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吹草动

  八十八、
  2019年的元旦后。
  荆州古城下了一场大雪。
  古城北边的裁缝村也毫无例外被白雪皑皑掩盖。
  石荆州家的房屋被大火烧了近一半,靠右手边的只剩下几根光秃秃的柱子,黑漆漆立在那儿,中间的主梁断了,瓦屋面倾斜着,椽子和瓦片,在半空中参差不齐,一眼望去,被火燎过的痕迹,清晰可见,几根椽子的顶端,在北风中颤抖,失去屋顶一半的地上,一片雪白,掩盖了七天前燃烧的所有灰烬,高高低低地,如丘陵一般。
  村里热心的左邻右舍,在断壁残垣中,用帆布,搭建了一个约三十平米的简陋灵堂,用以祭拜过世的石荆州母亲。
  老人已经下葬,亲朋好友乡里乡亲,地方的风俗礼仪都到了,磕头、烧香、烧纸钱、请道士超度等等,剩下的就是守灵,按照裁缝村的规矩,至少守孝头七。
  易家兄妹这几天,陪同石荆州,几乎没怎么回自己的家。
  王琳琳的遗体,当天就拖到荆州殡仪馆去了,等待她的继父认领,在劫持与反劫持的战斗中,死于狙击手的冲锋枪下,当场毙命。
  她万万没想到,这裁缝村,几乎80%的家里,都有地道,八十年代末,村子里大部分人在盗墓,为躲避公安机关的打击,基本上都在家里挖了暗道,通向院门外或者巷子口,有的还通向邻居家,室外出口至少两个以上,而室内出口一般都设在卧室,他们都知道,公安机关捉拿嫌疑犯,一般都在半夜你酣然入睡时悄悄包围,所以一有,他们会翻身下床,钻入地道,悄然逃遁。
  石荆州的父亲是典型的摸金校尉,一样在自己卧室设计了暗道,而石荆州从小在地道里捉迷藏,对自己家暗道的出入口,当然了如指掌,他与吴奇、秦大福从城里赶回裁缝村的路上,就将自己家的出入口位置,画得清清楚楚,在警车上交于秦大福。
  ——这就是狙击手为什么在床底下突然出现的原因。
  石荆州城外出租屋和裁缝村的老屋,均被毁,唯一的栖身之处是东门内冠带巷秦亦春的老宅子,看来这也是天意,天无绝人之路啊!
  老屋的修缮与重建,需要资金和时间,资金上,易中明确表示,当初石荆州转给自己的二十万奖金,全部拿出来,用于建房,而时间呢,已进腊月,大雪皑皑,只能等到春暖花开的时节,再作打算。
  时间的脚步,不因你的悲欢离合而停滞不前,元月十日,离大年三十仅仅只有二十四天。
  这剩下的二十四天如何度过?石荆州格外迷茫,外卖工作肯定是不能停,这是自己赖以生存的根本,但河伯在凤凰山顶的那四句话呢?犹言在耳——
  鬼脸尚存,
  青铜依在。
  翻手覆云,
  乾坤倒转。
  自己一无法力二无特异功能,青铜头盔失去了光泽,不能让人瞬间复原,不能让人瞬间移位,这头盔,与普通摩托车头盔并无两样,我要你有何用?
  大年三十有场恶战?与王琳琳?与湘君夫人?她已经毙命,与谁去战?关键是拿什么去战?一普普通通的送外卖的,你斗得过谁?
  ——连自己的母亲都保护不了,与谁斗?
  还有,你易中花不是巫山神女的化身吗?关键时刻,你一样束手无策,一样毫无法力,这一切的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呢?
  令人费解。
  是夜,石荆州、易中、易中花三人,在他母亲的灵堂前,边烧纸,边商量着一切,易中已经能勉强借助拐杖,站起来走几步,他悔恨自己当初的好奇心,让两家人陷入困境,真是好奇害死猫啊、、、、、、。
  “明天,我就要搬到冠带巷去住了,河伯的那些所谓的嘱托、所谓翻云覆雨,都是屁话,我,石荆州,就是一平凡的外卖小哥,努力做好自己的本质工作,争取多挣点钱,多、、、、、、。”他本来想说多挣点钱来娶易中花,但转念一想,自己已是一无所有,哪有资格娶妻生子,便深深地低下头,停住了没说。
  “二哥,我陪你去。”易中花脸上红彤彤的,火盆里燃烧的纸钱,映红了她的脸。
  “你别去了,去干嘛?又没工作。”石荆州毫不客气地拒绝道。
  “我去,去陪陪你,总可以吧?”
  易中瞪了她一眼,自己妹妹这三个月翻天覆地的变化,简直匪夷所思,他喝道:“中花,你还不嫌添的麻烦够多吗?让荆州一个人冷静冷静。”
  “是!”石荆州见易中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顺势说道:“确实想一个人静静,现在、、、、、、”他苦笑一声:“现在是家破人亡啊,我父亲明年出狱,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他,唉!”
  帆布搭建的灵堂,中间悬挂的电灯泡,忽然一明一暗。
  石荆州正待起身,去检查临时插座是不是接触不良,身子起来还没站稳,手上的电话响起,吴奇警官打来的:“小石,王琳琳的尸体,放在殡仪馆,不见了!”
  “不见了?”
  “是!我想,你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吴奇在电话那端沉重地问话,等待石荆州的回答。
  “啊?吴警官,我怎么会知道呢?”
  “明天我们见个面吧,看来这事没完!”。
  这事没完?石荆州挂断电话,眼前顿时一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