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待到夜深
苏家果然没人，羊倒是都在羊圈中，青枝问起，苏麻苏圆说有一只牛走丢了，姐姐应该是找牛去了。
青枝叹息一声，有些心疼苏家三姐妹摊着苏二姨这么一个不靠谱的妈。
她打水给两个娃娃清洗了一下，铺开被褥让她们躺下，又仔细地在炉子里面添了点牛粪，这才回来了。
梅格洛仍在织布机后面工作着，青枝看到他这样努力，虽然已天黑，却也不好意思赶他走，过去问他要不要帮忙，心想早点帮他做完让他快些走了，自己好休息。
两人并肩坐着，织布机的踏板发出有规律的声音，梭子来回穿梭，给人带来一种有序的平静感，让人莫名其妙地放松，梅格洛与宋青枝第一次在独处之时聊起织布机以外的话题。
苏岚找到走失的牛回到家中，母亲与妹妹们都睡了，她自己煮了一点黑茶喝完，发现苏二姨今日又没有打水，苏麻苏圆提来的一小桶水已经快要用光了。
她叹了一口气，提起了一个大水桶，深黑夜色中，向水塘走去。
宋青枝家的门前木桩上拴着一匹马，苏岚漫不经心地想大约是宋青枝那个漂亮的表哥提前回来了。
律子川因着哈二姨女儿婚礼上苏家母女污蔑青枝的事，对苏岚一向冷冷的，苏岚对他印象也不是很好。
马微微转身，露出了尾巴上的红绸，苏岚手中的水桶‘砰’一声掉在草地上：这是表哥的马。
宋青枝一人在家，表哥这么晚了来这里做什么？
她想要冲进毡房大声责备两人，却发觉自己毫无立场与身份做这种事。
制止住颤抖，她轻轻地走到毡房外，凝神倾听。
一开始只是踏板有节奏的‘啪嗒’声，突然梅格洛问道：“青枝，听说你过完年就要回丽山去？”
苏岚发现他直呼了宋青枝的名字。
“一开始本来准备过完年回去的，可是……我表哥让我再等一阵。”
“你和你表哥……相处得很好？”
“还行吧。”青枝不想多说，怕谎言被拆穿。
“我觉得他很聪明。”
“谢谢啊。”青枝投桃报李：“你的表妹们也很可爱。”
看，天就是这样聊死的，大家一片祥和喜悦，互相客气，再无下文。
宋青枝觉得天色好像真的已经很晚了，正在想要不要客气地让梅格洛明天再来，他却开口了：“我不想再留在柯托山。”
嗯，这种比身边的人聪明一些，不甘心在小地方、想去一线博个未来的人，很常见。
青枝点头道：“嗯，趁年轻去看看也好。”
“我父亲年轻时离开过，去过蕃国，也去过梓州，但是还是没能闯下一个名堂来，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
苏岚听出表哥话中落寞恐惧之意，觉得心被揪住，很想冲进去安慰他，又心想这些话表哥为什么从来不对我说？
宋青枝听见梅格洛提起父亲，精神一下子来了，问道：“你父亲……他具体都出去做了什么？”
梅格洛摇摇头：“我也不清楚，好像是参加过什么梓州的军队。”
律家可不就是将军府？！青枝立即趁机东问西问，各方面打听头人的信息。
梅格洛见她对自己的家庭感兴趣，觉得挺开心，告诉了她许多琐事，青枝听得无聊，但又不敢直接问起律家有关的事，忍不住打了几个哈欠。
梅格洛立即抱歉道：“夜深了，我该走了。”
嗯？还什么都没说呢！
青枝赶紧挽留道：“你再坐会吧！你说你爹爹去过蕃国，他回来时带了什么特产没有？讲过什么发生在蕃国的故事吗？”
苏岚在外听见梅格洛要走，青枝竟然出言挽留，心中骂了一百句不要脸。
然而青枝又打听了一阵，还是没打听出什么来，梅格洛对当年的事情好像真的什么也不知道。
青枝有点头大，又打了几个哈欠，抱歉道：“我觉得有点困了，不如明天再接着织？”
梅格洛有些失望，但想到来日方长，赶紧起身道：“是我疏忽了，青枝你早些休息吧！我明日再过来。”
他很快出门跨上马去了，青枝也没有多送，关了门随意洗了洗脸，实在困得不行，直接去睡了。
苏岚蹲在毡房阴影中，发现表哥几次回头看这毡房，好像有依依不舍之意。
她脸色发青，心中好像有人拿砍柴大刀使劲乱砍一样疼。
如果再不行动，会失去表哥的。
第二天律子川仍没有回来，苏岚挤了一桶奶，放羊前特意去哈大娘家，托她与青枝帮苏家做奶疙瘩。
她知道这样一来，整个白天哈大娘都会在宋青枝家毡房，表哥不会与宋青枝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这般布置完，她就赶着羊群上山了，羊每天都需要吃很多草，放羊的日子毫无尽头，嫁给头人的儿子，至少不用这样辛苦。
何况她觉得表哥以后会有更大的出息，跟着表哥，也许以后也可以和镇上的人一样，住木头房子，甚至石头房子，苏岚不想再住毡房。
下午提前把羊赶回羊圈，她避开人，走到水塘边打水回来烧开，细细洗浴之后，将头发格外用心地编好，这才去了宋青枝家。
梅格洛在，哈大娘果然也在。
哈大娘见苏岚过来，笑着招呼道：“我与青枝做了好大一盆烩面，你快来一起吃！待会我带点回家给老头子，今晚不用做饭了！”
青枝也招呼苏岚一起吃饭，又问道：“苏麻苏圆呢？”
“她们和娘一起去另一个牧队走亲戚去了。”今晚不会回来。
哈大娘热情道：“那你在这里一块儿吃了正好！省得一个人还要做饭！”
桌子摆好，四人坐下吃烩面，苏岚心中紧张，食不下咽，青枝留意到，问道：“你是不是不舒服？这几天天气确实好像比前几天更冷些似的。”
苏岚强忍住对青枝的敌意，对她微笑道：“没什么不舒服。这几天确实冷。”
哈大娘与梅格洛说起年前的赛马会来，这个话题青枝也非常喜欢，三人说个不停，倒是苏岚一直安静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