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灵前立誓
忙完这些琐事,田齐强行压下内心的悲痛,开始操持起母亲的后事。他叫来苏双,深躬一揖说道:“多谢苏兄替我为母亲守孝。田齐无以为报,而且还要厚颜相求,望苏兄再伸援手。”
苏双急忙将田齐扶起,安慰他道:“你我兄弟,何须如此。有事直管吩咐便是。”
田齐再行一礼说道:“我欲为母亲厚葬,所需银钱还请苏兄垫付,容以后奉还。”
苏双点头应诺,轻声说道:“你我情同兄弟,汝母即吾母。你直管按心中所想去做,银钱之事不必担心,苏双一力承担。”苏双说完,招手叫过商行的帐房管事,吩咐他道:“把帐上余钱都交给田家大嫂肖氏,用于丧葬花用。如果不够,你从五原商行中调用。另外你去找张世平管事的帐房,让他抓紧把毛衣的货款定金送过来应急。张管事那里,我会亲自去与他说。”
苏双在毛衣纺成的当天就给张世平送了信。他将田齐组建销售网络的想法告诉了张世平。
张世平之所以这么晚返回五原,就是在京城附近联系豪商权贵,组建京城的销售网点。
虽然没有见到样衣,但张世平经商多年,信誉卓著。所以有许多豪商相信他的承诺,与他订立了统销毛衣的君子协定。苏双和田齐他们生产出的毛衣还没有起运,就已基本销售一空了。许多豪商还预付了定金和货款。
田齐得了苏双的承诺,心中有了底气。他告别苏双,找来村老商议,准备买下村后一座土山,为母亲修建阴宅坟茔。
田齐不懂汉代礼制,担心有所逾越。他找到舅父刘景,全权委托他来帮母亲设计阴宅。他又叫来大嫂肖氏,让她找苏双的帐房交接钱款,全力供舅父使用。
等到第二天,田齐舅父刘宽一家,姨母刘汾一家也乘座马车来到了村寨。他们拜祭过刘氏之后,与刘景共同来到田齐买下的土山查看风水,设计阴宅。
刘氏没有爵位在身,不能修建砖木坟茔,不能享受三进院落式的贵族阴宅。刘宽兄妹商议之后,决定为刘氏修建一进石穴(即一个石制葬室)。墓穴虽然只有一室,但田齐决定为刘氏置办丰富的陪葬。金银玉器,陶俑漆器,类比王侯。汉代对陪葬物品虽然有着严格的规定,但只要不超过贵族陪葬物品的大小尺寸和数量,还是允许民间百姓陪葬一些贵重礼器的。
有苏双帮忙出钱,商行管事亲自操办,陪葬之物在一天之内就全部采购齐全了。
与此同时,村中各家族纷纷出人出力,只用了一天的时间就挖好了墓穴,并在四周镶砌好了石板。刘氏已经在家中停尸十天,不能再耽搁下去了,必须及早安葬。村老们和刘宽商议好了吉日吉时,定在一天后的辰时(早七点到九点)安葬刘氏。
安排好明天送葬的各项准备,天色已晚。田齐不顾身体疲惫,坚持继续为母亲守夜。肖氏、李氏、张氏三位嫂嫂担心他连续守灵三夜,身体吃不消,共同劝他休息。
田齐不为所动,默默跪在母亲灵前。吕绣跪在他身边相陪,轻声对三位嫂嫂说道:“王医士刚刚给阿齐诊治过了,他身体无碍的。明天还要送葬,各位嫂嫂早些回去休息吧,今晚我陪他守灵。”
肖氏等人无奈,只能告退而去。
夜色深沉,灵前只剩下田齐和吕绣守护。另有田氏宗族的后辈十余男丁和刘氏家族几名子侄、外甥守在前院。其余乡邻和宗亲都早早休息去了。
吕绣帮刘氏添了灯油,烧了送行纸钱,轻声与刘氏说道:“阿母,你安心去吧。到了那边不要再节省了,我们会为你多送去些钱财的。你买一些女婢服侍,千万不要再劳累了。”
来自后世的田齐虽然并不相信人死后还有灵魂存在,但却被吕绣对刘氏这几句简单的叮嘱感动。他也流着眼泪上前替刘氏加了纸钱,轻声说道:“母亲,不孝儿田齐给您送钱来了。您在那边不要再节省了。钱不够用就捎梦给我,我会再送钱给您的,保证您再无银钱之缺。”
田齐烧完纸钱,吕绣又陪他对着刘氏的尸身磕了三记响头,完成了最后一次在家中的祭拜。
时过子夜,四周格外的安静。吕绣轻声对田齐说道:“哈邪离开已经有十余天了,一直没有回来。看来他遇到了一些麻烦。”
吕绣是想侧面问一问田齐,如何化解匈奴内乱。她担心匈奴内乱会影响边郡的安稳。
田齐长叹一声,十分自信的说道:“放心吧。匈奴乱不起来的。听哈邪说,单于已经答应退位了。其余贵族想接任单于必须得到天子的任命,他们会争相讨好朝庭,争当大汉忠臣的。”
吕绣放下心来,再次问道:“你还打算南下吗?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田齐轻轻摇头,咬牙切齿的说道:“我要等父兄的消息。”
他心中暗道:父兄平安无事便罢,他将继续带家人南下避乱。如果父兄真的死在草原,他也没必要南下了。他将从此走上另外一条道路,一条充满鲜血和死亡的复仇之路。
田齐默默望向刘氏,在心中说道:“母亲。如果您真的泉下有知,应该知道我的真实身份了。希望您不要怪我,希望您不要将我视为外人。父精母血,我田齐占用了这具身体,就永远是您的儿子。我向您发誓,如果父兄真的一去不返,我必亲手斩下所有仇人之头。不论是鲜卑人、丁零人还是朝中的贵人、宦官、仕人,只要跟这次出征有关的人,都必须付出代价。
吕绣看了看面色狰狞的田齐,轻声一笑:“以前那个行事果断的田齐终于回来了。你我边郡儿女见惯了亲人生死,哪来那么多顾忌?有仇必报,有恩必还,视死如归。你想通了?”
田齐默默点头,轻声念道:“崔子弑齐君,陈文子有马十乘,弃而违之。至于他邦,则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之一邦,则又曰:‘犹吾大夫崔子也’,违之。呵呵呵。天下乌鸦一般黑,哪里有什么世外桃源,不过美梦一场罢了。”
吕绣见田齐无声落泪,知他心中避世隐居的美梦已碎,轻声劝慰他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逃避不是办法。有些事情,你是逃不掉的。天下大乱又如何?我们现在所过的日子就很安稳吗?还不是一样直面生死?身为边郡良家子,征战和死亡就是你的归宿,能不能活过下一次征召都未可知,你想的那般长远又有何用?”
田齐黯然不语,心中有所触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