚观跟常盘台，和慈航静斋与静念禅院一样……听听，这是人话吗？
  我们两大圣地是用了多少时间，多少前辈的心力才有了如今的声势，你两张嘴皮子一说就跟我们一样了？
  修为到他这个境地，功名利禄早已经不再是牵挂，然而和尚毕竟还在尘世中打滚，又哪里能做到真正的超脱，这涉及到宗门、佛道，无论如何是要争一争的。
  “佛说，凡所有相，皆是虚妄，何为佛，何为道，应观法界性，一切唯心造。”
  了空大师对师妃暄的应对很满意，他微笑点头，觉得这孩子确实是有慧根，不愧是有仙子之名。
  “啧啧，我就知道！”沈浪摊了摊手，对着李二殿下耸肩，这一连串古怪的动作由他这个大帅哥做出来别有一番韵味。他笑嘻嘻地对师妃暄说道：“妃暄小姐所言，果然不出我所料，其实论佛也好，讲道也罢，佛道两家这么多年来，老早已经有无数的前辈做了阐述，现在我们再去说无非是老生常谈而已。”
  “道门往上追溯可以到庄子、老子，算是我们中国的本土源流，直到大汉时期，张道陵祖师开创正一道，道门也就有了道教的称号。”这些并不算是秘密，道门或者说道教是天朝的本土宗教，李世民自幼熟读典籍，自然是清楚的。
  “那么佛门的源流诸位可曾知道？”
  “佛祖释迦摩尼在俗家的时候，本是一国王子，名字叫做乔达摩·悉达多，他的生平时期应该与老庄、孔子差不多同一个时代。”
  “其实无论现在道门、佛门甚至是魔门典籍流传下来如何，都是这些伟大的先贤对宇宙天理的哲学认知，包含着对天道的思考，那么问题来了，秦王殿下，这些宗门万变不离其宗，最大的相同是什么您可得知？”
  听说沈浪把佛门道门跟魔门并列，一些和尚露出不忿的神色，倒是了空大师和师妃暄，还有天策府里出身贵族的众将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这就是信息的不对等了，平时大家把魔门说成了妖魔鬼怪类的角色，其实真正的高层都知道，所谓魔门，那是战国时期诸子百家的道统，只不过没有佛门道门还有儒家有牌面，数百年下来，好好的学说和传承，到如今成了邪魔歪道。
  当然了，沈浪并不想为魔门洗白，现在的魔门真真是一言难尽，行事偏激狠辣的地方，倒也配得上魔门两个字。
  李世民沉吟了几秒，斟酌着说道：“相同之处……都需要朝廷的看重？”
  “着哇！殿下果然英明，为什么魔门成了邪魔歪道？因为他们失去了大汉朝廷的承认。为什么佛门道门多有争端，也是为了朝廷的一份体面而已。那么问题又来了，为何儒家学说可以相对超脱呢？”
  话题到了这里，师妃暄已经隐隐约约知道沈浪想要说什么了，然而又觉得不可置信，如果他真的是道门弟子，这样自己揭短真的好吗？
  小姐姐不是后世接受过九年制义务教育的人，虽然她接受的是精英教育，沈浪接受的大路货，然后相隔千年的教育质量隔空比拼，一方占据了时空还有积累的优势，完全没有可比性啊。
  李世民果然已经被沈浪所说的话给牢牢抓住了兴趣。
  作为有资格争夺江山的李阀二公子，宗门的强者贤达他接触过不少，绝大多数都是使劲儿夸赞自家，顶多大佬贬低别人的时候更有13格一些，说穿了还是那一套，作为门阀教育中，对于如何跟宗门打交道，也是重要的一部分。
  毕竟家里如果出了一个要出家做和尚的梁武帝，老祖宗怕不是要从坟墓里气得蹦迪了。
  “佛门诞生在湿婆也就是印度，一个有趣的事实却是，那个地方佛门反而是小众，大行其道的是印度教，讲究的是人分四等，到了中土之地之后，多有应时应地的改良，才有了如今的佛门。而道门也同样如此，说到底，两家既是宗门，又是教派，所谓的宗教是也。而儒家却是完全依托世俗，是入世的学说，也是治国的学问，从大汉武帝开始，儒家就与王朝的兴衰牢牢绑在一起了，这才是最大的分别。”
  “了空大师，我来问你，静念禅院大师数百总有的吧？寄托在贵院的信众土地又有几何？这些人和土地有给朝廷缴纳过一分一毫税赋吗？更别提香客乐捐好施，您之前收纳和氏璧，压制其异种真气的铜殿不知能否给秦王殿下一观呢？”
  “你！”
  “那是敬献给佛祖的，如何不能给秦王看？你这人妖言惑众，分明是邪魔外道，肯定是魔门妖人假扮的！”
  “对，这贼子分明就是魔门妖人，快快把他拿下，跪在大殿前给佛祖谢罪！”
  和尚们已经压不住怒火了，沈浪这货一通话把佛门最大的遮羞布给扯了下来。当然了，僧众们并不觉得佛门净土不纳税有什么不对，信徒给佛祖捐香火钱那不是理所当然的吗？
  “南朝三百八十寺，多少楼台烟雨中。当年佛门兴盛，从皇帝到庶民都敬佛礼佛的盛景并不远，其实道门也一个道理，只不过道门没有佛门那么强的扩张性，为何兴佛灭佛，崇道抑道都屡有反复呢？在下苦思了良久，才终于悟透了这个道理。”
  “我等方外修炼也好，殿下在红尘中历练也罢，都脱不开财侣法地四个字，宗门想要兴盛，必然要朝廷的支持。试想如果秦王殿下有一天登上大宝，突然下旨要灭佛或者灭道……那将是另一场罢黜百家独尊儒术的浩劫，你们慈航静斋和静念禅院再是圣地，怕也是要成为剩地了！”
  李世民被沈浪说乐了，他玩味地看了看眼师妃暄和了空大师，呵呵一笑道:“怎么会，我对佛门和道门都只有尊敬之意……”
  “殿下，人心是会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