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比试 一
进了云府小门后，我才发觉这满院的仆役们忙碌异常，递送的各类物事已绝非我这个市井小民所能想象了，我没有过多的驻足观看，径自随菡萏的贴身婢女来到菡芝院，云菡萏无聊的站在院门口等着我，见我来了兴高采烈的上前和我打着招呼，我微笑的摸了摸她的脸蛋。
还未等我考量她近几日的功课，云菡萏早已迫不及待的看着我：“林姐姐，今天实在心思不在这，要不我带你前院看看热闹吧？”
我摇摇头道：“那日你大哥已经说得很明白了，今天我只待在这里，前院的宴会我还是能避则避吧。”
但下意识的我又想到了他——慕云宸，今天这个宴会，他怎么可能会缺席呢？更何况这也是我唯一可以接近他最好的机会了，否则错过这个时机，纵然一墙之隔我见到他可能也是极其渺茫了。
我思考再三，又转瞬对云菡萏微笑道：“想来这菡芝院离那宴会之地也极近，今日也不适宜练琴，若真是想去，我们寻个僻静些的角落，围观片刻就回来可以吗？”
云菡萏似乎也在等我开口，见我勉强答应了，高兴的急忙招呼婢女将围肩和软裘披了，便领着我绕向前院。
我俩混在奴婢群中东瞧西看，云菡萏发觉善于言谈的我今日一言不发，拽了拽我的衣袖：“姐姐，你在想什么呢？”
“也没想什么，只是由衷的发现这人与人的命运还真是不同，你找好合适的地方了吗？还是看到什么好玩的事情了吗？”我微笑道。
“地方我早已经让詹伯安排好了，绝对没人注意到我们，但是好玩的倒是没有。”云菡萏的一个“没”字刚说出口，便惊讶的拉着我的手，指着一个方向，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就看到慕云宸，而邻座坐着一个女子，仪态雍容典雅，云鬓花颜，美艳不可方物，而慕云宸正襟端坐，玉带华服，威严而不失高贵。二人一个温润君子，一个窈窕淑女，时而谈笑间自带风雅，犹似一对璧人，而云菡萏那个“有”字也瞬间变得几不可闻。
我心中微微一酸，看来过去的终究都过去了，毕竟他现在是当朝备受瞩目的皇子，身边有陪伴的女子自然很正常，我不过与他屈指可数的见过数面，我纯属自嘲似打趣自己。
“竟然是她”身旁的云菡萏喃喃自语拉回了我的思绪，我轻声问道：“那个女子是谁？你认识她？”
云菡萏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她可是当朝文渊阁阁老端木陵的千金端木婉蓉，据说是端木阁老的心头宝，不过宸哥哥怎会这般和她亲近这我还真没想到”
我哭笑不得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我似乎闻到了一点酸溜溜的味道啊？”
云菡萏拉着我，见缝插针，终于在一个离慕云宸相对较近的位置的侧后方我俩坐了下来，四周众人虽不认得我，但云府家唯一的千金却还是众人皆知，云菡萏似乎只关注她的“宸哥哥”，倒是对周围众人的谄媚不屑不顾，引得旁人自讨无趣，我却心中暗暗好笑。
虽与慕云宸隔了一段距离，但不能靠近，本来这云菡萏还想再接近些瞧瞧这与慕云宸亲近的女子，我却死死拽住她，生怕她在这人多之处出糗，好言好语安慰了半天，这云府的千金才不依不饶的闷声安静下来。
旁边有人正八卦着端木婉蓉，引得周围年青公子哥纷纷侧耳倾听，这端木婉容真是要权势有权势，父亲贵为当今文渊阁重臣，要姿容有姿容，这帝都内哪一个年龄相当，尚未婚配的年轻男子不曾想到过她，若真是得手美人和权势岂不垂手得之？
此前很多门第相当的公子哥早都打着端木婉容的主意，但奈何今日宴会佳人只对一人初展笑颜，而偏偏这人又是帝都天庆陛下钟爱的最小皇子，而且偏偏此人也是风流潇洒之人，虽然言语甚少，但举手投足间的皇族风范，只能让见者自惭形秽，可能今晚慕云宸将是最受人关注的也是最为人所痛恨的人吧。
席间对诗行酒、射覆猜谜、投壶藏钩各种游戏却另有一番趣味，期间吟诗作对相互比试着才华，语锋机巧者往往会引得众人喝彩，而一时难以应对，敷衍待过者，大都懊恼沮丧。
期间一些总会有些人借故与慕云宸比试，但奈何此人对各种有意无意的挑衅都从容应对化解，隐隐独占风采，让不少豪门子弟尴尬不已，也引得不少年轻女子侧目关注，大有倾心之意，但见那端木婉蓉不愠不怒，笑意盈盈的看着慕云宸，更让旁人捉摸不透。
突然我的左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回头看去，却未看到任何人。
“你们怎么到这里了？”人语声突然从右侧响起，我心头暗惊，忙向右侧看去，云青正笑看着我俩。
我瞪他一眼，不再搭理他，云菡萏却发话了：“我和林姐待的实在无趣，我便带她过来瞧瞧场面，”说话间云菡萏仍死死的盯着慕云宸那侧，云青看在眼中，微笑道：“看来今天他的麻烦还真不少呢。看他平日里对人冷淡，但这处处得罪人的毛病却越来越严重。”
我故作平静的问他：“什么处处得罪人的毛病？”云青笑道：“明眼人都看的出来，众人各个对他如临大敌，若非碍于皇家身份，众人何必这般大费周章给他出难题？你再看那对面几桌年轻女子目光柔如春水，而这家伙却丝毫未看在眼中而且我们的云小妹也这般花痴的看着那边岂不是”
云青言语未落，云菡萏忙伸手去捂他的嘴，云青嬉笑着躲开她，还是不依不饶的开着云菡萏的玩笑，我突然回头看向他：“那么你呢？”
云青避开云菡萏右手，一本正经的看着我：“我么自然没有我们宸哥哥这般处处留情的手段了。”他说话间眼睛透着一丝狡黠之色。
他看的我颇不自在，似乎那日云府院中偶遇他觉察出一些端倪，大概误认为我也是某个与慕云宸不期而遇，芳心暗许的女子了吧，我不以为意的避开他的眼神，淡淡的说道：“云公子，是不考虑的过头了？”
宴席间突然人声鼎沸起来，我忙循声望去，原来是众人起哄，一个身着华服公子居然公开向慕云宸出题了，那男子目光灼灼却不看慕云宸，盯着端木婉蓉，言语中对慕云宸大有讥诮之意。
我心中大奇，回头看向云清问道：“那位公子是什么人物，居然敢对皇子也这么挑衅？”
云青幸灾乐祸的笑着说道：“那位公子可是个厉害的角色，当今天庆陛下有一兄长，受封燕王，封地北郡五地，便是陛下也礼让三分，而他又是燕王独子，自然不会把皇子放在眼中，如此却有场好戏瞧瞧了。”
云菡萏接口道：“想来这小王爷对端木婉蓉大有倾慕之意，恰好这端木婉蓉对宸哥哥又这般亲近，自然令他不快。”
众人起哄之声忽又大作，原来燕小王爷言辞凌厉，确是要慕云宸接下他的题目。
端木婉蓉帮忙推脱了两次，反倒引得那燕小王爷嘲笑不已。倒是慕云宸脸色平淡的接下了题目，从容的等待燕小王爷的出题，端木婉蓉见慕云宸已接下题目，也只好作罢，却恼怒的看着燕小王爷，而这小王爷却笑意满满的看着慕云宸，摆出一副你不敢应战也无所谓的样子。
云青冷哼一声：“看燕小王爷却是存心要刁难他了，似乎是有备而来，看不出来他还真是费了一番心思。”
沉默中，众人将目光都齐聚在慕云宸和燕小王爷的身上，都想看看慕云宸如何化解这小王爷的刁难。
燕小王爷对身后下人点头示意，不多时一玄衣女子走了进来，面容清秀，年龄二八上下，施施然走上前，向那小王爷施了一礼，又转头向慕云宸施礼，随后给小王爷递上一方绢纸，小王爷打开看了片刻，冷笑片刻：“今日是云将军举办这宴会本就是让经纶满腹的饱学之士品诗对句的，不才下人胡乱写了上联，但请七皇子填补个下联。”说完便安排那玄衣女子将绢纸呈递给慕云宸，慕云宸接过绢纸打开一瞧，却看见娟秀的一行字迹：“望江楼，望江流，望江楼下望江流，千古江楼，千古江流。”
云菡萏这边回头问云青：“大哥，这个好对吗？”
云青唇边含笑：“说难也不难，说简单却也不简单，你看他这么镇定必然心中早已有了主意，倒是这玄衣的女子的确不简单，似乎大有来头，想不到这小王爷做足了功夫就为了刁难他。”
我远远的看着慕云宸，却见他平静的站起身来，对那玄衣女子躬身回礼：“这位姑娘好手笔，小王爷，在下想的一联，倒还应对，若是有不妥之处，还请小王爷指正。”说罢接过身边奴仆递上的笔墨，在那方绢纸上写下一行字，众人纷纷围观：“印月井，印月影，印月井中印月影，月井万年，月影万年。”
那小王爷看了瞠目结舌，额头青筋凸起片刻，又恢复平静，嘴上却淡淡说道：“想不到七皇子也是文采斐然啊，我这不成器的奴婢随手一写，却也难不倒你啊。”
而围观众人见慕云宸如此迅速应对，虽是仓促间成对，但文笔潇洒，内容工整，让人不由叹服，众人不由纷纷鼓掌。这一场比试自然算慕云宸胜了。
那小王爷性格倒也洒脱，端起桌上酒杯遥遥一礼，仰头一饮而尽，倒有些将门风度，和他一起的好友也纷纷陪饮了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