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此恨绵绵无绝期

  暮垂,“暗香浮动”红光旖旎,人来人往。楼上一雅致的包间内,七八个歌舞姑娘咿咿呀呀。
  穆闻越一脸得意,“璟和,你感觉这里怎么样?”
  “也就一般般。”
  穆闻越拈起酒杯啧了口酒,“当真如此?我怎么感觉比你经常去的,就是西街的那家‘宜香阁’好多了!”
  穆璟和啄了口酒,似有所感,同样都是污浊之地,但这里却没有乌烟瘴气的糜烂之息。
  穆闻越又凑到穆璟澜身边挑了挑眉,“澜兄长觉得此处如何?这可是你选的地方!”穆闻越与穆璟和在商量去何处时,互不让步,只好让穆璟澜抓阄决定去处。
  穆璟澜抿了抿酒,“我离京多年,对这里情况不甚了解。”
  “澜兄长难道就不曾觉得这里清静?”
  穆璟澜皱眉,“不曾。”虽是包间,但楼下喧声鼎沸也会不时传上来。
  “啊?”穆闻越蔫了气,“兄长是六根清净之人,听不得一星半点的尘世喧哗。”“只是可惜了勾弋,跟了你这个毫无情调的主子。”“勾弋也是倔,不随我们一道,这是要错过多少风花雪月。”穆闻越转头问向穆璟和,“璟和你说,你感觉这里清不清静?”
  穆璟和眨了眨眼睛,“是挺清静的。这里不像妓院,倒有些像酒楼。虽然酒楼里没有姑娘,但这里有姑娘却跟似没有。就拿这间屋子里的姑娘来说吧,她们倒真的是恪守本分,仅歌舞助兴,不劝酒不粘人。还有比较奇怪的是,从进‘暗香浮动’就没见到啰里啰嗦的老鸨。总之,这里不是妓院该有的风格。”
  穆闻越拉住穆璟和胳膊,“经验之谈!不过,说到老鸨,我来这几次都不曾见过。不过正因没有老鸨在耳边唠叨,才能自得其乐!”穆闻越挥了挥手,示意歌舞姑娘们下去。
  穆璟和一脸不悦,“你让她们下去干嘛?”穆闻越给穆璟和使了个眼色。
  穆璟和小声询问,“三哥?”
  “嗯?”
  “你觉得这首小曲儿如何?”
  “不错。”穆璟澜一直看向窗外,不曾回首。
  穆闻越和穆璟和面面相觑,姑娘们已经离开了,哪来的曲子,这首空空如也甚合穆璟澜之心。
  “闪开!闪开!都给我闪开!不要妨碍衙差办差!”楼下零碎的嘈杂声逐渐减弱,衙差的怒号尤其刺耳。穆闻越和穆璟和一听到声音,立马冲出门趴在围栏上看热闹。
  牵机上前媚笑,“各位爷,今儿带这么多兄弟来,可真是给我们捧场呀!”
  “滚一边去!”“进去搜!”
  牵机依旧笑脸相迎,“各位爷,火气不要那么大嘛!这大热天的火大伤身!”牵机欲上前给带头的扇扇风,却被凶猛地推倒在地,扶桑急忙扶起牵机,牵机攥了攥手中的丝绢,这帮人平时跟个哈巴狗似的,今日装得倒像大尾巴狼。
  差头凶道:“谁要再妨碍公务!别怪我们不客气!给我进去搜!”姑娘们立马围了一圈,将他们堵在了门口。谁人不晓,这些衙差平日在干的都是鸡毛蒜皮的琐事,偶尔有火也没处撒,也就借着各种搜查泄泄愤,他们所到之处可与山匪抢劫毫无二致,尤其搜查妓院这种地方更是得心应手。
  穆闻越叹惜,“这‘暗香浮动’怕是要遭殃了!”
  衙差一副恶狠的嘴脸,“怎么?你们是想违抗命令吗?”
  扶桑赔笑,“爷说的这是哪儿话,姑娘们哪敢违抗命令……”
  “少废话,快给我让开!”姑娘们仍是没动。
  穆璟和不禁拍手赞叹,“这帮姑娘比我想象中的有骨气呀!实在让人佩服!”“不行,这么精彩的画面让三哥也看看。”说完就直奔屋里直接把穆璟澜生拉硬扯地拽了出来。穆璟澜也任人拉扯,不挣不扎。那样一无魂之人,估计就算把他拉入土里埋了,他眼皮也不会眨一下。
  穆闻越叹气,“可是,一群柔弱的姑娘如何挡得这帮人!”
  “反了!反了你们了!”衙差们欲拔刀相向,姑娘们虽有些恐色却没有退让的趋势。可衙差们又哪敢真动手,最多也就吓唬吓唬她们,这要闹出人命,他们也担待不起。衙差吼道:“把你们这管事儿的叫出来!老鸨呢?把老鸨叫出来!”僵持了有一会儿,楼上传来声音。
  “瞧这事儿闹的,姑娘们不懂事,给各位差爷添了麻烦!还望差爷大人大量不与丫头们计较!”声音不卑不亢。众人寻声望向那信步款款而来的女子,一支白玉簪青丝,一把白玉纸折扇,一袭轻素白纱衣。举手投足自然大方,一颦一笑间皆是风情。一见则虞,姑娘们紧张的神情缓和了些。
  穆闻越惊叹,“没想到这‘暗香浮动’竟有如此气质出众之妙人!”穆璟和点了点头,“这姑娘虽不是倾国倾城,但这气质倒真是出淤泥而不染。”这两人只顾评头论足,丝毫未察觉身侧之人消失了。
  衙差一脸不耐烦,“你又是谁?少废话,我要见这里的老鸨!”
  则虞手拈扇柄轻点鼻尖,勾起朱唇,“差爷,我就是老鸨,是这里管事的。”
  客人们开始议论纷纷,即使是“暗香浮动”的常客也不曾见过则虞,不过这多出来的老鸨倒也不俗。
  穆璟和惊呆了,“暗香浮动”的老鸨竟然是个姑娘!
  衙差虽然也有些诧异,“既然你是管事的,那我倒是要问问,你们这是何意?究竟配不配合官府行动?”
  “配合!怎么会不配合!差爷们做的都是为民除害的辛苦活,旨在保护我们这些平民百姓,我们又怎能不识抬举扰您公办!”
  这话颇衬衙差们的心,差头有些得意,端着声,“姑娘说得对呀,我们办差辛苦,若是在搜查时手不慎失手摔坏了些东西,姑娘应该不会介意的吧!”
  则虞把弄折扇,“不介意!只是……”则虞明媚一笑,侧首慢慢凑近差头耳边……差头脸上阴晴不定,最终面上倒也艳阳。
  “兄弟们,搜查的时候注意不要手抖,身为衙役不可行粗鲁之事,若要损坏了姑娘们的东西,拿你门是问!”则虞合上折扇一挥,姑娘们便退了后,衙差便进了去。
  则虞走到牵机面前,牵起她的手低头看了看,眉头微蹙。原是方才牵机被推倒之时,手划到了门槛,门槛上的木屑插进了手掌。
  扶桑问道:“虞姑娘方才跟那人说了什么?”
  则虞拈了丝绢轻轻替牵机拭去血渍,“没什么,下半身思考的人总不会断了自己的退路,在做不成客与客上客之间,他们自然会选择后者。”则虞抬头,“那群披着官服的土匪,他们总要图些好处的,要先给一巴掌再给些甜头。可究竟是不是好处,他们又怎会知道!”
  牵机吃痛,“我的虞大姑娘,你轻些,疼。”
  则虞笑吟吟,“呦,咱们的‘狐狸精’还会喊疼啊,你可是不知天地、不知冷暖!怎知疼!”牵机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则虞停下手中的动作,唇角一勾,“不过,疼就对了。可要记住,君子报仇,来日方长!牵机啊,我们要细水长流!”则虞俏皮地眨了眨眼。
  牵机会意而笑,“则虞呀则虞,得罪谁都不能得罪你!”
  不消一会儿,衙差便离开了,姑娘们也散了去,一切都回归到正常状态,则虞上楼回房。穆闻越和穆璟和这才注意到身侧之人不见踪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