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孤立无援

  待到她醒转的时候,身旁已经没有了许恒一的踪影,这多少让她松了一口气。
  旋即她的心又被提了起来,她甚至能听到自己的心极速跳动的声音。她知道她要抓住许恒一不在的仅有的这段时间,从这个屋子里逃出去。
  她匆匆下床,甚至连拖鞋都忘了穿,蓝雪凝出了卧室,从走廊上往下一望,果然不见许恒一的踪影。但是她知道他是不可能放松守备让她出去的,所以她只能寻求外援。
  蓝雪凝记得昨天自己的手机放在大衣口袋里,而大衣,被许恒一扯落在主卧里。蓝雪凝顾不上自怨自艾,立马跑进主卧,想找到自己的手机。
  可是卧室里哪里还是昨天那副样子,早已经被打扫得整整齐齐,全然不似昨日那副狼狈样,哪里看得出这里曾经发生过混乱的一幕呢。
  她的衣服,她一件也找不到了。
  蓝雪凝头疼得厉害,大约是由于心里太着急了。但是偏偏身体不争气,虚弱又疼痛的身体根本没办法健步如飞。
  她几乎是扶着栏杆才下了楼梯,终于在洗衣房找到了张妈,她一只手抓住门框,先清了清嗓子,生怕吓到正背对着她叠衣服的张妈,才开口道:“张妈,你看到我的手机了吗?”
  张妈转过身,本来一张笑脸却突然变了颜色。蓝雪凝眼睁睁见着她的笑容凝固在脸上,取而代之的渐渐浮上来的同情和怜悯。
  顺着她的视线,蓝雪凝发现张妈的目光定格在自己的胸前,她不自主地随着张妈的目光往自己的胸前。才发现自己袒露着的胸膛上全是可疑的红色痕迹。
  原来这件睡衣领子极低,整个脖子和脖子下方的肌肤全部一览无余。
  就这样低下头,蓝雪凝已经没有了抬头的勇气,只是将头更往下地下去,偏转过头,咬着自己的嘴唇。
  不堪、羞耻、屈辱感全部涌上心头,即使张妈同为女人,蓝雪凝还是觉得自己犹如一个被人钉在行刑架上的任人评说的罪人。
  无论他人对她如何指指点点,用眼神、或者用语言来评判她,她都只有承受的份,没有辩解的余地。
  看到蓝雪凝的脸色渐渐变得很难看,整个人都一副不安的样子,张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礼,一边朝蓝雪凝走过来一边说着:“我没见到过你的手机,或许是先生拿走了吧。”
  “小凝,听我一句劝,不要和先生对着干了。只要你听他的话,他一定是最疼你的那一个人。我是看着他长大的,我了解他。
  他从不轻易对人付出感情,如今你是他放在心上的人,而他一旦重视了,在乎了,眼睛里就揉不得半点儿沙子,你……还是不要去挑战他好。”
  说这话的时候,张妈已经来到了蓝雪凝身边,她一只手抓着蓝雪凝的胳膊,温热的触感传递到蓝雪凝身上。
  蓝雪凝忍不住抬起头,细细打量着张妈,她难以置信张妈会这样说,不过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才在情理之中。
  他们是朝夕相处了十几年的主仆,情同亲人。而她不过是个后来者,张妈会如此偏袒许恒一也不足为奇。
  “他疼我?你知不知道他对我做了什么?”蓝雪凝眉头紧皱,呼吸声沉重,一双眼睛闪烁着泪光,却充满力量地一直盯着张妈,语气间全是质疑,带着哭腔。
  她不信张妈会不知道许恒一对她做了什么,可是她却站在许恒一那一面,帮着他劝服自己,而不是帮助她逃离许恒一的控制。
  即使不能帮助她,能够给她写支持和鼓励也是好的。可惜,她都没有。
  所以蓝雪凝知道,在这幢房子里,她的孤立无援的。没有人会冒着得罪老板的风险来帮助她,也不是每一个人都充满正义感,知道违背妇女的意志是违法的。
  张妈被蓝雪凝质问地失了声。她当然知道蓝雪凝受了委屈,任何一个女人,遇到这样的事情都不可能当做没有发生过。她知道蓝雪凝现在定然屈辱又愤怒,甚至恨不能将许恒一碎尸万段。
  但是她更清楚的是,蓝雪凝终究是奈何不了许恒一的,许恒一的手段,滴水不漏。她又有什么办法。即使帮着蓝雪凝对抗许恒一,无非是让蓝雪凝受更多苦罢了。
  像她这个年纪的人,什么事情都看淡了,想着蓝雪凝就认命了,顺从了,日子也就这么过下去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张妈想扶蓝雪凝回去坐着,这才发现蓝雪凝光着两只脚,没有穿拖鞋。
  “小凝,你怎么鞋子都不知道穿!哎!”张妈一边语带责备地说着,一边已经走到门口去取鞋子。
  这屋子里虽然都铺了厚厚的地毯,但是赤着脚走路,万一踩到些什么东西受伤了了就不好了。
  蓝雪凝哪里顾得上要不要穿鞋子,她只知道,手机被许恒一拿走了,外面是他安排的保镖。
  所以他又一次成功地将她困在这里。老套的手法,却屡试不爽。
  蓝雪凝颓然地垂着手,透光窗户,她看到外面的雪景,白得耀眼,亮到透明。
  一场大雪,将所有景色掩盖,无论是美的,还是丑的,如今在人看来都是一样的,不过是白茫茫的一片。就像是一个人,无论他的内心的红是黑,只要脸上挂着一样的笑容,谁能分辨他的忠奸邪恶。
  就像即使一个人已经浑身伤痕,可是只要穿上华衣贵服,人人都只当她养尊处优,谁知道她衣服下掩盖着的触目惊心。
  被外面的景致吸引,蓝雪凝往门外走去,眼睛一直看着院子里那颗高大的白玉兰树。走到门口的时候,张妈给她递过一双鞋子,甚至想弯下腰给她穿上。
  蓝雪凝受不了这样的殷勤,后退一步,嘴上说着:“我自己来吧。”然后将两只脚伸进了鞋子里。
  看着蓝雪凝作势要往外走,张妈有点儿着急,开口问道:“小凝,你要出去吗?”
  蓝雪凝回过头,盯着张妈的眼睛,一双眼睛无辜地眨了眨,才慢慢开口,声音低微:“我只是想去院子里走走,这样,也不行吗?”
  那楚楚可怜的模样,就像个朝家长要棒棒糖吃的小孩子,只是乞求和问询,已经完全没有了刚才的尖锐语气。
  张妈想,许恒一只是让她看好蓝雪凝,其余并未多做交代。再说外面雪景这么好,小女孩贪恋美景,想出去看看,也很正常,想来不会出什么事情。
  “那我给你拿件外套你再出去,外面很冷的,小心生病了。”张妈这么说着,已经匆匆往房间里走去。
  蓝雪凝也不着急,就斜倚在门框上等着张妈。
  张妈带过来一件白色的带着毛领的大衣,由于蓝雪凝一直手受了伤,不方便穿衣服,所以只是将大衣披在外面。毛绒绒的领子摩擦着她细腻的肌肤,带来温柔而舒缓的感觉。
  打开门,外面的冷风直朝她的身体扑过来,可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分外清爽。原来外面的空气是这么香甜,这么迷人,全然不似屋内的空气,压抑得人快要窒息。
  她喜欢这样凉飕飕的感觉,不喜欢屋内那暖得令人昏昏沉沉的空气,就像要将人溺毙在这样的暖气里似的。
  她朝着那棵高大的玉兰树走去,从下往上看,还能看到枝叶下方的绿色,那是与整个白色世界格格不入的盎然生机。
  雪已经深到脚踝,走在雪地上,就像走在厚厚的鹅绒地毯上。脚在离地面大约五厘米的地方触碰到雪,然后将整个人的体重都落到那只脚上,雪就被踩的陷落,发出粗粝的摩擦声,与地面渐渐紧紧贴合。
  这样的感觉令蓝雪凝深深着迷,让她觉得心中的郁郁之气有方法发泄。
  于是她干脆甩掉了鞋子,赤着脚,直接踏在雪面上,一脚下去,她的脚完全没入雪中,消失不见。
  神奇的是,她一点儿也不觉得冷,甚至觉得痛快。
  因为她的心中犹如有团熊熊烈火在燃烧,几乎要将她燃烧成灰烬。只有触碰到这样的寒冷,才足以平息她内心的火焰。
  玉兰树的周围围着一圈竹制的青绿色篱笆,里面种着名贵的天堂鸟,不过枝叶已被雨雪压弯,萎靡不振,恐怕花儿也早已经凋谢。
  蓝雪凝就这样绕着竹篱笆,一步,一步地走着,脚掌碰到融化的雪水,整个脚都湿了,她却痴迷于这样的触感无法自拔,不知疲倦地一步步走着。
  走着走着,甚至还觉得心情好了起来,嘴角都扯出了一丝微笑。
  张妈一直透过屋内的窗户看着蓝雪凝,看见她在外面悠然自得地散步,而且脸上还漾起了笑容,只以为蓝雪凝已经渐渐开朗起来,心想果然让她出门去透透气也挺好的。
  其实,有很多双眼睛一直盯着她,生怕她有什么闪失。从蓝雪凝的角度看过去,就可以看见站在南面门口的阿彪,还有站在东南角院墙处的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
  不过得益于睡裙又长又大的裙摆,所以她的脚全部隐没在红色的裙摆中,谁也看不出来她已经脱了鞋。
  当许恒一的车子渐渐石近别墅的时候,他看见的是这样一幕:蓝雪凝背对着他所在的方向,披着白色的大衣,几乎与雪地融为一体。她轻快而又有节奏地在雪地上留下一个个足迹,大衣上的毛领随着她的步幅而上下摆动,犹如翩翩飞舞的蝴蝶。
  他示意司机在远处停下了车,然后步行过来,生怕惊扰到了蓝雪凝。
  不过蓝雪凝恰好转过弯来,于是就这样对上了许恒一的眼,她立马被定在原地。她想要逃离,却好似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她,令她丝毫动弹不得。
  她只觉得呼吸渐渐急促,就快要窒息。但是脸上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敛起,所以在许恒一看来,蓝雪凝在对着他笑,而且毕竟她看见他也没有躲,所以他想,或许蓝雪凝并没有那么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