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护道人

  夕月再无睡意，拆开了小魁的信件。
  信上是熟悉的字体：“我不想拖你们后腿，更不想让夕月独自面对危险，我要拥有保护你们的力量。所以我和石研曦去西边湖魅山历练，希望路上能够和夕月送别。我们很快就会回来，勿念！魁。”
  非常稚嫩的语气，歪歪扭扭的字迹。
  夕月披挂在身，在羊皮纸地图上找到了湖魅山的位置。出门去马厩寻了上次骑的那匹白色烈马，打马向西疾驰。
  她来到山口时已经是晌午，很多佣兵从山中拥挤而出，在不宽的路上相互推搡；很多寻人的高阶力量者都想要进入，和卫兵发生了不小的冲突。
  一片喧闹中，静静的停着一辆马车，两匹斑点健马在悠悠的喝着水嚼着豆粕，对这一切毫不关心。夕月推开虚掩的车门进入车厢，公孙俊连眼皮都没有睁开一下。
  “这山里发生什么了？”夕月问公孙俊。“小魁和石研曦呢？”
  “昨天夜里觉醒了一头兽王，那兽王血脉天赋极高。它一直在发出战斗咆哮，不停的召唤和怂恿所有野兽疯狂攻击山里的佣兵。”公孙俊睁开眼慵懒的解释道。“石研曦手里有我给的感应传送阵法，没有激活应该没有遇险。她有龙裔之瞳，可以规避危险；至于你家那小子一身顶级宝物，人又长得机灵，只要不遇到兽王就没事。”
  公孙俊说完，又睡了下去。
  夕月在入口处等候。看到一波又一波的佣兵都出来了，不少人受了极其严重的伤，断手瘸腿的哭喊着、搀扶着、埋怨着、咒骂着。人渐渐减少，那些大世家一些尚未等到历练子弟的护道者，有些仍在和卫兵交涉，有些已经找到空隙处，纵身进入了山脉深处。
  夕月正打算进入，却在人群中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武若萍，背着昏迷不醒的石研曦步履艰难的走了出来，那面精钢盾牌用绳子挂在武若萍的肩甲上，护在了石研曦背后。
  武若萍身后，并没有跟着那条憨厚可爱的白色巨犬，也不见那个机灵又懵懂的渔民小男孩的踪影。
  夕月赶紧上前抱过石研曦，给武若萍递上水囊。
  “小魁和棉花糖呢？”走向马车的时候，夕月问。
  武若萍哽咽着，眼泪却已经流了出来。“都怪我。”她说道。“我保护不了他们，还拖了后腿，我真该死！”武若萍有一些激动。
  夕月将石研曦放进车厢，转身从马鞍上取下一床行军毯，铺好毯子将石研曦轻轻挪到了毯子上。公孙俊看着这个受他保护小女孩却已身受重伤，流露出一丝讶异与懊悔，出手为她做简单的疗伤。
  “她的伤有些严重，但是尚不危及性命。”公孙俊挥手在车厢中布下了防护阵法，对她们解释道。“她贴身穿了软甲，软甲虽然损毁了，但为她抵消了部分的致命伤。”
  武若萍进到车厢，将装有精灵长弓和三支精灵长箭的箭囊放在了她身旁。
  “再喝口水冷静一下，说说里面的情况吧。”夕月安抚武若萍，她虽然心急如焚，却不能表露出来。
  “我们进去扎营，遇到狼群袭击。”武若萍开始讲述。“为了躲避狼群，大小姐带领我们找到了司徒家的营地。”
  “司徒家想要夺宝并杀人灭口，我被他们的迷药毒倒。”武若萍讲到这里，情绪又有些激动起来，夕月只得出言安慰。“我醒来的时候看见九只人形怪物，它们袭杀了司徒家的嫡子司徒旷一干人等，它们其中一只穿着小魁的装备，背着……背着小魁的尸体。”武若萍在比划着怪物的样子。
  “说下去。”夕月紧紧抓住武若萍的铠甲，将她吓了一跳。
  “我当时很害怕，但那些怪物对我没有恶意。”武若萍继续道。“它们带着我一起回去找到血泊中的大小姐，她整个人被血盖住了，那血应该不是她的。我闻了闻，那大部分是狼血。”
  “石研曦那条冰原大白狼呢？”公孙俊问道。“它为什么不保护你们？”
  “它将主人推向魔獭口中，将我们陷入群狼围困，还向司徒家摇尾乞怜。”武若萍满是气愤。“哦，对了，那九只怪物还在我盾牌上留了字。”
  转头再看时，已不见了夕月的踪影。
  夕月找到标有傀儡兽头家徽的帐篷，那是司徒家的驻地，已经人去楼空。桌上还摆着三个酒杯，菜仍热，酒尚温，应该刚离开不久。
  夕月来到山门口，闪身闯进了群山之中，卫兵无暇阻拦。
  按照武若萍的描述，夕月想要跟着他们的足迹再走一遍，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
  她压制住心中的剧烈情绪，在识海中那些功法奇技中找到一门侦查的高级技法，研读参悟到入门用了一炷香的时间。路上遇到一些魔兽，都成了她剑下亡魂。
  夕月来到了司徒家的营地，这营地早已经被魔兽摧毁，遍地的残肢断臂和肉屑。佣兵们柔软的内脏，早已被野兽当成佳肴优先争食一空，空气中全部是粪便的恶臭、血肉的腥膻和魔兽留下的骚味。苍蝇和蚂蚁都在穿梭着，忙碌的储备食物和繁衍后代，不时的引发起一场争斗。
  夕月无心细看，她发现了其他的追踪者，四个人的脚印，延伸向英灵湖边，她跟着脚印追去。
  而那四人脚印又分开了，两两向不同方向。
  夕月仍然选择了追向湖边。
  林间一片狼藉，被大火球引燃的灌木丛早已烧光，将旁边的桉树的树冠烧去了大半。
  一名妙龄女子走在前面，赫然就是司徒娇。身后跟着不停到处提着长刀侦查的是她的护道人司徒睿，司徒睿是司徒家的庶出，六阶中级力量型战士，家族的中流砥柱，年轻时曾经是闻名一方的猎人。
  “三阶的火球术，距离十丈发出，被避开了。”司徒睿举手在眼前比了比轨迹，说道。
  “三阶武士蓄力射出的钢箭，距离十九丈，未命中。”司徒睿看着树上只露出尾羽的箭矢。
  “四阶傀儡豹两具，从此处出击。”司徒睿摸了一个土坑，用手量了一下。“第一具追了二百丈被什么物体贯穿消散。第二具追了二百二十丈被利刃枭首。”他们来到了那只无头傀儡兽面前。
  “都怪石家那该死的大狗，平时那么怂，关键时候却爆发了。”那女子显然刚伤愈不久，身体还很虚弱，仍有些忿忿不平。想到当时的场景，她又有些心有余悸，没有心情继续说下去。
  “按小姐您刚才讲的，旷公子和近四十人去追那石家小奴仆，这支队伍应该已经是这片区域佣兵中最顶尖的了，而且连四阶傀儡豹也用了。但从战斗痕迹来看，有几次剧烈交手和偷袭，不应该出现这种情况。”司徒睿分析。
  “这四十多人，生不见人死不见尸，连同宝物都一同消失了，这才不正常。”司徒娇撅起了嘴。
  “六具四阶傀儡豹从此处出发。”司徒睿继续跟进线索。“那目标在拼命加速，但是五百丈时被围堵，已经走投无路。”
  “那人不是石家奴仆？十岁左右的孩子？怎么可能一个转身杀了四具四阶傀儡兽，然后再杀了另外几具？”司徒睿很是疑惑。“小姐，那小孩真那么弱？”
  “那就是一个普通小孩，渔民或农夫的孩子。魔兽成群涌来的时候，我自己先撤退了，石家丫头应该还活着。我们出去看看那长弓宝物在不在石家丫头手里，如果在的话，就能知道我哥的去处了。”司徒娇灵光一闪，对老者道。
  “那我们先出去看看，再进来和老陆他们二人汇合，那时候估计他们不仅找到了公子，也将那条惹小姐不开心的狗给宰了。”老者赞许的看着她，同意了这个建议。“那条狗虽然有兽王天赋，但是毕竟只有四阶左右，而老陆他们二人都是六阶巅峰了，老陆是德鲁伊，最适合对付野兽。”
  夕月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你们不必走了！”夕月说，看不到她的喜怒哀乐。
  老者对她能无声靠近很是讶异，司徒娇打量着这个不知从哪跑出来的劲装少女。
  少女年龄不大，寒霜般的脸上的青涩尚未褪去。裹着一套黑色的斗篷，箭囊里插满钢箭，挎着一把破旧的黑色长弓。
  少女手里提着一把精灵款式的剑，剑上铭文尽数激活，黑色的铭文上流淌着血一样的红色。
  “你是谁？”司徒娇问。
  “……”
  “谁派你来的？”司徒睿开始戒备。
  “……”
  “你是游侠吗？你敢来惹我们司徒家？”司徒娇看着这个比她漂亮的少女，妒忌心又来了。
  “我是谁不重要，只要你们是司徒家的就可以了。”那少女开口了。“我之所以站在你们面前，是因为我不想在背后杀人。”
  少女黑色斗篷在风中一闪即逝，司徒睿想要提醒已经晚了，他冲过去想护住司徒娇。
  精灵宝剑在空中划过一个红黑色的半圆弧度，司徒娇的人头落地，血立即喷了出来。长刀来得太慢，这才撞到精灵宝剑之上，宝剑毫发无损，重刀却斩出了一个很大的缺口！
  “你……敢！”司徒睿话未落音，第二个弧度奔他颈部而来，他竖刀回防，挡住了来袭的剑。对方力道并不大，他推测对方比他低了两个等阶。但是刀身上又出现了一个缺口。
  “怎么……可能，我这是五阶宝刀！”司徒睿又惊又喜，因为对方的兵刃绝对是件稀世宝物，他兴奋得甚至暂时忘记了地上的人头。
  司徒睿不敢举刀去劈，他怕自己的宝刀断裂。于是他提刀刺向那少女，力量上他有绝对优势。
  少女居然不闪不避，同样将剑尖递了过来，直刺他的双眼。
  刀比剑略长，结果应该是少女先死。
  司徒睿却没有勇气与她同归于尽，于是收刀就地一滚就轻松退开了，他们之间有至少两阶的差距，对于实力司徒睿很自信。
  两人继续缠斗，司徒睿抓住机会绕到了少女身侧，他找到了一个很大的破绽，那少女根本没有任何防守。他心中一喜，一刀由下向上斜撩了过去，这是他成名的绝技。
  少女将会一刀两段，自己只要坐收渔利，司徒睿有些迫不及待。
  那刀实实在在劈到了少女身上，却只割破了长袍，少女被劈断了几根肋骨，“噗”的吐了一口血。刀势用老之际，司徒睿觊觎的那把宝剑透过他身上的护身宝甲，插进了他的身体。
  第二剑反撩，斩断了他持刀的手臂。
  第三剑旋斩，司徒睿从高高的空中，看见了自己的无头躯体和少女收剑入鞘的场景。
  夕月没有摸人尸体的习惯。她收剑继续沿着怪物的足迹寻找，在湖边失去了脚印和踪迹，她掬捧着湖水洗去了身上的血，在附近反复的检查着。
  英灵湖的潮汐浪涛拍打在黑色的礁石上，打湿了她靴子和斗篷。
  潮水退下的时候，她发现了礁石上用利刃刻下的一行字：“夕月，我走了，等我回来，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