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杀死蛋糕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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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才不可思议是不是晚了点?”
话题应景,走下楼梯,费兰特和决明就看到正前方的墙上挂着幅画,一头威风凛凛的寒霜巨龙正翱翔于山巅。
坚韧的利爪,泛着寒光的鳞甲,以及冻绝一切的吐息,逼真的仿佛要从画中钻出来。
“这也是我从南陆那个遗迹中发现的,不过真品刻在石板上,已经风化了,我凭着记忆拜托了一位狐人族的画师才复原出来。”
“等等!”决明突然打断,“虽然我记不清其他东西,但基本常识还是有的,这条龙怎么不太对?”
“的确不太对,这是条腐烂的寒霜巨龙,或者说尸体,我也不清楚墓主人为什么会这么刻画。”
“墓?”
“咳咳,这是题外话。”
索斯特岔开了话题,将多余的蜡烛点亮,让整个地下室清晰可见。
这时二人才清楚的看到,整个地下室的四周几乎摆满了架子,架子上又满满当当的放着许多莫名其妙的东西。
正中间是一张较大的长桌,铺着南北两陆的地图,以及一些笔记和杂乱的纸条。
“来,看看这个!”
索斯特顺手将架子上的一块盾牌扔给费兰特,吓得他赶忙接住,可入手却没有想象中的沉重,反而轻盈无比。
“这是……这是……”
“一块龙鳞。”决明指着画像上的巨龙提醒到。
“这个玩意在我的藏品中可以排到前三,不过你不用小心,它硬的很。”
当!
索斯特才说完,一道类似铜器敲打的巨大响声传遍了地下室,吓得他浑身一激灵。
一旁的决明正手握着一柄长剑,狠狠的斩在了龙鳞上面,连道痕迹也没有留下。
“我就说很硬,对吧?另外朋友,你拿的那柄剑是一百三十年前虎人族长的佩剑,由当时矮人最出色的铸造师打造,他自刎的时候用的就是这个。”
决明尴尬的将长剑放回了架子,这么一听好像这里都是不得了的东西啊。
“自刎佩剑不应该是随葬品么?索斯特,我现在很怀疑你的身份。”费兰特一边头也不抬的摸着龙鳞,一边说道。
“差不多,都差不多。”
索斯特打着哈哈,开始为二人介绍他的众多藏品。
正如费兰特所猜测,他这里几乎有四成是各种各样的陪葬品,还有四成是从遗迹中挖出来的古物,另外两成也是索斯特重点介绍的,是关于魔法的东西。
比如可以不定时发光的椅子,隔两天就能倒出清水的陶瓷瓶,亦或者永远保持寒冷,甚至能让一米范围内结出冰霜的匕首。
这些神奇的物件大约有十来个,都被索斯特用不同的方法小心的保存着。
一路上介绍的时候,他的眼睛都是冒着光的,可以看出他真的很喜欢这些东西。
而费兰特和决明也是连连惊叹,嘴巴就没合上过,对于费兰特来说,这些反常识的东西彻底摧毁了他的一些想法。
比如……‘这世上或许没有神明’,连魔法都能如此神奇,神明也许真的存在。
而对于决明来说,这些东西带给他的也是震撼,不过要比费兰特小一些,因为他现在本就失忆,眼中能称得上新鲜的东西太多了。
“怎么样,不错吧,虽然这些东西好像都没什么用,不过的确超出了普通人的认知,来,这是最后一样藏品。”
索斯特来到长桌前,打开了一份古老的兽皮卷轴,泛黄的兽皮上写满了不同于现在的古文字,正中间有十二只神秘独眼围成一个圈,圈内是一个简陋的天平。
“这就是你找到的关于魔法的记载?”
“对,不仅仅上面的文字蕴含着巨大的价值,甚至连这份卷轴都不简单,即便过了这么多年,依旧保存了下来。”
“这上面写了什么?”决明突然问道。
“不知道,我只猜出了前两句,学会了点灯魔法,后面的语句更加复杂,不过我猜测和传说中的第一魔法学院有关。”
……
……
“你就暂时住在这里吧。”
将决明安排在客房,费兰特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今晚的惊吓和震撼让他忘了要把这个失忆的人送到教会,不过看样子现在他知道的太多了,反而只能留在身边。
幸好经过观察,这个人的脾气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吃的有点多,有点愣愣的偏执。
没有想太多,费兰特挪开蜡烛,将一张白纸铺开,这是他抄录的一部分魔法卷轴,见识到真实世界的他怎么可能会不感兴趣,所以在索斯特的答应下,抄了一部分过来。
可看来看去,上面的文字也只能让人昏昏欲睡,没有半点线索。
关于文字,各族有各族的特色,一般都是按照在哪个地区,就通用哪种。
费兰特研究古生物学也曾接触过其他族类的文字,可没有一个风格能和魔法卷轴对的上号。
摘下手上索斯特送给他的天平戒指,沉思片刻,然后收拾一下,上床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费兰特早早的出了门,他抄了两个奇怪的文字,打算到学院请教一下大导士。
而决明则无所事事的留在了公爵府邸,他还是想不起任何事情,除了自己的名字。
餐厅中,老管家正在吩咐下人摆好刚买的厨具餐具,作为上流社会的贵族,每半年换一次并不频繁。
决明一个人坐在餐桌旁,精致又量少的贵族早餐实在满足不了他的肚子,等到老管家和下人收拾好退了下去,决明勉强才吃了七分饱。
左右看了看空无一人的餐厅,瞄着餐台上的蛋糕,决明起身走了过去。
新到的餐刀光洁锋利,正切到一半的时候,窗外的天空飘起了雪花,压抑了快一个月的寒冷再一次爆发出来。
可就在这时,决明突然愣住,脑海一阵疼痛,以至于握着餐刀的手都颤抖起来。
刀刃一偏,恰好在手指上划破了一道小口,血珠渗出,由红转金,被吸进了餐刀之内。
手指的疼痛让决明的脑海恢复了正常,下意识将手指含进嘴里,看了看蛋糕,打算还是整块吃掉。
夜晚,刚刚从索斯特家中回来的费兰特直接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他已经开始试着习惯土豆汤和粗糙面饼了。
学院精通文字语言学的大导士给了他一个很大的惊喜,觉得魔法卷轴上的字体有些古兽文的影子,但早已失传,建议他有机会可以去凯亚帝国的艾沃斯学院打听一下。
这可谓是实质性的进展,索斯特也对此充满了激动,作为一个到处冒险的人,他的知识贮备显然不高。
“也许是时候向父亲提出去艾沃斯学院进修了。”
费兰特默默的想着,突然觉得肚子有些饿,确实,土豆汤配面饼还是不能让他完全适应。
起身来到餐厅,没有指使下人,费兰特打算切一些面包和果酱。
可他的手刚刚碰到刀架,整个人突然愣住,轻轻的用手按了按,原本坚硬的木制刀架却如同海绵一般柔软。
费兰特有些奇怪的扭过头,用力一扯,刀架像面包一样被扯下了一角,失去固定的餐刀散落一地。
咬了咬后槽牙,费兰特觉得有些蛋疼,仔细看了看手中柔软的刀架,作死的尝试着放入嘴中,入口香甜,与没加奶油的蛋糕无异。
咽了下口水,费兰特将视线投向了地上的餐刀,见识过了魔法的他有了一个奇怪的想法。
……
……
“你这破玩意是哪来的?”
地下室中,索斯特睡眼惺忪,披着风衣打了个哈欠,对于在睡梦中被惊醒这件事,他是非常在意的。
“问过了,克纳德爷爷说就是普通的餐刀,来源和以往一样,没有换新的订购商人。”
“废话,我是指大晚上你拿着刀敲我家门是干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费兰特表情严肃,伸手将一旁的蜡烛揽到身前,举起餐刀一刀切了下去,蜡烛被劈成两半,火苗熄灭,蜡液迅速冷却。
“然后呢?”
费兰特一笑,当着索斯特的面将半截蜡烛塞进了嘴里,大口的嚼着,然后将另一截推了过去。
索斯特的脸色僵住,眸子中睡意全无,心中仿佛想到了什么。
直到费兰特将蜡烛咽下,索斯特才颤抖着拿起柔软的蜡烛,也放进了嘴里,入口香甜,哪里还是蜡烛,分明是一块蛋糕!
“你……这东西哪来的?”
一周后
还是地下室中,二人再次碰了面。
“调查过了,那个商人的刀具完全没有异常,无论是从制造还是贩卖。”费兰特将手中的报告扔到桌上。
“也许和那个商人无关。”索斯特将脚搭在桌边,靠在椅子上说道。
“你什么意思?”
“这几天我一直再想,一个能把任何东西切成蛋糕的餐刀,突然出现在你家里,你又恰好认识到了魔法的存在……”
“你是说有人故意的?”
“你想一想,这么神奇的东西只可能和魔法有关,也许,我是说也许,在西尔斯城,正有一位魔法师看着我们!他在考虑,考虑是否接触我们!”
“……索斯特,我很能理解你想要成为一个魔法师的心情,但这个猜测是不是太牵强了些?”
“牵强么?我不觉得,反倒是我们,在弄清楚这个魔法餐刀之前,还是先不要出发去艾沃斯学院的好。”
“……”
最后在索斯特以死相逼的情况下,费兰特答应了他的建议,暂时不离开西尔斯城。
走出木屋的费兰特望了望阴沉的天空,连续一周的大雪让贫民区冷清了许多,脚下的积雪已经有了一尺厚,这里可不像富人区,有专门的人打扫。
马车已经在街边等待,在他准备登车回家的时候,不远的巷子里走出了一个年轻人,正拖着一具老人的尸体走了出来。
“又是一个饿死的,今年的雪太大了,看来要比去年严重些。”车夫感叹的说道。
“这里每年冬天都会死人么?”
“会,这里冬天不饿死人简直是神明眷顾。”车夫瞥了一眼这个贵族少爷,漫不经心的答道。
费兰特点了点头:“走吧,回东区。”
第二天
索斯特正在家门口扫雪,不一会,收起扫把的索斯特打算去费兰特家里逛一逛,毕竟他家只有个火盆,这个鬼天气还是太冷了。
就在这时,一连十几辆马车缓缓驶来,停在了街口,惹得索斯特驻足而视。
头车的帘子掀开,费兰特面带笑意的走了出来,吩咐了车夫两句,来到了索斯特的身边。
心思机敏的索斯特马上就明白发生了什么:“等等,让我想一想,你不会撮了一堆雪球,然后用餐刀切过了吧?”
“是家具商人的下脚料,很便宜,很像面包,也很方便,切成小块的同时就可以吃了。”
“费兰特!你这是在暴露我们!”
“我是一位公爵的儿子,花钱请贫民吃饭虽然奇怪,但也没到违反常理的地步,万一那位看着我们的魔法师要的就是考验我们的心性呢?”
索斯特无言以对,天性小心的他还是不赞同费兰特的行为,可东西都已经开始派发,决明也加入其中从马车上搬着箱子,空地上很快就排起了长队,他再如何反对也是无用。
屋子里,三人围着火盆坐成一个圈,决明关注着土豆什么时候烤好,另外两人则大眼瞪小眼的对峙着。
“费兰特,这是西尔斯,各大教会最次也有一位大主教坐镇在这里,你知道魔法的事被他们发现会是什么后果?是邪教徒!”
“其实更主要的是,这里是索斯特的老巢。”决明一边剥着烤土豆皮,一边说道。
“你看!多有道理!”
啪!一袋金币被费兰特放在桌上:“这才是道理,既然有能力解决,没理由看着他们饿死。”
“我觉得他说的对。”
“……”
之后几天里,即便大雪已经停了,费兰特还是在收购木料,然后靠着那把餐刀为城西贫民区免费派发‘面包’。
这件事甚至传到了贵族圈子,在其他贵族笑话罗伊公爵生了个傻儿子时,罗伊公爵倒觉得很欣慰,因为费兰特真的有了自己的想法。
可西区太大了,费兰特一个人根本无法满足所有贫民的需求,这时罗伊公爵开始为他提供金币支持。
眼看着冬天就要过去,索斯特担惊受怕了一个冬天,幸好这件事没有引起教会的特别关注。
这一日,公爵府邸中,三人享受着久违的下午茶,看着院子里的积雪开始融化。
“我说你还打算一直这么干下去?要知道即便是夏天,城西饿死人也是常事。”
“放心索斯特,咱们没露出什么马脚,不是么?”
“但是木料来源已经不够了,再次采购很容易造成怀疑。”决明抿了口咖啡说道。
“那换成别的?有什么东西和面包很像?”
“也许可以……”
“少爷!少爷!”
老管家的喊声打断了决明的话,急匆匆的跑了进来。
“少爷,出事了!”
“怎么了,克纳德爷爷?”
“城西大规模贫民死亡,教会和王宫已经派人前去了!”
……
……
“父亲,我走了。”
“路上注意安全,西尔斯这边我会尽快处理,放心,没事的。”
费兰特三人告别了罗伊公爵,登上了马车,朝着城外赶去。
几天前城西贫民开始出现大规模死亡,根据事后调查,保守估计在两千人。
对于王宫和贵族来说,贫民在他们眼里就是廉价的劳动力,尤其在蒸汽机大规模普及后,需要的人手变少,他们可以用更加低廉的工钱雇佣贫民。
什么,嫌工钱少,你不做有大批的人愿意做。
所以对于贫民的死亡他们根本不在乎,但这次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以至于王宫也不能坐视不理。
至于教会的插手是因为那些贫民的死相,也许上一秒他们还走在路上,下一秒就会突然发狂,浑身青筋暴起,仿佛一个快要炸炉的蒸汽机。
往往他们会经历一到两分钟的宣泄,然后就会像泄了气皮球,倒地失去声息,这是妥妥的邪教仪式才会产生的现象。
但死去的人终究是贫民,王宫也只是向罗伊公爵讨一个不咸不淡的说法,但众多教会却死死的坚持要他交出费兰特,押送教会进行洗礼。
罗伊公爵和光明教会的红衣大主教关系很好,他当然清楚所谓的洗礼和蜕一层皮没什么区别,所以只好一直拖着,暗地中安排费兰特前往凯亚帝国艾沃斯城的艾沃斯学院,等到他将这里事解决后再说。
看着马车快速驶离,罗伊公爵叹了口气,转身吩咐老管家:“备马车,去光明教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