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捞针

  九十一、
  从东门的金凤广场到冠带巷，步行只要二十分钟。
  石荆州带着殷小姐和她姑妈，三人步行到自己的家中，本来是秦亦春送给易中花的，此刻，变成了他栖身的宅子。
  十多天没回来，家里的灰尘应该落满地。
  非也！
  三人推开院子门时，映入眼帘的情景，让他们大吃一惊——不是荒草成堆与残枝败柳，而是春色满园。
  ——桂花树、枣树、香樟树，青枝绿叶，生机勃勃，小草冒着绿绿的尖芽，欣欣然从黄土里钻出来，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桂花香，墙角的几束迎春花、杜仲花，金黄金黄的，静静绽放。
  哇塞！
  殷小姐感叹道：“你这院子，太神奇啦！反季节的树木和花花草草，怎么做到的？”
  石荆州没回答，快步迈过院子，走向前去打开房屋大门，屋内更是万象更新，里面成了花的海洋，与花店无异。
  右侧的黄花梨条案上，摆着三瓶百合与两株蝴蝶兰，亭亭玉立，条案的两侧，一边一棵近两米高的幸福树，郁郁葱葱，左侧太师椅旁，齐整整地一排半米高的绿萝和蓝宝石，两米多高的滴水观音，从墙角延伸至半空，正中央实木酸枝茶几上，十几束怒放的腊梅，红成一团火，在神龛前的电子壁炉上，全是水仙和兰草，水仙花三三两两的，有在叶子顶端含苞待放的，有早已盛开的，瓷白的花瓣中间泛着杏黄的花蕊，宛如天上的星星。
  好一个万紫千红的花海！
  谁？如此心灵手巧！
  石荆州在心底诧异，但不能说，他身后还跟着两人呢，她们俩人第一次登门，根本不知道这些变化，所以不说为妙。
  最近神奇的事情多了，也就不足为怪，至于是谁在默默偷偷地干着这些事，回头再说，眼前的景象，至少不会是湘君夫人干的吧？
  应该不是！
  “哇塞！你这房子布置的像花店似的，是易中花做的吧？”殷小姐知道他们这些个神仙的法术，所以从进门就没怎么惊讶，只是感叹老宅子里有如花店般欣欣然一片春天景象，这巫山神女居然是一个花仙子般的人物。
  石荆州愣了一下，答道：“呵呵，是！”，说完便分席而坐，他忙着洗杯煮水沏茶，款待客人。
  金骏眉的香味，在沸水中还原，逐渐弥漫到空中，和各种花香混合在一块，透明的公道杯里，冒出丝丝热气，让客厅宛若仙境一般。
  张馆长好像也不意外，很平静地坐在沙发上，开口道：“小石啊，你这房子布置的不错嘛！”
  石荆州边倒茶边回道：“您见笑啦，这不是我的房子，我哪有住这房子的资格？这是秦亦春送给易中花的，就是我小妹的，也是暂时住这里，唉！我现在也是无家可归的人啊！”
  他用余光看了殷小姐一眼，她点点头表示同情。
  “你是想听我给你讲鬼脸钱的故事吧？”张馆长轻轻抿口茶，意味深长地问道。
  “是！这个确实太奇怪了，您是怎么就把鬼脸钱放进我口袋呢？”
  好吧！张馆长放下茶杯，娓娓道来——
  原来，她是八十年代初期，正牌的人大考古学专业毕业，毕业后，分配到西安博物馆工作了五年，后来因为两地分居的原因，经组织批准，人事档案调回荆州，从九三年起到现在，就在荆州博物馆工作了几乎一辈子。
  从风华正茂变成风韵犹存，从一个学者变成一个行政官员。
  期间参与的纪南城古墓挖掘，凤凰山古墓挖掘，沙市关沮乡鱼塘古墓挖掘，都是以一个专家的身份出现，圆满完成了对所有文物的甄别、排列、编辑文献等工作，2015年参加荆州市举办的“纪南城考古发掘四十周年学术研讨会”上，她认识了一位国内资深的考古学家，会后闲聊时，老者提出一个崭新的观念，让她大吃一惊，老学者对她说：1975年出土的西汉古尸，关于这个墓主以及陪葬品，我持怀疑态度，仔细研究过所有的文字资料，在秦汉年间，一个普通的地方财政官员，能有这么多的陪葬品，这个有点说不过去，从嬴政的执政方针来看，不会允许这“遂”如此铺张浪费，奢靡腐化，所以，你要是有兴趣，可以找找其它资料，看看我的推断是不是有道理。
  老学者留下话题，老馆长当成了一道命题，她翻阅了所有的春秋战国秦汉年间的文献资料，涉及到楚国郢城、鄢城、夷陵、等地的描述，一点点记录查询，从甲骨文到竹简，从竹简到纸质版的书籍，《吕氏春秋》、《公孙龙子》、《汉书》、《礼记》、《战国策》、《黄帝阴符经》、、、、、、。这些逐一。
  屈原的《九歌》、《离骚》、《楚辞》、《招魂》、《天问》、《远游》、《渔父》、《九章》、《卜居》、《大招》等等，这些来回对比。
  废寝忘食近三年，西汉古尸“遂”的身世之谜没找到，却在屈原的文献中，发现了一些奇怪的端倪，发现了云中君、湘君、湘夫人、河伯等参与了郢城保卫战。
  进一步追根溯源，找到了湘君、湘夫人、河伯之间几千年的恩恩怨怨，也知道了河伯仅剩的一缕幽魂，被地藏菩萨藏于“鬼脸钱”之中，流传于荆州城内，而这缕幽魂，是要经过人世间两千多年的沧海桑田，才能聚齐魂脉，才能与其它魂魄合体，才能最终复活，列入仙班。
  但楚国货币“鬼脸钱”，流传至今的文物，遍布神州大地，千千万万的“鬼脸钱”，到底在哪里？且藏着河伯幽魂的那一枚，到底在哪里呢？
  这简直是！
  至此，张馆长且当业余的一个爱好，平时有事没事，就会到古玩市场、古玩地摊上去闲逛，看见“鬼脸钱”，就一枚一枚拿起来端详，因为她知道，藏着河伯的那枚“鬼脸钱”与其它所有的钱币不一样，那枚鬼脸，两边眼角往上翘，在眼角边上，有两个细微的针孔，而钱币的侧面，明显有二次铸造的痕迹。
  ——这，得益于她对屈原先生文献的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