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章 无能为力
身处这个朝代中,欲望与野心都在膨胀,谁也分不清自己的心。
文晏知道,自己是至关重要的一枚棋子,一枚棋子周转于朝堂之中,只是,棋子的死活有谁在意。
城南郊外,有一颗柳树和一面无字碑,谁也不知道,那埋葬的是前朝佞臣文晏。
――――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在意,我也以为,你也永远不会在意……
祁国今年的冬天分外的寒冷,一如当年,寒风夹杂着细雪,那股子寒意,凛冽地能直入人骨子里,带来尖锐的痛楚。
新帝带着几个心腹进了暗室,说是暗室,但在多颗夜明珠的照耀下,亮如白昼。
暗室里关押着一个人,长长的铁链束缚了他的手脚,限制了他的活动范围。说是关押,其实也不尽然,毕竟还有服侍的侍女,,这囚人便是前朝皇帝轩辕澈。
轩辕澈看着来人,勾起一抹笑意,但这面色复杂,似笑非笑,分不清是什么情绪。
只听着他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着:“郑渊,没想到几月不见,你便成了这副鬼样子。”他记得此人刚推翻了自己皇位时的得意,而现在,周身的氛围压抑到了极致。
现在普天之下,也只有他现在敢直呼新帝的名讳。
郑渊没有在意这些,而轩辕澈又坐下来继续画他的画。郑渊看着那副已经快完成的画,一笔一划所勾勒出来的轮廓,熟悉的让他想哭。
最后一笔,是画中人轻轻浅浅的笑,但那笑,不及眼底,更多的是疲倦,身后是一片虚芜。
郑渊的心猛烈地抽搐了一下,而后弥漫的是越来越多的酸涩。“这副画给我吧。”不是“朕”,而是“我”,不是商量,而是恳求的语气。
轩辕澈看了他一眼,眼底尽是嘲讽:“这话倒是可以给你,只是,你敢拿吗?”
郑渊其实心里很明白,不是不敢,而是不配,而这犯贱似的开口,只是为了在心上再撕扯开一条口子,让心更痛些,让血流的更快些。
文晏啊,你看我连血都是脏的,你哪里脏了,像我这样的人,只配拥有痛苦啊,你看,我再痛苦一点,你就永远都不会疼了。
被雪掩盖尘封的记忆又一点一点地融化开来,融化那些曾有过的不堪和难以启齿的龌龊。心口的疤结了痂又被血淋淋地扯开。永和九年,文晏风尘仆仆地进宫面圣,轩辕澈急忙地赶到正殿,因得太过匆忙显得衣衫有些不整,文晏向他行礼。
只是一瞬间的尴尬,轩辕澈立即屏退了左右,而后又将眼前的人儿扶起,揽入自己的怀中。
文晏识趣地并没有提及轩辕澈此时的慌乱,只是在心里感慨着,果然又是去后宫风流快活去了,真是会享受。
文晏扯出一个笑脸,竟是比女子还要柔媚几分“安沛王那边的是已经压下来了。”
只有自己知道自己此时内心的感受,恶心,恶心的令人作呕,但还是得继续下去。
“可惜了,文晏,若你的聪颖材质放到朝堂之上……”轩辕澈深深地看着他,文晏用一根手指按在他的唇上,止住了他接下来要说的话,笑得妩媚。
而那笑却不达眼底,是啊,文晏空有一身才华,却也不及这一具皮囊来的快,也不对,若是没有这一具皮囊,你又怎么会让一个饱读诗书的文晏来接近你。
黑暗之中,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生根发芽,啮食这血肉。于疯狂之中渐渐地混乱了,对自己的厌恶,对这一切周周转转的不耐。
要是,可以永远离开就好了。
但文晏知道,不会,因为惧怕痛苦,亦或是,为了一个对于别人来说无关紧要的承诺,究竟是为什么呢。
承诺这东西,向来是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像自己这样的人,活在这世上就是一个奇迹。
一滴泪水滑下,又在即刻被轩辕澈擦拭了干净。“怎的了?”他问道,文晏只是几不可闻地说了一句“有些害怕。”
轩辕澈没听到,也并不在意,他从来不需要一个答案:“明个儿秋猎,记得准时来。”
“好。”文晏点头,又承受着轩辕澈在他身上为非作歹。
他温和的顺从,只是怎么会,越来越压抑,不是已经不在意了吗,可是这一刻,还是那么痛,像是有无形的力量将自己分裂开来,分成一块又一块的碎片。
郑渊,你又骗我,明明说好了,这次秋猎我不去。你不是知道,我最怕疼了的吗。
他知道,郑渊已经开始动手了。郑渊的野心,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随着势力的强大,欲望也开始张牙舞爪。
知道那一天,郑渊拉着文晏的手臂,双目赤红,恍若疯魔地说着:“文晏,你知道吗,这个天下,不属于他,他不配。”
称帝的想法,应该是那时就有了吧。先掉入深渊的,是郑渊,而摔得最惨的,是文晏。
他陪着郑渊入了这场局连什么都舍去了,仅仅为了郑渊的一句话“以后我护着你。”郑渊护了文晏三年,而文晏,赔上了这一生。
至于纠结于其中值不值得,又有什么意义呢,反正文晏已经不在乎了。
文晏小的时候经常挨罚,并不是出于普义上的望子成龙,在文景看来,父子情深什么都是假的,为了仕途,他可以毫不留情地牺牲周围所有人的性命。
而文晏,是他培养的一颗完美的棋子。那是郑家势大,他被送去给郑家独子郑渊做了伴读。
而在郑家这三年,是郑渊护了他,也是郑渊让他清楚地明白了自己棋子的身份。
最先毫不犹豫说喜欢的也是郑渊,文晏心里苦笑,可是啊,郑渊,你为什么要给一个溺水的人以生的希望,又将他狠狠地推下来呢。
而文晏却不恨,十三年了,付出已经成了一种习惯,郑渊说过真正的喜欢是畸形的,文晏不信。
喜欢是三月的杨柳清风,畸形的是郑渊。
他懂郑渊的恨,但并不支持郑渊的做法。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那个人跪下来求他,自己出来顺从,还能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