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从前

  季轩抬起靠在啸天肩上的头望着湖泊中央耸立的三生石忽然开始感叹“啸天,我今天听到别人提起我从前的那些事了。就是金梅和长春去看的那个知名的精神科医生的时候,遇见的那个女孩其实是我。
  那个精神科医生是庸医,季轩这个名字是他给我的。那个时候我跟着他和其他朋友,那时候月琨还不在,我就和他们一起生活。”
  “那他们现在……”
  “他们早就不在了,包括庸医。在我死之前,他们就都不在了。我还去阿茶那里查过他们后来怎么样,真是不巧。他们的灵魂都是第三世转世,存在的痕迹早就烟消云散了。
  那时候我的心情本来就很不好了,你还每天对我黑着脸和我生气。还每天和我教官一样天天让我跑步,逼我吃我不喜欢吃的青菜,不让我看电视剧监视我看书。”
  啸天突然想起季轩因为那个一个月追剧计划把自己追进医院回来的时候,在梦中呢喃着什么自戕之人会魂飞魄散,或者那些人都不在了的话,梦里的她很不安,手总是紧紧的攥着。啸天经常能看到她手心上伤口痊愈的旧痕。
  从那以后啸天特别讨厌在季轩身上看到大大小小的伤痕,和她一起去医院定期检查后会因为季轩的身体恢复的不好莫名烦躁,还有看到季轩只吃肉不吃蔬菜的时候生气,会因为季轩缺席运动的时候生气。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他好像总是在和她生气,吵架,互怼。
  啸天好似做了什么决定似的,用肩膀怼了怼季轩说“我们今天一次性把话说开吧!一次性,全部说开。”
  见季轩没有应声,他就当是她默认了,自顾自的说着“我其实……很不安,在我刚醒来的时候。我被告知我熟悉的一切已经消失了几百年这么久,我生活过的地方如今是六界招待参观的大荒遗址,我曾经的好友不是在战争中殒身,就是为了战后恢复中牺牲自我。
  天界变了一副样子,而我和现在这个天界明显水土不服。我不擅长你们现在用的电子产品,也不习惯不用瞬行术的方式去闪现车站乘车,不知道怎么和现在这些小我进几万岁的新神们相处。
  你别看我和茶茶他们好像认识了很久一样,其实我和他们的爸妈关系更好,他们对我就像是你们人界的亲戚一样的感情,和朋友还是有区别的。”
  啸天停顿了一会儿,正坐了起来。转过身子和季轩并坐在长廊上。他拍了拍身上这身戎装感叹了句“从前的我和我从前所熟知的一切,就和这身戎装一样。再也没有穿出来的机会了。”
  季轩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拉起他的手和他十指紧扣,仿佛是在给他力量一样。啸天看着她的手深思了会儿便反握住季轩的手接着说道“然后是你,从人界来的小鬼,莫名其妙成了我的主人。
  说实话我第一次见面和你发飙不是因为你吃了我豆腐,而是那个契约。你不让我动的时候我真实的感受到了契约的强大,和那种被约束的感觉,就像我在人界还未被哥捡到的时候被人用铁链拴着时的感觉一样。
  我从未和人提起过我在人界的事情,虽然我在人界呆的时间不久,但是人界给我上的第一堂课就是——弱小是原罪,只有强大起来才能保护好自己。
  可是那个契约清楚的告诉了我,无论我多么强大都无法挣脱它的束缚,而你在我眼中是和契约一样的存在。”
  季轩笑问“原来你是因为害怕我,那时候才刻意避开我,不想和我接触是吧!还跑过来和我放狠话说什么咱俩各过各的!”
  “可以这么说。”啸天大方的承认,“不过后来我发现,你比我还要不安,比我更水土不服,比我更孤独,比我更害怕。”
  “那当然,我在人界活了十多年,突然死了还成了月老。身边没有亲人,朋友,还多了一只狗做式神,换个别人早就被吓死了。”
  听着季轩这副骄傲的语气,啸天顺着杆子夸她“是吗?那你还挺厉害的!”
  “其实那时候我蛮感动的。”啸天忽然说道。季轩不知道他说的是哪个时候,抬起头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
  “就是那个时候……在人界,你问我是不是很不习惯人界,是不是有些不安的时候。那时候,我确实挺不安的。
  你在人界呆的如鱼得水,而我却寸步难行,阎茶和九歌没来的时候我每天一个人在家也不知道干什么。出去的时候也不知道该去哪,回家的时候发现你还没回来也不知道怎么和你联系。
  刚学会怎么用那些电子产品的时候,就觉得好新奇,买东西的时候也不知道看价格,反正照着你说的方式支付就行了。然后你会跑来和我生气吵架,说我乱花钱。
  你自己可能没注意到,你那个时候只知道忙你的任务完全没有理过我,每天不是和那个叫小南的红娘一起制定计划就是忙着赶作业,一整天没见了,回来和我说的话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季轩听他这带着点怨妇气息的埋怨,小心翼翼的问了句“你不要和我说,你后来干的那些蠢事都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
  啸天有些不好意思的别过脸,点了点头。
  季轩倒抽了一口凉气,已经气到不知道该如何组织语言了。她捏了下鼻梁,头疼的说着“大哥啊~你完全可以直说嘛!何必和钱过不去啊!”
  啸天小声嘟囔道“和你直说的话,那我岂不是很没面子!你还听不听,你不听的话我就不往下说了!”
  “好好好,反正都是过去的事了,你继续!”
  啸天沉默了一会儿,转过头和季轩对视,用着低沉沙哑的嗓音和季轩说道“你在医院不见的时候,比看着你浑身是血倒在怀里还要让我害怕。后者至少你还在我怀里,我够得到。
  尤其时找不到你的气息的时候,我的脑子里闪过了无数种可能性。你知道我有多害怕你想不开吗?
  不是因为契约,单纯是怕你出事。”
  季轩不知道该如和形容此时的感觉,就像是在寒冷的冬日喝了一杯温热的热可可,胃是暖的,嘴边是甜的,舌根是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