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三章 万州城南

  既然打定主意连夜赶回，王初一就再也坐不住了，刘舟怕他路上遇见什么危险，便答应和他一起回万州城看看。
  回去的路上因为有了刘舟的帮忙，两个人倒没遇到什么波折，就算有大波的水鬼扑来，刘舟也能施展傀儡之术让两人化险为夷。这一路的经历，看得王初一咋舌不已。刘舟见王初一为人老实，便对他坦诚相告，说自己跟一位高人学了些功夫，能够暂时制住狂躁的水鬼。
  “太好了。”王初一兴高采烈地说道：“能不能请恩公也教教我们，这样大伙出门就再也不怕这水鬼了。”
  “这恐怕不行，这种功夫不是常人能够学会的。”刘舟摇了摇头，继续说道：“就算能学，那也需要僰人特制的铜鼓，这种东西弥足珍贵，实在是可遇而不可求。”
  王初一闻言有些失望，又问道：“教你功夫的那位高人一定很厉害吧，能不能请他出山帮帮我们。”
  刘舟心中苦笑不已：这位前辈就是火云教的人，火云教现在以覆灭天下为己任，今后要是再遇见了，是敌是友都不知道。
  这话当然不能跟王初一说，刘舟便回答道：“这位前辈有不能出手的苦衷，况且水鬼之祸已然成势，非一人之力能够左右时局。”
  王初一听得似懂非懂，不过待知道没有人能够拯救眼前的困境时，倒显得有些沮丧。
  天刚刚微微翻白，两人经过马不停蹄的赶路终于顺利的到达万州城外。望着高耸的城墙，和那若隐若现的旗帜，刘舟不禁有些恍惚：他好久没有看到过有人迹的地方了。
  万州与秦地、鄂地、蜀地接壤，沿水路往北接夷陵，南连戎州，历来兵家必争的战略要地，因此，这里的城防相较其他地方要修筑的更好一些。
  两人刚一靠近城门，城楼上负责警戒的士兵便齐齐用弓箭对准了他们，多日的水鬼袭城早已让官兵成为惊弓之鸟，一有个风吹草动便高度戒备。
  王初一对此颇有经验，他高高的举起双手，朝城上的人喊道：“军爷，小人是城里的住户王初一啊。”
  在此之前，王初一告诉刘舟，因为城里的物资十分紧张，所以官兵对于有人外出寻粮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不过潜规则就是，回城时，除了要经过身份核实和身体检查外，还必须向官府交付所获的一半物资。
  守城的人对此早已见怪不怪了，甚至还有人认识王初一，一听是他，有人便笑道：“啊，是初一啊，这次出去，又找到了什么好东西了。”
  王初一笑了笑，并不多说，只是高声叫道：“拉我们上来吧，有好东西自然忘不了军爷们的好处。”
  不一会儿，城上便扔下来一个箩筐，足够容纳二、三个人，王初一等到两人同时进筐后，才用力拉了拉缰绳，箩筐便载着两人缓缓升起。
  盏茶功夫，两人已经上到了城楼上，一个军官模样的人笑盈盈地看着王初一，仿佛看到肥羊一般。
  王初一知道，这些人是来打秋风的，不过他在来时已经和刘舟商量好了，一看到军官便不紧不慢地从背着的口袋里掏出两盅酒，憨笑着递给军官道：“军爷，这次出去没什么收获，得了几盅酒，您拿去解解馋。”
  那军官结果酒后，打开盖子闻了闻，回味了片刻后才笑道：“哟，上好的烧刀子啊，不错，有出息。”
  说着，眼神不经意间扫过刘舟，像是才发现他似的，警惕地问道：“这人是谁，看着面生啊？”
  王初一赶紧解释道：“这位是我在路上遇见的一个朋友，人绝对没有问题。如今他逃难到此，又在路上曾帮过我的大忙，可否请军爷通融一下，让他随我进城去。”
  军官沉吟道：“这恐怕不合规矩吧，你也知道，如今这小小的万州城已经涌进来太多的人了……”
  话音未落，军官只觉得手上一沉，刘舟悄悄地将一个小布袋递到他手里，小声道：“这是一袋上好的茶叶，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茶叶在平日里原本不是个稀罕物，可如今生在乱世，物资极度匮乏，这一袋茶叶已经是稀有的宝贝了，平日里只需要几两银子就能买到一小袋茶叶，现在起码得上百两，还有价无市。
  军官手下刘舟的厚利后，原本板着脸的脸终于又重新堆起了笑意，他轻轻点了点头道：“那就让他进来吧。”
  随即话锋一转道：“看在这份心意上，我顺便提醒你一句，在万州城里讨生活可不容易啊，这里吃的喝的根本养活不了那么多人，如今这世道，真他妈不是人过的，要怎么活，自己看着办吧。”
  说完对左右人吩咐道：“来几个人，把他俩的身上脱光查一遍，都给我看仔细了，绝对不能有新鲜的伤后，要是放了水鬼进城，咱们都得完蛋。”
  待军官走后，周围立刻走来几个大头兵，虎视眈眈地盯着两人，领头的人示意两人将身上的衣服全都脱下来，接受他们的检查。
  被几个大汉这么盯着，还要在别人面前赤身裸体，这让刘舟心里十分别扭。身旁边的王初一倒没那么多想法，他三两下将身上扒得一丝不剩，显然已经习以为常了。他见刘舟脸上始终有些犹豫，杵在那里一动不动，急忙低声对他说道：“快脱吧，只是看你身上有没有被水鬼咬过的痕迹，很快就好。”
  刘舟轻叹口气，知道胳膊肘拗不过大腿，见那几个军汉的模样，如果自己不从，八成会被这群人直接用强的，那样惹出不必要的就麻烦了。他只得摇了摇头，面色不虞地解开自己上衣的扣子。
  半晌过后，刘舟一边穿着衣服，一边暗骂那个军官，王初一已经穿戴整齐，见他还是一脸闷闷不乐，忙劝解道：“恩公，别生气了，他们也是为了城里的安全着想，咱们还是快回去吧。”
  刘舟想起一事，拉住他小声问道：“这些兵怎么穿的不一样啊？”
  在刚刚他就注意到，这些士兵穿着打扮各不相同，有的穿着甲胄，有的甚至只是套上一件布袍子，连衣服上的花纹也有所区别。
  听他这么问，王初一小声解释道：“自从水鬼灾祸后，城里又聚集了不少官兵，有败退下来的京城卫军，还有各地残余的客军，再加上这里原来的驻军，十多支队伍混杂在一起，互不统属，弄得万州城乱糟糟的。后来随着物资越来越少，这些人便开始相互攻讦争夺物资，闹得着实厉害，连带着还死了不少人呢。”
  接着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就在这个时候大批水鬼冲到城下，形势万分危急，城里的官老爷和将军们一商量，干脆选出一个做主的头领，又把所有人编在一起，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随着王初一的介绍，俩人也逐渐进了内城，看得出来，城里显得十分萧条，各处的百姓并不多，偶尔遇见几个，都是面有菜色。因为王初一急着回家见老娘，而刘舟则要到城里打探刘虎他们的消息，俩人就在路口分手。
  临走前，王初一歉意地说道：“恩公，原本我该陪着你到城里转转，奈何我娘身子不好，我得回去看看才行。”
  刘舟笑道：“我一个人走就行，你就放心好了。还有，别老是一口一个恩公的了，叫的我浑身不自在，你比我大，咱们还是兄弟相称吧。”
  王初一指着前面的路说道：“从这条路过去可以到城南，大部分逃难过来的人都住在那里，恩公可以去那里看看。”
  刘舟详怒道：“刚给你说了，你又那么叫。”
  王初一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刘舟兄弟。”
  刘舟这才转怒为笑道：“王大哥，你快回去吧，别让大娘等久了。”
  与王初一分别后，刘舟顺着他路径直走到了城南。万州城虽然不大，却也分为东、南、西、北四个地方。城北主要住着本城的居民，而城南则专门开辟出来用作难民使用。
  一踏入城南，一股腐臭味扑面而来，脏兮兮的地上用茅草加上几根竹竿撘出的草棚子随处可见，杂乱无序地靠在城墙下连成一整排。住在这里的人大多都穿的破破烂烂，一个个面黄肌瘦，脸上甚至呈现出不正常的病态。
  这些人三五成群地聚在一起，无神地看着空荡荡地大街，偶有路人快步走过，这些人便追逐出去，祈求着能够分到一些食物……
  刘舟刚走过去，便惊奇地发现，一大群人朝他涌了过来，这群难民中有人见他只是个少年，又独自一人，顿时便叫嚣着让他把口袋里的东西全掏出来。
  刘舟自然不惧，紧握着手中的砍柴刀，只要有人胆敢上来抢，他就直接让对方血溅当场。正在这时，一个犹如响雷的声音喝道：“都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