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算账
“你过去是做啥的俺不管，可你现在是在俺们钱府咧！在钱府是做啥子得咧？是做棺材的咧。做棺材是为咧啥咧？不是为咧俺梅九仙，也不是为咧他钱守旺。或许你觉得是为咧你大哥，可俺告诉你，你也不是为咧他，你是为咧你自己咧！为咧你自己能有个手艺，为咧你自己能有个吃饭的能耐，为咧你自己能活在这个世上咧！俺敬佩你的义气，可义气不能光是靠嘴上说，靠心里去想，也得靠这手上去做咧！现在这活儿都是钱进在做咧，你大哥已经有咧手艺，现在就差你咧，你大哥在等你，俺们也在瞧着你，你可不要叫俺们觉得你只是一个会说大话的人！”梅九仙一双杏眼毫不含糊地直盯着钱来，叫这个平日里混不吝的人有了些胆寒，他躲闪的目光无处安放最后只能停留在脚上，这回没用钱进告诉，自己就低声嘀咕了一句，
“夫人……说得对咧，俺……俺会好好儿做！”
钱守旺嘴角掠过一丝得意的微笑，为了不叫人看出来太过得意忘形，他用手挡了挡，钱串儿就没那么有涵养了，他差点儿没把嘴唇扯到耳朵根子下面。
“明白最好，你先去干活儿咧，俺还有话要和你大哥说咧。”梅九仙发号施令，钱来乖乖地离开，没有一句反驳。
“还有，这个府上没有谁想着要害你大哥，也没人能害得了你大哥，希望以后在叫钱进一个人的时候你该干嘛干嘛！”梅九仙朝着钱来的背影提了一句，钱来迟疑了一些，既而点了点头。
前厅已经肃静到了极点，除了梅九仙其他的人似乎都已经忘记了该如何说话，梅九仙清了清嗓子，看了看始终面不改色的钱进，说实话，梅九仙怼别人可以，可在看到钱进的时候总是有那么一点点的紧张。
“俺这么说他你不高兴咧？”梅九仙问。
“咋会？夫人说地对，俺没有不高兴咧！”钱进立马收回了放在钱来身上的目光。
“没有就对咧！这个钱来也早该懂点儿规矩咧！还不是俺钱守旺夸海口咧，要是在俺的府上都待不下去的主儿去哪儿也待不长咧！”钱守旺撇着嘴儿道。
“是，老爷说地是，俺一定好好管教钱来。”不得不说，钱进在守规矩这方面堪称府里的典范，也只有在他这里，钱守旺才能真正体会老爷的真正含义。
“中咧，俺找你就是问问棺材的事儿咧，现在没事儿咧，你也走吧！”梅九仙道。
“是，夫人。”钱进并不多问一句乖乖退下。钱守旺喜滋滋地看着梅九仙，这种喜悦是发自心底的，所以毫不保留地跃然脸上。
“你的手还没烤暖和吗？”看着仍旧蹲在火盆儿边上儿的钱串儿，梅九仙的脸冷若冰霜。
“啊？暖，暖咧！早都暖咧！俺这就去干活！”钱串儿搓着手匆忙地逃开。
“你还没烤完手吗？”看着还蹲着的钱垛子，钱守旺有模有样的学了起来，钱垛子不耐烦地白了一眼就要起身。
“府上的帐怎么样了？”梅九仙问道。
“能咋样儿咧？”钱守旺满脸的鄙视。
“那老爷您可要失望咧！俺这帐算得咧！夫人，咱们前一段时间一共卖出去八口棺材，其中十两银子的卖出去六口，十五两银子的卖出去一口，还有一口是王寡妇死咧老头子的时候卖出去的，一两银子的定银就叫她把棺材拉走咧，剩下的八两银子至今没还。另外，夫人您还白送出去一口……”说这话儿的时候钱垛子的眼神儿瞟向了钱守旺。
“啥玩意儿？又白送出去一口棺材？啥时候儿的事儿咧？俺咋不知道咧？”钱守旺一听白送两个字儿炸了毛儿。
“咱一共花咧多少银子进帐咧多少银子？有没有赚头儿？”梅九仙没理会钱守旺接着问道。
“还啥赚头儿咧？就这点儿帐俺现在都算明白咧，就那白送的一口都亏大发咧，还赚啥咧赚？”钱守旺满脸的横肉都在颤抖着诉说心疼。
“其实也不是咧，夫人！从俺帐上花咧二十四两的银子，卖棺材进帐咧七十六两银子，另外慕名送给夫人的银子是二十两，那这样儿的话咱们最近应该是赚咧七十二两银子！”钱垛子的账目还算是明了。
“啥玩意儿？还有人给夫人送银子咧？”钱守旺又是一惊。
“有咧，不过没有之前多咧，夫人大多也都送……花……用掉咧……”钱垛子看着钱守旺的脸色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
“中咧，别编咧，不就是都送给讨饭的咧吗？以为俺不知道咧。”钱守旺一语道破天机。
“是……差不多是吧。”钱垛子尴尬道。
“不过，夫人，咱们做棺材有的是用得之前的木料，后来又买咧一些，可还没用完，这花费可能还有点儿出入……”钱垛子吞吐起来。
“咋样儿？俺就说咧，你不可能把这账目给算明白咧吧？”钱守旺终于抓住了把柄。
“那你算咧！”钱垛子直愣愣地看着钱守旺。
“瞧瞧，瞧瞧，啥态度？啥态度？跟谁说话儿咧？还有没有拿俺当老爷？还把不把俺当老爷？夫人刚才教训钱来的话儿你没听到是不是？”钱守旺蹿了起来。
“那你也没拿俺当算账的咧。”钱垛子吓得明显地后退了两步。
“俺咋没拿你当算账的？俺没拿你当算账得能叫你算账咧？”钱守旺指着钱垛子的鼻子问道。
“你那是叫俺算账咧？你明明是想瞧俺出丑咧！”钱垛子此刻也毫不示弱，知道的这是一个老爷和一个伙计在讨论账目问题，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两个即将打架的汉子呢。
“你……”钱守旺无话可说。
“中咧，中咧，啥老爷咧？得谁跟谁吵咧！一点儿老爷样儿也没有咧！”梅九仙一声叹息，看来这老爷不老爷伙计不伙计的毛病还真不是那么好改。
“不对咧？这话儿不能这么说咧？俺可是老爷咧啊……”钱守旺想了半天道。
“夫人，那个王寡妇的那个银子……”没有理会钱守旺，钱垛子看向梅九仙道。
“赶紧催着要去咧，这年关要到咧，咱钱家的银子也得回府上过年咧！”钱守旺眼珠子一瞪。
“夫人，您觉得咧？”钱垛子没理会钱守旺。
“还啥夫人咧？俺不说咧嘛，赶紧的嘛溜儿的要去，咱家银子也要回家过年咧！”钱守旺急了。
“俺觉得……王寡妇那银子……可以先缓缓咧，咱府上过年不是可以应付过去咧吗？咱也就别……”梅九仙于心不忍，她此刻没说出来再给王寡妇家送点儿过年的吃食儿已经是在顾及钱守旺的脸面了。
“中，俺听夫人的。”钱垛子立马答应了下来。
“啥？那她要是不送来咧？”钱守旺急了。
“不送来俺就不要咧！”梅九仙起身道。
“你可真大方咧！那可是九两银子咧！”钱守旺伸出两个手。
“你那都十两咧！”梅九仙给掰回去一根。
“俺是发现咧，你这人儿跟别人儿是真大方！”钱守旺噘着嘴巴道。
“不是俺大方咧，你说她一个寡妇咧，没咧汉子，这日子肯定不好过咧，她要是能给咱银子何至于还欠着咧！这欠别人的滋味儿也不好过咧！这一个县上住着咧，咱能帮衬就帮衬着点儿咧。”梅九仙深表同情，她知道寡妇的难，要是这没了银子的寡妇得难上加难。
“咱帮衬她咧？咱这一大家子的人咧！再说咧，一个寡妇，咋说都晦气咧！别人躲都躲不开咧，咱还主动往前凑，这不是给别人留话把儿咧！”钱守旺抱怨起来。
“寡妇晦气咧？”梅九仙的脸色立马阴沉了下来，看着钱守旺的脸色都能滴下雨来。
“还寡妇咋晦气咧？你没听说寡妇……”看着梅九仙的眼神儿，再看看钱垛子吓得值捂嘴的架势，钱守旺像是被什么东西抽打了一下一样停住了话语。
“咋不说咧？”梅九仙冷笑道。
“俺……俺本来也没啥说的咧！对咧，俺刚想起来，俺这屋里还有事儿咧。”钱守旺一拍脑门子想溜之大吉。
“你给俺回来！”梅九仙一声厉喝，钱守旺吓得不知道该怎么迈腿了。
“你忘咧俺也是寡妇咧？”梅九仙对着钱守旺的脸笑着问。
“哎呀！俺刚想起来咧，还有一本帐落在俺的房里咧，俺得去瞅瞅！”钱垛子一拍大腿走了。
“垛子……垛……用不用俺跟你一块儿瞧瞧咧？”钱守旺喊着。
“不劳驾老爷咧，俺一个人儿就够咧！”钱垛子奸诈地跑开了。
“好你个钱垛子……你等着俺咋收拾你咧！”钱守旺恨得牙根直痒痒。
“你还是等着俺先来收拾你咧！”梅九仙的铁沙掌立马在钱守旺的身上操练了起来，钱守旺是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钱府里面传出一声儿高过一声儿的哀号，惹得钱垛子这回真是没法儿算好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