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避子汤药

  身旁侍女看着苏念此般模样,小声的劝道:“二夫人,算了吧,不值得和她这种灾星置气!免得把晦气传给了咱们。”
  侍女一言,这二夫人才缓缓回过来神,但似乎并不解气,忿忿然道:“就这么算了?哪有那么容易!听说,你与池宁那狐媚子走的很近,莫不是把她那套妖媚之术都学了过来吧!今天,本夫人的心情好,就好好教教你,什么才是你该学的礼义廉耻!”
  说罢,竟又抬起手来准备打人。
  当二夫人的手正落下时,却停在了半空。
  苏念不敢置信的抬起头,三人一同望去,竟是张云禹抓住了那只落下的手。
  张云禹将二夫人抬起的手缓缓拉下方才松开,眸色间光彩流转,目光淡淡擦过苏念,转而嬉笑道:“二夫人,何必如此动怒?您和五夫人同属我爹的妾侍,何苦相互为难?而且,这五夫人刚刚入门,您就在大庭广众之下欺负人家,不怕被人笑话吗?若是被我爹知道,依着他的脾气,怕是大家都不会好过吧!”
  二夫人李娇娇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嫁进张府十年,因为长相出众,又擅歌舞,也是极得张元洛宠爱,可性子却极为高傲、不可一世,平日里多不把人放在眼里。
  李娇娇回过头,也是阴阳怪气的扫了苏念一眼,悠然开口:“哟!大少爷这是要为这个灾星求情吗?”
  张云禹俯身作揖,顺势道:“二夫人,可否卖云禹一个薄面?”
  李娇娇再放肆也不会不给张云禹这个面子,毕竟是张元洛最中意的儿子,自己又无儿无女的,长远来看,不能得罪。
  “得嘞!大少爷,今日就看你面子放过她。”转而又看向苏念,眉眼间满是狠厉威势:“不过,你呢!以后说话可得小心着点,若是再让本夫人遇着,定不会让你好过。哼!我们走!”
  二人渐行渐远的背影如一弯迷失在湖畔的清月,高冷却孤寒,嗳!不过也是深院可怜妇人罢了!
  苏念轻声谢过张云禹,也转身准备离开,却被张云禹一把拉住了手腕。
  张云禹轻轻撩开苏念鬓角的长发,徐徐道:“来,我看看。”
  苏念的脸上已经出现了一个鲜红的手掌印,可见,刚才那一巴掌打的可不轻。
  “跟我走!”
  “啊?”
  ……
  打开药箱,张云禹手忙脚乱的倒腾了半天,才拿出一小瓶药水,开怀的走到苏念面前,将药水蘸在棉布之上,小心翼翼的涂抹在受伤的部位,其动作至柔至细:“我小时候很是调皮,每次被我爹打了后,我娘就会给我擦这个,第二天就消肿了,特别快。”
  苏念一愣,半晌才道:“噢!谢谢大少爷……”
  张云禹一边细心的擦药一边劝慰着:“你也真是的,我爹那几个夫人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平时啊,你能避着点就尽量避开着吧!何苦自讨没趣呢?”言语间,云淡风轻,却又丝丝入扣,直抵心扉。
  “嗯!我知道了!”
  “好了,五夫人,近日天气转凉些了,你就先回去休息吧!身子是自己的,切记要照顾好。”张云禹似乎无论何时都是一副嬉笑的面孔,倒是难得听到他这样一本正经的言语。
  这么久来也还是第一次听到别人称呼自己为五夫人,可是苏念并不太喜欢这个称呼:“大少爷,你还是直接叫我苏念吧!五夫人,听着实在别扭。”
  张云禹狡黠一笑,眸眼间明亮了几分:“哈哈,再别扭你以后也会习惯的。这样,我以后还是叫你苏姑娘吧!”
  “嗯!我得回去了,今天谢谢你了。”
  “客气什么,我不是说过吗?以后,只要你在张府,任何事都可以来找我。”
  苏念低着头,面色泛起浅浅潮红,有些腼腆羞涩的小步跑出了门。
  ……
  又一日,已经过了饭点许久,却依旧迟迟不见下人将晚饭送来,饥肠辘辘的苏念只得自己动身去厨房,这个时辰,想来厨房的小工都已经休息了,只希望还能有些剩余的馒头饭食可以填一填肚子。
  可刚到厨房门口,却瞥见屋内身影浮动,苏念凝神屏息,不敢妄动,偷偷踱到厨房侧面的窗前,一点一点的拉出一条缝隙。
  刚要窥看,却突然被人从身后紧紧捂住了嘴,苏念想要呼喊却无法发出声音。
  熟悉的温婉之声在耳边轻轻道:“苏姑娘,是我,习亭!”
  张习亭?……搞什么?
  苏念定了定神,停止了挣扎,张习亭才缓缓松开了手。
  苏念回头狠狠瞪了一眼张习亭,张习亭浑身一颤,似犯错的孩童被抓了现行般委屈可怜。虽然很好奇为何这么晚了张习亭会出现在这里,但此时,厨房里的情况貌似更有吸引力。
  对着张习亭撇了撇嘴,遂又回过了头。
  透过窗间缝隙,苏念看到厨房内那人从袖中取出一小包白色粉末,小心的洒在灶台上慢火煨煮的银耳燕窝羹中。
  她这莫不是在……投毒!
  苏念惶恐的抓着张习亭的手腕,越抓越大力,紧张与恐惧在她身上表现的可谓是淋漓尽致。
  很快,那人左右环视了一圈便匆匆离去,如此熟练,倒像是惯犯了。
  各种情况苏念都想了一遍,可回头一看张习亭却并无任何反应,倒像是对里面发生的一切了然于胸,苏念怀疑道:“你认识里面这个人?”
  张习亭不言不语,反手拉着苏念悄悄离开了厨房,一路小跑到后院。
  一路上,苏念可没少胡思乱想。
  他为何要拉自己离开?难不成,他是共犯,若真是这样,那担心的可就该是自己了,撞破了他的阴谋,要是他一时冲动,杀人灭口可如何是好?
  苏念面色煞白,胆怯的连连后退了数步,战战兢兢的哆嗦道:“你,你想干嘛?”
  张习亭凤眸低垂,奇怪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转念一想,苏念还是觉着不太对劲,张习亭平日里待自己十分真诚,虽性格有些孤僻,但绝不会是这种会使阴谋诡计之人。
  “你……你……意欲何为?”
  张习亭转过身,背对着苏念,晚风扬起他的长发与袖带,翩翩然若孤清谪仙,发间的青竹馨香掠过苏念鼻尖,淡雅清新。
  不远处的竹枝飒飒作响,张习亭潇洒的张开双臂,拥着迎面的晚风,声音却比这晚风还要轻柔:“你知道为什么这张府妻妾众多,却再无所出吗?”
  苏念起初也的确觉得奇怪,张元洛这么多的妻妾,怎的就只有两个儿子,苏念还曾打趣想,莫不是这张元洛年纪大了,身体跟不上!
  突然,苏念气息一滞,惊道:“莫不是,与方才所见有关?”
  张习亭安静祥和的面容泛起了一丝不经意的波澜,喟然长叹:“方才那便是三夫人——代双!”
  三夫人?那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三夫人!
  苏念其实也没见过这个三夫人,只是听说她性情软糯,胆小如鼠,终日只待在自己的房内,几乎从不出门。
  “她到底在做什么?”
  张习亭眉眼低垂的看着苏念,突然,冷不丁的躬下身将脸凑上苏念眼前,连吐纳鼻息都能清晰感受到,如此轻佻,与先前所见完全判若两人,苏念一时间吓得呆在了原地,不敢言语。
  “那些银耳燕窝羹是每日二夫人,三夫人,四夫人的必食之物,你说她想干什么?”张习亭的语速十分的快,嘴中说话呼出的气流直直的钻进苏念的脖颈,这是一种渗入骨子的寒凉,让苏念冷不丁的也打了一个寒颤!
  待张习亭说完,苏念连连后退了数步,表情都有些麻木僵硬,好半晌才道:“我怎知她想干什么?”
  风轻轻的摩挲着发梢,周身都是冰凉凛冽的气息。
  张习亭突然大笑一声,直挺起身,神情也恢复了正常:“想不到,这便将你吓住了!”
  原来张习亭方才的反常之举完全只是调侃,可自己却还是被吓个半死,苏念嘴角紧抿,闷声道:“一点也不好玩!”
  张习亭眉宇舒展,神情飘逸,面上笑意半掩半遮,实在令人捉摸不透。
  苏念颔首扶额:“到底怎么回事?”
  ……
  代双在羹汤放的便是避子药,张习亭也是意外在后院花园撞上大夫人安文禾和这三夫人代双私下会面才得晓其缘由。
  代双本是他乡流落至此的难民,意外得安文禾所救,便在安文禾的安排下入了张府,下药之事更是无须揣测。
  只是张元洛对张习亭向来爱搭不理的,后院的这些夫人们也从未将他看在眼里过,张习亭自然也就不愿多管闲事,任之自然了。
  苏念本不赞同张习亭的做法,但多少也是能理解些,独善其身已经很不易了,兼济天下的确有些为难他。
  难怪这几位夫人无论如何得宠都无法诞下子嗣,大夫人也的确好手段,轻轻松松便断了所有人的后路,自己的手上却依旧片尘不染。日后,即便代双被揭穿,安文禾也难被牵连,且不说其身份地位,光就这正出长子便足够将自己撇个干干净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