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重温旧梦 1

  秦大的小礼堂还是上个世纪五十年代援建的时候,遗留下的产物,风风雨雨数十年依然在照旧使用中,带有西方建筑的特点又融合了俄罗斯建筑特有的细节,庄严中透着对美的追求。
  外墙的红色砖墙在经年的雨水中依然饱含着凝重的红色,大气庄严,浑圆饱满的战盔式的穹顶,透露着这里曾经的辉煌和荣誉。这三层楼高的小礼堂不大,是援建人员当时为自己修建的宗教场所。
  这个小礼堂外部简单庄严,内部修建的倒是很是精致,墙贴着大理石门厅内挂枝形吊灯,富丽堂皇。这里可以容纳200人的大厅,是每周信徒们做礼拜的场所。
  后来时局变迁这里也变换使用成了很多场所,后来秦城学院改为了大学,又新建了自己的新的礼堂,后面又建了多功能大厅,这个小礼堂到是空闲了,最后转到了校学生会的手里,多为学生社团活动和集会的场所。而今天的这场话剧,就要在这里举行。
  宝珠这会手里正捏着昨天的海报,看着稀稀拉拉的几个观众,走了校礼堂。现在已经很少有人来看话剧了,各种多媒体的渠道,现在的人们似乎已经少了当初的那份热情。话剧已经成了昨日黄花,难得今天还有人在排练,是应该去看看。
  说实在的宝珠没有看过话剧,也是揣着满肚子的好奇。找了一个前排靠边的位置,等着话剧开始。过了不到一会,大门关闭,大厅的灯光也熄灭,底下一阵悉悉索索声后,安静了下来。今天的这场是曹禺先生的话剧雷雨!
  帷幕徐徐来开,灯光渐明。这里是周宅的客厅,十年前的一个夏天,壁龛的帷幕还在深掩着,里面放着艳丽的盆花,中间的门开着,隔着一层铁纱门,从纱门出去,花园的树木绿茵茵的,蝉声响起……
  一个身穿白色久仿绸衫上衣,粗布裤子,一双布鞋的圆脸姑娘皱着眉头,旁边一个比她矮胖一些的男人,正弓着背有些吃力的擦着鞋。这个应该是四凤和鲁贵的那一幕,学生们的表演很努力。
  可惜这个男演员白胖了一些,虽然也努力的化妆擦黑了皮肤,但是那营养充分的面孔怎会有那种多年谄媚仆人的滑头,肢体上明显显得僵硬很多,加上又胖,身上的戏服又有点瘦,一举一动显得有点小心翼翼,生怕会撑破一样。那副小心的模样显得十分滑稽,这刚开场后面的就有人笑出了声。
  不过台上的演员心里素质倒是不错,稍微开场的慌张后,后来倒是没有出什么错,有条不紊的努力表演着,不过显然对于话剧舞台的把控能力,大家都没有什么经验,中间有着台词忘词的冷场,还有走位的尴尬。
  这本是一场悲剧倒是多一份喜剧的幽默,刚开始有的人还绷着严肃的忍着,后面直接哈哈大笑了起来,台上的演员也有忍不住笑的,被一旁的导演同学,狠狠的叫停。
  结果引得哄堂大笑,今天本就是彩排预演,估计想着最后在看一下大家的配合,结果倒是一开场就变成了一个愉快的喜剧,也是让人啼笑皆非。宝珠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觉得下次这样有意思的事情一定要来凑一脚。是在比看郭德纲都有意思。
  想到这里,宝珠低头看着海报上,那巧笑倩兮的可人,当年就是这出话剧的演员,想当初的三十年前的那场雷雨可还是有这样的乐趣呢?
  三十年前的秦大还不是秦大,当时它叫做秦城学院。学校占地恢弘,虽然残败了些,但是依然可见曾经规模恢弘的影子。三十年前的夏天,学生们都在忙碌的准备着即将开始的暑假,而小礼堂里的学生们还在忙碌的补妆,做着上台准备。
  能入选参加校园话剧雷雨,对于1979年的那个时候的大学生是一件多么了不起的事情啊!那时候刚恢复高考没一年,大多数人对于上学这样的事情,都是朝圣一样的心情。那个时代的大学生几乎就是闪着光环的名词。
  而在秦大这个舞台上,所有的光芒就聚集在追光灯下的繁宜的扮演者丁淑瑶身上,只见她有些凌乱的卷发,面色发白的站在舞台的一角。
  一身合体的湖水清的夏衫斜依着沙发靠背上,语气阴沉:“萍,我盼望你还是从前那样诚恳的人,定好不要学着现在一般青年人玩世不恭的态度。你知道,我没有你的面前,这样,我已经很苦了。”
  周萍:“所以,我就要走了。不要叫我们见着,互相提醒我们最后悔的事情。”
  繁宜:“我不后悔。我想来做事没有后悔过。”
  周萍:“我想,。我很明白的对你表示过,这些日子我没有见你,我想你很明白。”
  繁宜:“很明白。”她清冷的看着对面灯光下模糊的面孔,轻轻的吐出这一个字,轻的好像,自己都没有发出声音。
  台下,凝重的气息,没有人说一个字,生怕好像打扰了她一样,她扶着沙发,慢慢的走向周萍,目光里深深的如同一口枯井。没有言语,没有再多的一句话。
  周萍:“那么,我是个最糊涂,最不明白的人。我后悔,我认为我生平做错的一件大事,我对不起自己,,对不起弟弟,更对不起父亲。”
  繁宜:“但是最对不起的人有一个,你反而轻轻的忘记了。”她失魂落魄的站在舞台中间,失神的望着对面那满满的观众席,慢慢的弓起了身子。
  台下平静片刻,爆发出巨大的掌声,一浪接着一浪。伴随着后面还传来隐隐的哭泣声。这出话剧几次都被热泪的学生们打断。
  在后台的的丁淑瑶疲倦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她似乎在沉浸在自己的刚才的台词中,坐在化妆镜前,默默的发呆。报幕的一个学生跑过来,叫到:“繁宜!繁宜!哦,不是!丁淑瑶.丁淑瑶!赶紧,去谢幕啊。就等你了!”
  突然被惊醒的她,忙看了一眼镜子里的自己,捋顺了一下旁边有些毛躁的头发,赶紧来到台前,演员们第三次鞠躬谢幕。掌声如潮水一般袭来,恍惚间,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背影一闪而过,再一次鞠躬!退场!
  在傍晚的小礼堂的后门,日光已经不在明亮,天变隐隐的发黑,零星的雨丝已经开始了。在树木的掩映下,一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树丛之中。丁淑瑶犹豫的看了一眼身后的路,没有人。
  她心里暗暗的叹了一口气,走到门口,看了一下门上的锁,是虚挂着的。她紧了紧衣领的,轻轻的推开虚掩着的门,警惕的又关上。
  室内是没有开灯的,昏暗的反差让她有几秒钟适应了一下,才开始慢慢的开始走,这里因为排练的关系,这里算是熟悉的,即使不太光亮还还能摸清方向。
  走了几步,眼前豁然开朗起来,天光接着屋顶的挑高的墙壁上的玻璃窗,透了下来,五彩斑斓的光影下,像是撒了一层瑰丽的纱丈,让一切变的犹如梦境一样美得不现实。
  在前方的尽头需要上一小节的楼梯,在哪里的二楼有一个牧师祷告用的房间,也许那就是离天堂最近的地方。
  丁淑瑶微微的喘着气,在一瞬间的恍惚之后,她努力的猛吸一口几乎带着兴奋雀跃,一路小跑跑上了楼梯。
  有人起身站在帘子后面,看了看外面已经夜色降临,窗外雨已经下大了起来,他轻轻拉开一道缝,窗户打开了,一阵气流串过,潮湿凉爽的空气充满了整个房间。
  人也顿时清醒了一些丁淑瑶有些委屈望了一眼人,幽怨道:“你来找我,干什么呢?”
  那人回身有些诧异的看着她,有些紧张的问道:“怎么了?淑瑶?你…….”
  “这样偷偷摸摸的算什么?你当我是什么?”丁淑瑶几乎带着哭腔打断了那人的话:“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这样对我?…….呜呜。”说着眼泪便止不住的掉了下来。
  惊得那人一下跪在她的面前,也哽咽道:“我控制不了自己啊,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我对不起你,但是,我控制不了我自己,我也恨自己,恨自己啊!”说着揪着自己的头发深深的埋在少女的怀里,力气之大,头皮就被揪得生白,狰狞用力的样子。
  折腾着丁淑瑶的眼泪更是像掉了线了珠子掉个不停,心里揪心的疼:“你这样,是让我去死吗?你这样对自己,我看了,是要逼死我吗?”于是扑倒在床上,捂住脸,压抑的呜咽着。
  那个人则停止了自我折磨,俯下身,搂着床上的人安慰道:“我们是相爱的,爱情是高尚的,是不为任何东西所诋毁的,我们难道要怀疑我们的爱情吗?不,淑瑶,我们没有错,爱情是没有错的。”
  “那,你的家庭是什么?是什么?”丁淑瑶捂着脸,抽泣的质问道:“你的妻子又是什么?你怎么,这样待我?”
  “相信我,我会解决的,即使付出多大的代价,我都会解决的。淑瑶,为了你。我生命都可以放弃!如果你不信,我就,我就……”说着就要往窗台前冲,被丁淑瑶一把拉住,那盲目的爱啊,已经灼瞎了少女的眼睛。她痛苦的抱着那个人,拼命的点头:“我相信你,相信你!”
  “请,给我一些时间,我需要时间。你知道吗?相信我,好吗?”
  “嗯,好的!我相信你。”陷入爱情这杯毒酒之中的少女紧紧的搂着自己爱人。她颤栗着低声抽泣着,幸福想必就是这样的不易吧。
  就在这间小屋里,在这个夜晚降临的雨夜,窗外下起了大雨,就好像是给这对相爱的人一点点私人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