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小气鬼
她本以为他是救她的。
却没想到他只想她死。
江小逸抓紧了拳头，用尽全身力气转过身去，看着这片无数人前往天堂之地，背对着这个让他充满希望的男孩说道：“滚！”
路一毛耸耸肩，对于阴人他早已是见怪不怪。从自己被老头儿带到江城的那一天，像江小逸这样的人在自己眼前离去的可不少。他可从来不会怜悯，死者已逝，彻底的死去可能才是一个比较好的现象，这种死不死，活不活的存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很痛苦，只是不知为何在离开的那一瞬间竟是生出一丝疼痛。
天色暮暮，路一毛一人骑自己行车返回。想到临近平安网吧的晚高峰，他开心起来，现在自己可是掌管着平安网吧，晚高峰的时候他可不能不在。
空空荡荡的江城公墓只剩下江小逸一个人，她安静的蹲了下来。还残留的一位阴人似乎发现这个年纪不大的阴人女孩，在远方静静的看着没有出声。随后可能是料想到这世界自有比自己更惨的人便忽然消散，化为一团泡影。
江小逸缩着鼻子走到她妈妈的公墓。她在想妈妈死的时候，是不是也化身过阴人。只是自己当时没有大大咧咧的哭，而是坚强的和爸爸一起生活，她才会离开这个世界的吧。
早知道这个样子，她当时就应该懦弱一些，妈妈存留的时间应该长一些。
忽然，她感觉自身的脚步越来越虚空。天地上方，似乎聚拢一团黑洞，正在吸食她整个灵魂。
这就是那个男孩口中的天地规则？江小逸想着，忽然发现自己整个人不受控制，似乎要朝着上方飞去。
她忽然明白，刚刚的两个人是如何消失的。索性，自己也消失？
就像路一毛口中所说，既然死了便索性死了，死人该渡往轮回。
她第一次，产生如此的疑惑。而这一份疑惑，瞬间让只有她所见的黑洞扩张三分。
随即她狠狠的咬着自身的嘴唇，拽紧的双手紧握成拳。想起从小到大自己憧憬的女侠，想起自己小时候想着长大后一身风衣浪迹天涯，想着以后可以活成妈妈嘴里的样子，不骄不躁，不哭不闹，要有大侠风范。
她慕然的转身对着天空中那个黑洞骂道：”我可是天下无敌的江城小白龙，你想要收我？没门！“
只是那扩张三分的黑洞并没有缩小，强大的吸力要将江小逸吸入其中。
此时此刻，出现一个聚美非凡的公子哥，身穿一件蓝色的道袍，手中清风折扇轻轻一挥，空中的黑洞骤然消失不见。他望着昏暗的天色，轻蔑的笑道：“这天地的规矩，真的是越来越弱了。”
江小逸愣愣出神，自己的所受的压力小了很多。她看见远处，一张纸条晃晃悠悠的飘荡在她手上，她一抬手便将它握在手上，上面是依稀和图书馆一样的字迹：“那个男孩，叫路一毛。我看上的江城小白龙，可是不会对任何一个人服输的哦，包括这方天地！”
她抬头张望，可是并没有看见任何身影，只得对着这纸上的名字咬牙切齿：“路一毛！”
“阿…阿嚏……”路一毛回到平安网吧，顺手拿了纸巾和可乐。然后掏出手机点了一份外卖便走进休息室。
这间小小的屋子是老头儿用来休息的，自老头儿走了之后，自然也归给路一毛。他靠在椅子上打开一台电脑，点开今天晚上的新闻。
江城学院上的鲜红色琉璃瓦是新闻的标题，讲述了一位漂亮的女大学生因为某某原因自杀于屋顶之上。
自然，这是学校通过媒体曝光给外界的说法。女大学生自杀这种案件并不是没有，所以也便少见多怪，并没有在外界引起多大的风波。只是对于路一毛来说这自然不是简简单单的自杀。带有目的性的死亡地点，死亡时间都是针对他而言。而且是恰巧在老头出走之后，很明显他现在已经被人盯上。
但是他更知道，只要在江城他就不会出现任何事情。
“路一毛，江城学院死人了。”小幸手捧着饭后水果，一蹦一跳的走到路一毛身边，瞧见它正在收看新闻，小心翼翼的说道：“据说还是一个挺漂亮的女生，死在江城学院的楼顶。”
“我知道，那个时间我正好在江城学院。”路一毛夺过小幸手里的果盘。
小幸不但没有惊讶和惋惜，也丝毫不忌讳这个话题，充满八卦的问道：“那你有没有拍下来？我听说那个女生死后的时候穿着一件非常漂亮红衣裳，这种死法最容易变成厉鬼。她肯定是因爱自杀报复曾经的负心人。”
提到江小逸，路一毛心中一阵烦躁。她将果盘丢给小幸说道：“这种事情少八卦，赶紧去睡觉，明天一早值班别迟到了。”
小幸见路一毛不开心，索性也就蹲着水果跑到晚上值班的同事哪里扯这个八卦。
路一毛呆在空空荡荡的房间当中，想到那个趴在自己身后一个人低声言语的女生心理不由的有些不舒服。他拿着一瓶冰凉的雪碧咕噜噜的灌下肚子，却没有丝毫的迟缓。
以前有过很多次这种情景，可从来不会出现如现在这样的……愧疚感。
他晃了晃脑袋，想到自己已经是一个阴阳人，就不该留着对世间的感情，自己只需要做好一件事情，那就是活下来就可以了，其它的管她死不死呢。
平静之后，他拨通了老头子的电话。
在响彻了情深深雨蒙蒙之后，路一毛听到电话中响起年轻妇人极具诱惑性的声音，其中夹杂着年老男人的不耐烦。他不用想也知道老头在某个会所花天酒地。
“老头。”他率先开口。
“哟，小子打我电话不会是想我了，我在临阳这边可好了，日子过得挺潇洒，这里虽然比江城还落后，可是这里的人都很和蔼可亲，浑朴自然，下次有机会带你过来。还有我这边见到一个小姑娘，看能不能拐过来给你做媳妇……”
“老头，我被人盯上了。”路一毛直接打算老头的话。
老头那边停顿了一下，收回刚刚的嬉皮笑脸：“我晓得了，等到我回来，记住我的话。”
“了解，我不出江城！”
路一毛挂了电话，躺了下来，接下来就少出门吧。
只是，对不起了哦，江小逸，你怕死，我也很怕出事。
路一毛吩咐小幸多帮忙看着，便一人走上三楼的小屋子，扑在柔软的床上，抛掉睡前看书的老习惯，闭上双眼进入梦乡。
在睡梦中他感觉到身体碰触到柔软的身躯，将醒未醒之际，肩膀传来一阵疼痛。他立刻的从床上跳起来，看到眼前张牙舞爪的女生大喊道：“江小逸，你怎么阴魂不散啊。”
江小逸挥舞着手中的小拳头，朝着这个谋杀犯怒目相向：“死路一毛，破路一毛。我来找你救我，你竟然害我，看我不咬死你！”
江小逸囔囔着再次朝路一毛伤口咬去。好在路一毛身手敏捷，一个侧身就将这个江城大女侠江城小白龙压在身下，任她如何挣扎都无济于事。
他毫不留情的对着这个未死之人说道：“江小逸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去死，我给您烧纸钱，年年给您烧，您想要多少就要多少，您这尊大佛就饶了我这个苟且偷生的胆小鬼吧。”
江小逸发现挣扎不脱，索性放弃，瞪大眼睛冲着路一毛说道：“不是大佛，是大侠！”
“……”
路一毛无言以对，他跟不上江小逸的脑回路。
两人四目相对，不再说话。房间当中弥漫着针锋相对的气息。路一毛发现这样僵持着也不是办法，慢慢放开江小逸说道：“我放开你你先不要乱来啊。”
江小逸没出出声，只是盯着这个和自己一般大的男生。等到他缓缓的放开手，松开力，却不料江小逸趁机把路一毛压在身下，一口继续咬在路一毛的肩膀之上。
路一毛勃然大怒，正想反击却见江小逸一双水汪汪的眼睛。眼泪正在眼眶中打转。她擦拭着眼泪说道：“我没有哭，我怎么可能会哭。”
路一毛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两人不再扭打，一起坐在小小的单人床上，拉开窗帘，看着窗外稀少的车流和闪烁的霓虹。
江小逸第一次带着满腔委屈说道：“路一毛，我江城小白龙在这里求你伸出援手拉我一把，就当我这辈子欠你一条命，日后定当当牛做马报答你。”
路一毛双手抱头躺在床上，盯着漆黑的天花板，良久才出声，“变成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有什么好的，也许你死后能够上天堂，没有人间的痛苦和烦恼。”
“那你跟我讲讲你们阴阳人。你们到底是什么物种？是可以一直活下去长生不老？和普通人的生活有什么区别？”
不等江小逸继续问下去，他一翻身：“睡了。”
自始至终，路一毛都没有对江小逸有透露有关阴阳人的任何信息。
江小逸看着躺在床上不愿在说的路一毛抹了抹鼻子：“小气鬼，喝凉水，什么都不愿意说，迟早把你憋死。”
她闲来无事，便也躺在床上的另外一头睡起来。虽然她知道自己一点也不困，并且永远都不会困。
这就是死了，和活着的一种差异么。江小逸想着，心理不自觉的难受起来，和在江城公墓的时候一模一样，似乎自己一瞬间就会化为泡影。
她赶紧不在往这方面想，克制着这种想法。她已经知道，这就是路一毛说的天地规矩。只是实在睡不着，只好一扯被子，寻找点睡觉的感觉，发现还真是有一些效果。但忽然又想到自己为什么就能碰到被子，难道这条被子盖在路一毛身上？
她没有多想，发现心理舒服了一些。却不料路一毛一翻身，就将被子卷成一团，本就盖着一丁点儿的江小逸空无一物。她翻身而起看到路一毛卷着被子缩成一团，咬牙切齿的挥拳：“路一毛，以后你能找到女朋友就有鬼！”
她生气的扯过被子，也不管路一毛醒没醒，自己也把被子卷起一小半，合生眼睛，生气的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江小逸进入类似于睡眠的状态。路一毛缓缓的爬起来，轻轻的拉上窗帘，靠在床头盯着生气模样的江小逸摇头。伴着一份无奈，两份可笑，三份佩服轻声喃喃：“能这样活着的女生一定很了不起，要是老头儿在的话真的可以让他救救你。我啊，只会带着你一起去送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