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难辨忠奸,有误终须解(四)
雪易寒眉头紧皱,不解的看着手中纸条,便是白羽和路非也是极其诧异,照理苏逸飞乃江湖前辈,而且颇具名气,不该如此轻信,更何况他和雪易寒之间的父子关系?
白羽悄悄推了推发呆的雪易寒,低声问道:“大哥,你这父亲究竟是不是亲生的?”
雪易寒皱了皱眉,小声道:“我的身份就你和路非知道,其他人越少知道越好,他以为我在十年前就死了,自然不会认出我。”
白羽比了个明白的手势,转头对着路非低语几句,时不时还打路非一脑瓜,直到路非不住点头才肯罢休,周边众人听不清楚三人言语,见他们郑重其事样子,以为对本事件有所帮助。
孙成贵高坐主座,时不时和身边孙福低语,眼见雪易寒三人谈完话,关切的问道:“这次事情极其蹊跷,那个假的雪易寒是在三天前捉住的,这又出现一个你,怕是你的仇家想嫁祸与你,想想都有谁想要制你于死地?”
雪易寒脸上渐渐露出一抹悲切,苦笑着说道:“除了被我撞破阴谋的风无痕,也就从一见面就不待见我的苏逸飞了。”
孙成贵摇头说道:“不会是苏逸飞,在苏州,苏家是名门大户,门风极重,他就是想对付你不可能用苏家的名声做赌注,看来只能是魔教的风无痕了。”
“是啊,除了他实找不出第二人?”众人纷纷附和道。
“我需要尽快进城搞清楚情况。”
“你不能去。”
雪影一听雪易寒要进城,忽的一下站了起来,关切说道:“如今城中想要抓你的人比比皆是,便是被真的淫魔糟蹋之人中亦有名门大户,你去就是狼入虎穴,根本就讲不清的。”
雪易寒看雪影如此关心自己,心中升起一丝暖意,凄凄一笑道:“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我又不会傻到就这样过去,我是谁?我也会易容啊。”
雪影哼了一声,牙关紧咬道:“那我就陪你一起。”
“不行。”
“不可。”
雪战和孙成贵几乎同时开口,孙成贵看了眼雪战,随即说道:“我和你父亲打小的交情,若是让你在我的地盘出了丁点纰漏,叔叔这张脸往哪放啊。”
雪战亦劝阻道:“妹妹,如今苏州城多少都打听到了雪易寒的人脉关系,你若是出现,雪易寒如何能够专心找贼人,便是白羽和路非都不能一同出现的。”
“我们也不行。”白玉和路非错愕的问道。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风晴站起身斩钉截铁道:“当然不行,无论苏逸飞还是风无痕,都是见过你们的,也知道你们之间的关系,若是雪兄易容后你们在一旁跟着,岂不是漏了馅,所以雪兄出了水寨化妆的样子谁都不能知道,谁又能担保不会有人通风报信。”
风晴话一说完,议事厅内大多数人脸色都变得极其难看,便是孙成贵都有些恼火,随即又恢复如常,冷冷的看了眼议事厅众人,十多个头目或坐或卧或斜躺,只片刻便恢复如常,仿佛都未听到刚刚的谈话。
话已至此,雪易寒也知道都是为了他,亦帮着劝解雪影,雪影上了脾气,如何也不肯同意,最后还是双方取中,雪易寒独自行动,雪影和白羽还有路非则是去苏州城打听消息,双方约定接头暗号,以相互辨识。
说过雪易寒的事,议事厅开始了真正的议事,他们也知道再在这里也不合适,便拱手告辞,孙成贵微微点头,雪易寒便带着白羽和路非退出议事厅,雪影向雪战低语几句,也风风火火的跑了出来,只余下雪战和风晴在里面议事。
走出议事厅,入眼便是长长的台阶,七十二块台阶,仿佛波浪般起伏,标枪林立,巍峨站姿,甚是壮观。
雪易寒几人下到底层,朝着右前方一处人烟稀少处走去,待走到一处明显被人压过的青草地时,几人相互看了眼,便盘膝而坐。
雪影亦是不顾自己一身衣衫,随地坐在雪易寒旁边,笑眯眯的看着雪易寒。
雪易寒被看的有些紧张,狠狠地瞪了眼身旁两个幸灾乐祸的损友,微微正身道:“雪影,刚刚在议事厅有很多疑问不好开口,既然在这里了,我想问问。”
雪影手托腮帮,眼眸睁的极大,俏皮说道:“叫我小影。”
“好好好,叫你小影叫你小影。”
“嘿嘿嘿。”
雪易寒讨饶的说道,引得白羽路非一阵大笑,雪影也是笑靥如花,轻声说道:“别总是听风就是雨,孙叔叔虽然是水盗,却也是有自己原则的,当初我父亲和孙叔叔一起当过兵,过了命的交情,要不然我和哥哥能放心住在这里。”
“明白了。”
雪易寒点了点头道:“怪不得这里的护卫都那么精神,便是防卫亦是了得啊。”
雪影亦是赞赏的说道:“孙叔叔用兵练兵都是一把好手,所以这次我和哥哥来,也是有请他出山的意思,便是风晴也是这个目的。”
“朝廷如今孱弱,四方枭雄都蠢蠢欲动,难道雪家也要···”
“别问我,我也不清楚。”雪影明白雪易寒的意思,蹙了蹙眉,摇头叹息道。
雪易寒不再多问,便是白羽和路非也是闭口不再提这件事情,四人相互说着离别后的种种,便是在路上的各种糗事都被白羽路非爆料出来,雪影直听得哈哈大笑,看着几人快活的笑着,雪易寒心头一点阴霾也烟消云散。
未来日子还长,谁能将一切都计算的清清楚楚。
珍惜当下才是最重要的,雪易寒看着时不时大笑的雪影,嘴角露出温和笑容。
······
翌日清晨,第一缕曙光升至地平线,照入人间时,雪易寒几人便悄悄地从太湖进入了苏州城。
苏州城分内城和外城,外城又分东西南北四城,城中道路交错,水脉纵横,东城是极繁华的地带,这里有整个苏州最豪华的酒楼,亦有最有权势最富有的官宦商人,武林名宿。
素有苏州第一酒楼之称的聚贤居,高达七层,每一层都装修的气派庄严,应有尽有,前三层大大小小分了几十个小房间,每一个房间都是一个小厨房,准备一样菜式,从第四层开始,便装修的极幽极雅,每一层还有专门的艺人演出节目,有唱苏腔的,有唱大鼓的,还有唱哀怨的,更有街头把式表演节目的,吃喝玩乐样样全,所以有人说:“一入聚贤居,便临苏州府。”
虽是早上,酒楼已是人头攒动,叫卖声吆喝声此起彼伏,雪影一身男装打扮,带着白羽和路非一路朝着五楼走去,刚进入五楼,便见一名笑容甜美的大妈笑呵呵的走上前,对着雪影笑着说道:“雪公子,有日子没见您来这了?这次想吃点什么?本店今日新增加了几个菜,有剁椒鱼头,粉蒸扇贝啊···”
雪影笑着对那女子说道:“芬姐,你这里消费太贵,本少爷就是再有钱也不是这么挥霍的啊,吃不起吃不起。”
雪影一边说一边走进一间雅间,被叫做芬姐的女子紧紧的跟在后面,进入雅间后紧紧地将门栓插上,还不待白羽二人有何动作,芬姐匆匆向前对着雪影耳语,期间还夹杂着高声讨价还价的声音,直看的白羽路非一头雾水。
二人足足聊了一盏茶功夫,芬姐才笑嘻嘻的起身,然后高声说道:“得嘞,三位客官请稍等,饭菜一会就来。”
芬姐打开雅间的门便走了出去,白羽和路非有些好奇的看着雪影,雪影自顾自的倒了杯开水,淡淡说道:“芬姐是我母亲身边人,三年前才被派到这里经营五楼生意的。”
“哦。”二人点了点头,也不再多问,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不好随意打听。
三人坐了没多久,芬姐便安排人上菜了,满满一桌子酒菜,许多都是白羽路非二人见都未见过之物,二人嘴馋急了,一人倒了一杯酒,也不管不顾雪影的惊愕表情,一个个下筷如飞,狼吞虎咽。
雪影忍不住摇了摇头,脸上笑容蓦然增加几分,拿起眼前的两只螃蟹递送给二人,二人接过螃蟹,直接便往嘴里送去。
“咔嚓。”
“哎呦。”
路非忙捂住嘴嘟嘟说道:“我的牙,我的牙。”
“哈哈哈哈。”雪影看路非上蹦下跳的表情,哈哈大笑起来。
路非拧了拧脖子,揉了揉有些麻木的嘴,委屈说道:“从小打到,人家都是吃的剩菜冷饭,跟着雪大哥才吃上几天好的,那么多不认识的,你的给我说啊。”
“好好好,我教你们吃。”
雪影也知道他二人身份,一个师父是叫花子,一个师父是侠盗,也不再嘲笑他们,一点一滴的教他们如何吃螃蟹。
三人正吃得起劲,雅间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随即走进来一名鬼鬼祟祟的中年男子,那人一脸络腮胡,身上衣服隐隐都有臭味,直教三人露出嫌弃表情。
白羽嘀咕道:“大哥啊,你就是想改一下容貌也不用这么苦了自己吧?”
那人眼神滴溜溜转,并不接话,雪影心头微动,说了一句:“相思想念不相忘。”
那名鬼鬼祟祟的男子又摇了摇头,缓缓伸出右手,露出一块古朴的古玉,沙哑说道:“这是龙阙玉佩,你们有没有想买的?”
“啥,卖玉佩的。”路非一听气不打一处来,拉起那人便向外面推去,边推还边嘀咕道,“走走走,我们在等人,不买东西。”
待那人走后,路非将门一关,便要坐下吃馋嘴的螃蟹,突然听雪影问道:“他刚刚说龙阙玉佩?”
“是啊是啊。”路非嘴里吃着螃蟹,含糊不清的答道。
雪影看着无动于衷的二人,不由拍了下额头,恨铁不成钢问道:“你们知不知道龙阙玉佩现在有多火?”
白羽二人摇了摇头,表示不知,白羽看着表情变化的雪影,安慰说道:“不就一块玉佩吗?想想我是谁,想要啥样的没有。”
“吃吃吃,就知道吃。”雪影一扶额,不想与二人说话。
她也知道,刚刚那人怕就是卖假货的,若是真的,早就打生打死,怎么可能轮得到她,可一想到龙阙玉佩,雪影有按捺不住心中想法。
雪影思绪纷乱,白羽和路非则是狼吞虎咽只吃的剩下残羹,在那一个个捂着肚子打饱嗝。
门再一次被推开,走进一位身着青色衣衫的俊俏书生,书生手拿折扇,平静的朝着三人行了一礼,轻声说道:“见过三位客官,不知三位客官可愿听曲?”
“不愿意不愿意。”
白羽四仰八叉的躺在一旁椅子上,喘着粗气问道:“怎么这里的人都那么喜欢不敲门就进别人的包间啊?太无理了吧?”
雪影无奈的看着丑态百出的白羽和路非,对书生微笑说道:“我这兄弟说的没错,连门都不敲,枉为读书人。”
书生嘴角露出一丝笑,对着雪影拱了拱手,说了声“抱歉,打扰了。”
书生转身走出包间,掩上门便朝着五楼唱曲处走去。
书生走到唱曲处,听众台上零零散散坐着四桌人,其中一桌正是苏州的苏寒和苏山,其他两桌坐了两位大腹便便的商客,最后一桌则坐着一名略显瘦俏的中年男子,那人脖子里带着一串大金链子,给人一种十足十暴发户感觉。
书生坐上唱曲的位置,润了润喉咙,开口唱了起来。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
一首《关雎》在酒楼五楼缓缓回荡,如泣如诉,如怨如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