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关其二

  “你好生照看着,有什么要的,随时让人去宫里拿。”贺弥章道,其实他是想留在这儿一阵子的,可是这次本来就来的突兀,在此留宿怕是不妥……
  心柳不禁冷笑,这人还真的以为顾灵衣要的只是他赏赐的东西?她要的,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贺弥章而已。
  偏偏他贺弥章什么都给了,就是不肯给她这个。
  “王上不陪着主子吗?”
  心柳突然问,难不成里面灵衣烧成这个样子,这位王上还有心思回宫去搂其他女人睡觉?
  这到底是他的心上人还是他囿养的禁脔?
  贺弥章一只脚已经迈出了门槛儿,外面的元和已经撑好了伞,夜里雪下的朦朦胧胧,贺弥章伟岸的身姿微微倾了倾。
  灵衣不是没有病过,只是从没有这么来势汹汹。
  从前每一次贺弥章都陪在她身边儿,有一个人嘘寒问暖,灵衣什么病都好的特快,尤其是这个人还是她心尖尖儿上的人,连那一次在雪地里跪了一夜差点儿冻死都挺了过来,后来的贺弥章竟隐隐生出一种念想:
  灵衣为了他可以不老不死。
  可这人一旦尝过了甜头儿,就是一点苦都吃不得的娇贵。
  贺弥章还是走了,明日有大朝会,他寅时一刻就得起来,在这里耽搁久了误了正事可就不值当了。
  他想,等日后有机会了,一定花些大把大把的时光去陪灵衣。
  这些年贺弥章对她许诺了太多的日后,然而日后日后,到底是哪一日的日后,贺弥章才会兑现他的诺言,灵衣是一点儿也猜不到。
  只是贺弥章所谓的日后却是撑着她熬过去的一大念想,她想,等日后,贺弥章一定会加倍对她好的,只要他一道歉哄她,她立马就原谅他,然后两个人好好过日子……
  心柳瞅着床上刚刚退了烧的灵衣,鼻尖儿突然有些发酸。这可是昔日锦绣丛中长大的顾二小姐,一滴眼泪一颗星的千金小姐,何尝吃过这种苦?
  要是念小姐和言公子如今还在,不得心疼死这个妹妹?
  浑浑噩噩烧了一夜之后,灵衣倒是觉得自己难能可贵地睡了一个好觉,不仅如此,她还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求贺弥章别走,哭得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就差给他跪下了,结果倒还真的把这个人给说动了不走了。
  后来她很安心,枕着贺弥章的身子,糊里糊涂地就在梦里也睡着了。
  ……
  心柳端着药进来的时候,灵衣已经支起身子抱着膝盖坐在床上,她的发有些凌乱,整个人都憔悴的很。怀里抱着昨晚上见了贺弥章就躲得老远,等人走了才爬上床的小豆包儿,细长的手一把一把抚摸着它的短毛。
  这样的苦楚日后不知还要经历多少,灵衣还没开口,心柳倒是先怕了起来。
  她虽然才跟了灵衣三年,眼见着她病发虽然才只有一个月,可是这实在是太吓人了,心柳眼见着原本好好的人一下子就成了这个模样,不由得想老天爷有的时候真的是很绝情……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
  那么多人骂她顾灵衣是祸害,怎么她这个“祸害”也活的这么短命呢?
  “傻心柳,你看什么呢?一会儿药凉了我可喝什么?”
  灵衣冲她招了招手,脸颊露出两个浅浅的笑涡。
  心柳愣了愣,两步小跑了过去:“大人你要喝药?”
  这可是第一次不用心柳提醒灵衣主动要喝药……
  这主子就突然转了性子,心柳也不知道该喜该忧。
  灵衣笑的很好看,其实她生的不是很美,而是很好,好得让人挪不开眼睛,总觉得能让人在她身上找到许多岁月的美好痕迹。
  好像这副模样就是上天恩赐给她的宠爱一样。
  “是啊,我在想,我可不能就这么白白死了,”灵衣抱着豆包儿在下颌蹭了蹭,“我梦见他说要带我去放风筝,去摇撸划船,其实他还是爱我的,他说了,他最爱最爱的就是我了……”
  灵衣分不清梦与真实,只是偏信偏爱那个对她好的贺弥章,哪里有这个贺弥章,哪里就是灵衣的彼方。
  这样的人实在可悲,可是她就是愿意。
  只是,无计悔多情,她终究骗着骗着就骗不过自己了。
  往后的日子静的如流水,贺弥章有的时候会来看看她,在这儿住一晚上就走,继而就是几日不见人影。
  他的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他的逢场作戏予取予求,灵衣早已习以为常,她只是尽力去迎合着他,疼得实在难受了才会哀求两声说我疼,你轻点儿。
  然而贺弥章这人发起疯了根本没有一点儿分寸,也半点儿分不清灵衣是真疼还是在调情。
  他从正面折了她的腿贯入,反复几个来回之后又把人翻身跪趴在榻上从后面进去,狠狠捏着灵衣的腰,一次又一次地撞进那个不可测的深度。
  灵衣记得,她与他第一次做时,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爱与欢喜,只是疼,似乎是要将她从腰切断的疼……
  那时的贺弥章什么都不懂,也没有什么花样,莽撞着就往里面去,疼得灵衣在他身下哭,脸都要皱成一团儿。
  等到后来,她就只能一边哭一边抱着他说:
  “初哥,你得好好待我……”
  贺弥章心疼的不得了,后来才知道,灵衣对于痛楚的感知比他人敏感许多,其实是磕了碰了都能疼出眼泪花儿的那一种。
  那个时候的贺弥章发誓再也不让灵衣掉一滴眼泪,灵衣也为了他什么苦都忍着不说,可是眼泪这东西不争气,她越想忍就越忍不住。
  她不怕贺弥章对她不好,就怕贺弥章实在对她太好,然后哪一天他突然对她不好了,灵衣怕自己因为这点儿好没了,连活下去都会成了问题。
  顾灵衣何时成了这种姿态?病成这个样子也不愿意离开?
  心柳很清楚,根本不是因为贺弥章是王,灵衣才不肯离开,只是因为他是贺弥章,而灵衣太傻。
  喝了药之后的灵衣攒了些精神,特地把豆包儿抱到廊下晒晒雪后的太阳,天儿难得放晴,灵衣主打病了这一个多月门儿都不愿迈出一步,现下走了出来,望着这白茫茫一片,只觉得天地寥廓,而她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