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平常事

  “你好,你是哪位?”对面传来一个男声。
  梦晚被这意料之外的男声打断要问的话,虽然电话里的声音和现实中总是有些不太一样,梦晚还是听得出是管家陈叔的声音。
  “陈叔,我是梦晚,叶之章的朋友您还记得吗?”
  “哦,叔叔记得,你打电话是要找叶之章吗?”
  “嗯,叔叔你能帮我叫他听一下电话吗?”
  “他没跟你说啊?他已经去了国外了,假期就走了,本来他说是去游学体验一下,后来快开学的时候他自己又突然改了主意,说是想留在那边读书。”
  “陈叔。”梦晚提心吊胆、慢吞吞的问了一句,
  “他真的走了?”
  “这话叔叔可不能瞎说,我还以为他跟你们这些小朋友们说了呢。”
  “那你知道他的电话吗叔叔?”
  “他在那边住亲戚家,都是他有时间的时候会偶尔打来一个。下次他再打电话的时候我告诉他一声,你打电话找过他。”
  电话这边的梦晚已经陷入了深深的自我怀疑中,有气无力的回了句。
  “不用了叔叔,麻烦您了,再见!”
  说完,也没顾得上礼貌不礼貌,就先挂了电话,握着电话的手迟迟没移开,低着头,眼泪吧嗒吧嗒的滴在了桌角上。
  出了宿舍楼门,上课铃声就响了,一路上的学生们都跑了起来赶在铃声响完之前坐回教室,只有梦晚垂头丧气的拖着步子。
  那节课梦晚迟到了将近有十几分钟,老师问她迟到的原因她也拉着脸不说话,被老师罚站在教室后面站着听讲。
  梦晚站在那没一会,就开始流眼泪,一直擦一直流,老师看到以为梦晚因为罚站哭成那样,连忙说着。
  “别哭了梦晚,坐回去吧,老师也没怎么着你怎么哭个没完了,下次再这么迟到还这么罚你。”
  全班同学都回头看她,她也顾不得别人怎么看她或怎么误会她,一句也没解释也没分辩,就边哭边走回了座位。
  此时,什么好事情对梦晚来说都已经没了分量,因为她这次真的、彻底的失去了叶之章,一个从初一进校园第一天就形影不离的朋友。
  梦晚想不通,为什么,为什么他突然走,为什么走之前一句话都不说,就像他去找康雪娇那次一样,他又一次这样不声不响的走,这份友谊对于他,到底有没有他之前说的那么重要。
  左林宇看着梦晚这么难过,知道一定是因为叶之章的离开才会这样,因为早上她看到左林宇放在她桌上的早点时还那么开心,短短一节课梦晚就成了这样。
  虽然左林宇心里也会有猜测,梦晚的反应这么强烈,是不是她自己也不知道,也许她对叶之章的感情比她自己以为的还要深厚。
  第二节课间操的解散后,左林宇站在原地没走,等到前排的梦晚走过来时,一把拉住她的胳膊,不管旁边同学的眼光,拉到操场的看台边缘跟她说。
  “梦晚,叶之章走了,你还有我!”
  这一句话,梦晚原本平息了一会的情绪,又一次被勾起,哭了起来。
  “你是你,他是他,你们不一样,他是我最好的朋友,从小到大最好的朋友,现在没有了,都没有了。”说到这,梦晚低下头继续说。
  “左林宇,说实话,我觉得现在有点恍惚,好像之前有叶之章在的日子都是一场梦而已,现在醒了,虚空的什么都不剩。”
  说完,梦晚更是哭出了声音,左林宇看她哭的像个孩子,眼泪鼻涕的都出来了,一点形象都没有,但还是忍不住上前用自己的校服给她擦了眼泪和鼻涕。
  “梦晚,没事,叶之章能做到的,我一样能做得比他还好,就从今天开始。”
  梦晚没有接话,只是缓和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身朝着教室走,左林宇就走在她的右手边,眼神坚定而忧郁。
  那天下午第一节课下后,肖玉灵才回了教室。进了教室时,梦晚正一脸倦容的趴在桌子上发呆。
  肖玉灵走过去用手在她眼前晃了几晃,才回过她的神。
  “干嘛呢!看不到我不至于这么魂不守舍啊!”肖玉灵开着玩笑说着。
  梦晚趴在桌上微微上仰了一点头,看到是肖玉灵,一下跳起来拉着她从后门走出了教室。
  “怎么了梦晚?慌慌张张的!”
  “叶之章走了!”
  “走哪?”肖玉灵还不经意的搭着话,一边整理着刚被梦晚拉歪斜了的校服。
  “离开了,他去国外读书了,转学走了。”梦晚的语气还是不能变得稍理性一点,依然是低沉伤感得能压死人的语调。
  “什么?什么时候?他跟你说的?”肖玉灵这次觉得吃惊。
  “他没跟我说,事实上,我也是早上班主任在全班通知时候我才知道的。”
  “这个叶之章什么意思!这么大的事连你都不告诉吗?也太突然了,一点征兆都没有。”肖玉灵也觉得有些难以置信。
  梦晚低着头好一会没说话,过了会突然抬头问肖玉灵。
  “玉灵,你也会这么离开我吗?”那种语气和眼神,就像是个被父母抛弃了的孩子,充满了恐惧和哀怨。
  “不会的!”
  “如果我要离开你,会跟你直接说的。”听了这话,梦晚又一次惊恐的看向肖玉灵,追问道。
  “你的意思是,有一天你还是会离开我?”
  “我们当然会离开彼此,有自己的生活,但永远都是彼此的朋友,这么来说,我不会离开你!”梦晚听不明白这些绕弯弯的话,她现在的脑子一团乱,对这种需要冷静思考的逻辑言论是完全没办法理解和吸收的。
  她无力思考,就只简短的理解为了,肖玉灵说,不会离开她,再也不愿意多想下去。
  从那天开始,梦晚反倒是对肖玉灵也不像是之前那么嘻嘻哈哈的缠着哄着了,也不再用零食什么的讨好了,虽然她从来没有认真思考过,友情到底应该是什么样,但是事实证明,显然她之前的方式是错的。
  对左林宇的态度,梦晚也有些变化,不再每天跳着笑着赖在他自行车后座上,但是她还是会时不时的回头看他,对于左林宇对他的一点一滴的好她还是会很开心。
  也会时常的去后排,就坐在叶之章的那张空开的座位上,跟左林宇闲聊着天,左林宇跟叶之章以前的同桌张雨可换了座位,梦晚也没有问是用什么方法让张雨可同意的。
  要知道,从叶之章进来班里的第一天,张雨可就被他的漫画收服了。叶之章走后,张雨可也有些伤感,但是没有持续太久。
  后来有一次上课,班主任看到后排的空位,叫团委放学后安排人一起重新安排一下后排的座位,把空位置腾出去。
  当堂课下后,梦晚就跑去了班主任的办公室敲门。
  进去后,班主任看到梦晚还有些讶异,这还是梦晚第一次进他办公室,看梦晚凝重的神情,一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说,腾了张凳子给梦晚让她坐下说。
  “有什么你可以放心说,老师会替你想办法,也会替你保密的。”老师不知道梦晚要说的是什么,但是知道一定是涉及隐私的事情,为了鼓励她说便先承诺了保密。
  梦晚抬头说,“老师,我能提个请求吗?”
  “说吧!老师先听一下。”
  “老师,我想把叶之章的书桌留下,他是我最好的朋友。”看老师不说话,梦晚又继续说道。
  “事实上,他是我从初一第一天开始最好的朋友,他的离开对我打击很大,我希望能坐在他的那个空位,没有别的意思,只是当做最后的一份念想。”
  “这也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老师能答应你,但是担心你坐在那个位置能不能看得清黑板。”
  “老师,这次开学体检我又长高了三厘米,绝对没问题,更何况我的视力一直都很好。”
  看梦晚期待的尽力的找着理由说服着老师,老师也于心不忍,便答应了她。
  虽然答应了她,但在她起身准备离开办公室时,还是忍不住叫住她,又说了一番话。
  “夏梦晚,老师虽然答应你了,但是还是不希望你把自己埋在这件事里越陷越深,你要知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轨迹,分离是每一种情感关系都会经历的常态,你要把和他曾经的友谊当做人生前进的动力,这才不辜负彼此曾经的期待。”
  老师说的话总觉得有很多层意思,梦晚只选择了一种理解,老师希望她尽快从失去朋友的情绪中走出来。
  走出教室的梦晚,觉得刚刚在办公室里听的那番话总是似曾相识,想不起在哪听过类似的。
  走回去跟团委说了,老师说过了叶之章的座位不用撤了。
  说完便走回自己的座位开始收拾东西,在上课铃声响起前搬到了叶之章的座位坐下。这才想起,刚刚老师那番话和初中班主任张嘉峰在家里给梦晚做饭说的那番话异曲同工,只是那一次老师说的是梦晚父母分开的事,他说大人也在不断经历和成长,也会因为一些事情分开,这是不可避免的平常事。
  想到这里,梦晚心像是变成了一张四角被固定夹着的纸,不敢动,稍稍一动就是一阵阵撕扯的疼痛,为什么自己就要来经历这种不可避免的“平常事”。
  父母的分开是“平常事”,最好的朋友不辞而别是“平常事”,如果人生来就要来经历这些平常事,那人生会不会太痛苦,得要多少甜才能盖过这些苦不堪言的平常事。
  想着想着,脸上又开始淌了几滴泪,大概眼泪才是治疗心病的良药,只有流过了,伤口才算是开始长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