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六章 第一场雪

  梅九仙和钱守旺闲来无事坐在铺子里看着外面的雪景,梅九仙心情舒畅,钱守旺却满脸的官司,一个无意间竟还叫梅九仙挑出了毛病。
  “你盯着俺?”梅九仙柳眉微皱,华容微变,吓得钱守旺一个激灵立马解释道,
  “俺盯着你做啥咧?你是俺的婆娘又不是俺的犯人咧,那管一片儿和包平包安才没事儿竟干那盯人的活儿咧。再说咧,你都给咧那多回咧,这外面儿大善人的称呼都已经叫开咧,俺发现咧还稀奇啊?”看着钱守旺的表情,梅九仙乐了。
  “咱有银子咧,接济一下可怜的人儿咋咧嘛?也没伤着咱的骨头动着咱的筋不是?”
  “是没伤着骨头,可那筋啊……还真不好说!你说你个傻婆娘咧,那你做一回两回的善人发那么一次半次的善心也就算咧,这咋还收不住咧呢?你送出去的可都是真金白银咧,你不心疼咧?”钱守旺拉着梅九仙的手放在嘴角边儿使劲地斯哈着,那热气淡淡的,却从心底温暖了梅九仙。
  “咱做善事儿咧积德咧!俺心疼啥?再说咧,那多人不也是冲着咱的好名声来咱这儿买棺材的?咱不亏。”梅九仙任凭钱守旺摆弄着自己的手,这么长时间了,她一直在忙着生意,忙着家,她恍然发现,自己似乎没有真正关心过钱守旺。她反抓住钱守旺的手把它放在了胸前,含情脉脉地看着钱守旺,似有千言万语此刻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钱守旺也没有出声,虽然他是一个粗人,可此刻的这份美好他也不愿被打扰。
  可惜有人就真的这么不开眼出来打扰了这份宁静,这个人就是府上的算账先生钱垛子,
  “老爷,夫人,俺刚才没事儿把咱府上的帐拢咧拢,你们猜咱今年的生意比往年多咧多少咧?说出来都得吓你们一大跳咧!”
  “还吓一大跳咧?你也太容易跳咧!还比往年多多少?俺问你咧,咱往年是多少?一口都没卖咧!今年就算卖一口都比往年多咧,俺还稀奇咧?还有咧,你不出门儿吆喝生意咧,这咋?柜台也不站咧是吧?真想着叫俺和夫人都替你们干咧是吧?”钱守旺脸色已经变成了灰色,梅九仙还是第一次发现,也有东西可以叫钱守旺对银子暂时放下那份狂热,于是,她抿嘴一乐。
  “这咋?俺这说地明明是件高兴事儿咧咋还惹得老爷不高兴咧?”钱垛子挠着脑袋嘀咕了起来。
  “那是你话说地不是时候。没瞧老爷夫人正在那儿谈情咧?”和钱垛子相比,钱串儿就明显地圆滑了许多。
  “老爷,俺瞧着你和夫人在这儿待咧半晌咧,这肯定也冷咧,俺给生咧个火盆儿,你和夫人好暖和暖和。”果然,钱垛子端着一个火盆儿说话当儿已经放到了钱守旺和梅九仙的面前,红火的柴禾散发着暖人的热量梅九仙把手放在上面烤了烤,
  “这么冷的冬天竟也能觉得这么暖!”梅九仙看着火盆满脸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幸福。
  “还是你会巴结人咧!”钱垛子也凑到了火盆前,当看到钱守旺杀人的目光刺来的时候,他只是把头低了下去。
  “这人和人咋这不一样儿咧啊?”钱守旺气急败坏起来。
  “这哪儿能都一样儿咧?要不然都跟老爷似的这有福气,讨夫人这样儿的做婆娘,那些长得丑的女子岂不是要守在家里嫁不掉咧?”钱垛子挖空了心思想到了一句拍马屁的话,钱守旺倒也受用。
  “不说话能把你当哑巴咧是咋儿?”钱守旺白了一眼。
  “不能当哑巴咧!俺就怕俺再不说话俺这嘴就冷的张不开咧!”钱垛子嘿嘿道。
  “就你知道冷!你瞧人家串儿咧!给送个火盆儿也没说烤手。”钱守旺没好气儿道。
  “俺也冷咧!俺这手都麻咧!”钱垛子这么一说,梅九仙和钱垛子都没忍住笑了。
  “就你们知道冷!你瞧人家钱进和钱来!”钱守旺是看不得这些个人围在火盆儿旁啥也不做的样子。
  “中咧!老爷!他俩一直忙活着叮叮当当咧,哪还会冷咧?你没瞧见那钱进,热的已经把大衫儿给脱咧,就这俺还瞧他冒汗咧。”钱串儿一边烤着火一边道。
  “只有钱进一个人儿热咧?那钱来咧?”钱守旺往后院儿的方向看了一眼,虽然他什么也看不到,可他心里明镜似的。
  “钱来……俺倒是不知道咧!”钱串儿咂摸嘴儿道。
  “俺就知道钱来这小子咧,一天到晚的就知道偷懒!就吃饭得时候卖力气咧!哪天俺非得教训教训他不可!”提起钱来,钱守旺就一肚子的火气。
  “是咧!老爷,那小子你是该教训教训咧!整天眼里瞧不见人咧,俺好歹也是钱府得管家咧,可他根本不把俺放在眼里咧!不把俺放在眼里也就算咧,可他还不把老爷放在眼里……”钱串儿也不满起来。
  “中咧啊!没事儿找事儿做咧。”梅九仙拦下了一场羡慕嫉妒恨的抱怨。
  “俺还真不希罕他把俺放在眼里!他一个……伙计,把俺放在他那眼里俺就咋着咧?”钱守旺撇了撇嘴儿。
  “老爷,你说他就说他咧,俺们啥时候招你咧?”钱垛子委屈道。
  “就是,伙计咋咧?俺没觉得伙计就有啥不好!”梅九仙吐了吐舌头。
  “夫人,你现在算是知道俺和垛子之前的日子是咋过得咧吧?”钱串儿看了看钱守旺满脸的委屈道。
  “咋?还想告俺的黑状不成?”钱守旺倒是不怕,把个嘴巴撇得跟个什么似的。
  “啥叫告黑状咧?俺们是睁大光明地诉苦!”钱垛子应该是烤的差不多了,他站起身来抖了抖已经蹲的有些发麻的双腿道。
  “咱现在有冤的诉冤有仇的报仇啊!”梅九仙看着钱守旺着急竟有点儿幸灾乐祸。
  “你就惯着他们咧!早晚有一天都被你惯坏咧!”钱守旺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这串儿和垛子在府上这多年咧,跟自家娃有啥区别咧?俺惯着自家的娃谁也说不出来啥咧!再说咧,咱最近的生意好咧,这串儿和垛子的活儿也确实多咧,咱以前没啥进项也就算咧,这往后咧,咱也得适当给点儿银两啥的,要不然,这活儿干得也没劲儿不是?”梅九仙捏了钱守旺的脸蛋子一把随机又哈哈地笑了。
  “要给俺们银子?真的要给俺们银子咧?咱们在府上也能领着银子咧?俺不是在做梦吧?你告诉俺俺不是在做梦吧?”钱串儿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他使劲地掐住了钱垛子的耳朵。
  “俺疼咧,不是做梦咧!”钱垛子使劲推开了钱串儿嚷嚷道。
  “娘子咧,娘子!打住咧!打住!你这是顺嘴儿这么一说咧还是来真格的咧?”钱守旺坐直了身体看着梅九仙道。
  “是顺嘴儿一说咧?”梅九仙故意拉长了尾音儿。
  “啥?夫人?你带这样儿的咧!”钱串儿和钱垛子急了。
  “咋不能这样儿咧?”钱守旺得意了。
  “不过也是真格的咧。”梅九仙终于把一句话说得完整。
  “啥?俺说你这婆娘今儿脑子是不是要坏掉咧!”钱守旺干瞪眼了。
  “夫人,那咱啥时候发银子咧?发多少银子咧?”钱串儿赶忙追问,他恨不得把这事儿立马给落实。
  “这个俺还没想好,你们得叫俺仔细琢磨琢磨……”梅九仙认真了起来。
  “发啥发咧?夫人同意咧俺还没同意咧!”钱守旺急了。
  “你不同意也没关系咧,反正夫人答应咧!”钱串儿满脸的坏笑。
  “夫……夫人咧……”钱垛子颤抖道。
  “叫俺再琢磨琢磨,琢磨琢磨!不过你们也别得意地太早,也别想着能拿太多咧……”梅九仙思考着,显然这个问题不是她一时兴起才说出口的。
  “只要有俺们就高兴咧!多少都高兴!”对于这即将到手的银子,钱垛子还是略显激动的。
  “瞧那德行!瞧那德行!还多少都高兴咧?你是没瞧过银子咋咧?”钱守旺啧啧道。
  “俺是瞧过银子咧,可现在俺要有自己个儿的银子咧。”钱垛子甚是得意。
  “好你个垛子,也敢跟俺犟嘴咧是不?”钱守旺起来就要打。
  “中咧,中咧!你们都别呛呛咧。垛子,俺问你,咱今年到现在为止用咧多少木料?做咧多少棺材卖咧多少棺材?出咧多少银子?进咧多少银子?赚咧多少咧?”梅九仙把话题拉到了正事儿上面,屋子马上寂静了。
  “瞧见没?听到要拿银子乐疯咧,一问点儿正事儿都哑巴咧吧?说吧!这回轮到你说话咧!给夫人好好儿说说吧,该多少是多少的!不是俺说啊,娘子,就这样儿的伙计咱不收他银子都不错咧!”钱守旺撇着嘴儿看着钱垛子。
  “老爷,你咋能这说话儿咧?俺之前是算不好帐咧,可俺算不好帐赖谁咧?归根结底还是赖老爷咧!谁叫老爷的生意做得不精,这么多年也没给俺算账的机会咧?这么多年都没真真儿地算过,俺能算对才怪咧?”钱垛子倒很不服气。
  “瞧瞧瞧瞧,俺瞧你这算账的能耐倒没见长,这耍嘴皮子的功夫倒见长咧啊?”钱守旺点数着钱垛子道。
  “俺这可不光是嘴皮子的功夫,俺算盘子上的功夫更了得咧,老爷您就瞧好儿吧!”钱垛子去拿他的账本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