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 这是死线

  他躲在人群后面，又哑着嗓子，格鲁斯没听出来，他带来的人也跟着叫起来。
  他们一叫，本来给震住的信众也跟着叫起来，一时间又形成了声势鼎沸的场面。
  “放屁。”格鲁斯猛地一声暴喝。
  他这一声喝，暴烈如虎，加上这段时间的声势，竟一下又把所有信众的叫嚷声给压了下去。
  伊利亚不自禁的把手合在胸前。
  她信仰的是新月神，右手抱着左手，双手合起来，有如新月，而且是新月中的满月。
  信仰新月的跟信仰血月的一样，同样有信仰满月的，也有信残月的，上弦月下弦月都有。
  “新月神啊，保佑我，保佑你可怜的女儿。”
  她有着高强的武功，精妙的剑术可以一次次轻松的杀死格鲁斯，但面对大众的质疑，她却是软弱的。
  她的心，远不如她的剑锋利。
  她在心中祈祷，眼晴却一眨不眨的看着格鲁斯的背影，那个背影是如此的挺拨，如此的雄壮，如此的坚定。
  神是靠不住的，能保护她的，只有这个男人。
  “你的神在哪里，他怎么告诉你的，是他现身了吗？还是给你写了信，或者是派了使者通知你了。”格鲁斯说着，怒喝一声：“告诉我。”
  他这一声暴怒如雷，但恩库斯反而没有低头。
  因为格鲁斯的这个话，挑战了恩库斯的底线。
  恩库斯是信神的，格鲁斯居然怀疑神喻，就引发了他的怒火。
  “无知的羔羊啊，你的话，引发了神之怒火，不过神是宽容的，我可以原谅你的无知。”
  恩库斯看着格鲁斯的眸子里，带着一点悲天悯人的味道。
  他这眼光倒不是装出来的，他是真的信神，也真的认定，不信神的人，都是无知而愚昧的。
  格鲁斯却给他的眼神气笑了。
  “那我来问你的神。”格鲁斯气极反笑：“所谓的黑魔神的诅咒，是今天才有的，还是以前就有了，是黑水城独有，还是血月大陆其它城市都发生过，恩库斯大神巫，请你的神告诉我吧。”
  他的质问理直气壮，但他其实错了，跟一个神棍辨论这样的问题，是不可能赢的。
  果然，恩库斯眼中悲悯的神色更浓了：“迷途的孩子啊，你果然是无知的，黑魔神当然早已存在，但是，具体到哪一年哪个地方会受到他的诅咒，却是不一定的，他之所以发出诅咒，必定是那个地方出现了恶魔。”
  说到这里，他张开双手，看着信众，大声道：
  “伟大的血月神在昨夜告诉我，黑水城之所以受到黑魔神的诅咒，就是因为伊利亚的到来，要让黑魔神收回他的诅咒，惟有彻底根除伊利亚这个恶魔之源。”
  借着一向以来所谓的神威，他这一刻信心爆棚，而那些信众也同样的信心激涌，声势重起。
  “伊利亚是恶魔之源。”
  “必须彻底消灭她。”
  “伊利亚不死，我们都会受到黑魔神的诅咒，黑水城所有人都会死绝。”
  格鲁斯牙齿咬得格格作响。
  当无知者把无知当成信仰，你要拿什么来拯救他？
  没有办法！
  信众的支持让恩库斯的信心更是水涨船高，他看着格鲁斯，一脸悲悯的道：
  “格鲁斯阁下，你有着高强的武功，也为黑水城做出了巨大的贡献，黑格子爵大人对你也极为看好，我也听说了，过几天，他会册封你为骑士，还会任命你为第二师团的师团长。”
  说到这里，他微微一顿，脸上浮起了微笑，就如拿糖果诱惑馋嘴的孩子：
  “格鲁斯，迷途知返吧，你前途远大，又何必为一个受恶魔诅咒的女人摧毁自己如花似锦的前程呢。”
  “让开路，孩子。”
  他声音中的诱惑更浓：“不要拦着神的使者，只要你迷途知返，神会原谅你的无知，而且从今日起，我血月神庙将会全力支持你，神之光芒将会永远笼罩着你。”
  “我呸。”
  可惜，他换来的，是格鲁斯重重的一呸。
  恩库斯眼光一冷：“格鲁斯，你真的要与神作对吗？你以为你是谁？”
  “我是谁？”格鲁斯哈哈狂笑，蓦地里笑声一收，眼芒暴涨：“告诉你，也告诉你的傻逼神，我叫格鲁斯。”
  说着，他铮的一声，抽出鬼眼魔刃，往前跨出一步，鬼眼魔刃在青石板的街面上划出一条深深的痕迹。
  “这是死线。”
  格鲁斯眼中冷芒如电：“跨过这条死线的，人来杀人，神来杀神。”
  万众无声！
  鬼眼魔刃划过青石板发出的剌耳之声，加上格鲁斯的话，震摄住了所有的人。
  费古里眼神猛地一缩，双手拳头握紧，指甲剌进肉里，他却感觉不到疼痛。
  在这一刻，他竟然有一种热血燃烧的感觉。
  骑士，就该是这个样子的！
  独对狂澜，风吹不倒，山来不移！
  骑士的心，就如骑士的剑，宁折不弯。
  他甚至还有几分羞愧。
  骑士的剑可以染血，但不能沾污，而在这件事上，他可没那么光明正大。
  伊利亚的泪水如决堤的洪水般滚滚而下：“妈妈，他就是女儿挑的男人，只为这一天，只为这句话，新月神啊，我发出无尽的誓言，我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直到你的光芒暗淡永坠黑暗，我的心也不会更改。”
  恩库斯眼眸同样缩了一下。
  那条死线，是那般的剌眼。
  但他不能退缩。
  他是神棍，他所有的倚仗，都是以神之名。
  而格鲁斯说了，人来，要杀人，神来，要斩神。
  如果没有神，他，恩库斯，什么都不是。
  而且恩库斯心中有一个声音在疯狂的呐喊：“他不敢，他在骗人，他在虚言恐赫，难道他真的敢挑战神的权威，不，他绝对不敢。”
  习惯骗人的人，总以为别人都是骗子。
  “格鲁斯，你太轻狂了。”恩库斯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这么勇敢过，因为他绝不相信，有人真的敢向神挑战。
  他紧紧的盯着格鲁斯的眼晴，缓步向前，到死线前面停了一下，然后一步跨了过去：“我是神巫，我代表血月神，过来了，你倒是杀了我……啊……”
  最后一声啊，有一种怪异的破音。
  这最后的一声啊，因为气管断裂，只发出一半，就如撕裂了的皮袋子，当然就有破音了。
  他竟然真的杀了恩库斯。
  街道两端，以及两边屋子楼上看热闹的人，全都惊得目瞪口呆。
  恩库斯是神巫啊，而且他已经说了，他是代表血月神跨过的死线。
  也就是说，格鲁斯杀了他，就是杀了血月神。
  诛神者！
  在这人人信神的世界里，这太可怕了。
  万籁俱寂。
  “他真的杀了大神巫。”
  直到一声惊叫响起，整个街道才轰的一声燥动起来。
  所有人都惊叫着往后跑，拼命的跑。
  敢诛神的人，没人不怕。
  就是伊利亚都惊得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她也吓傻了。
  “乌合之众，愚味不堪。”
  格鲁斯嘿嘿冷笑。
  不过他随即发现，街面上还站着一个人。
  四目相对，他看清了斗蓬下的半张脸。
  “费古里。”格鲁斯认出了费古里，眼眸一凝。
  “是我。”费古里把头蓬往后一掀，他的脸有些苍白，但两个颧骨上，却有两团怪异的驼红，仿佛两团燃烧的火苗。
  他，燃了。
  为格鲁斯的狂。
  他深深的看着格鲁斯的眼晴，眸子里光芒闪耀：“好一个人来杀人，神来杀神，格鲁斯，我佩服你，你是真正的骑士。”
  说到这里，他深深的吸一口气：“我会向你学习，我会尽一切所能驱除伊利亚，就如你为了维护她所做的一切。”
  他看着格鲁斯：“真正的骑士，应该永不妥胁，谢谢你格鲁斯，是你教会了我这一点。”
  他手抚胸前，微一躬身，然后转身大踏步走了。
  格鲁斯竟有些无语。
  这样的人，你还能说什么？
  杀了他？那没必要。
  格鲁斯杀了恩库斯，已经把天捅破了，即便费古里以后什么也不做，血月神庙也不会善罢甘休。
  至于仇恨厌恶诅咒伊利亚想要驱逐或者杀死她的人，更是数不胜数，多费古里一个不多，少费古里一个不少。
  当然，这中间有一个很重要的原因是，格鲁斯并不知道恩库斯的举动是费古里策划的，他以为费古里只是血月神的信众而已。
  他若是知道，那绝不会留手。
  多杀一个费古里而已，有什么了不得的？
  “格鲁斯。”
  身后响起伊利亚带着颤音的低叫。
  格鲁斯回身，伊利亚猛地扑到他怀里，死死的抱着他：“格鲁斯，呜呜……”
  她哭了起来。
  “别哭，没事了。”格鲁斯抚慰着她：“有我在，谁也不能伤害你，不要害怕。”
  “嗯。”伊利亚点头，那眼泪却如断线的珠子，止都止不住。
  整个下午，格鲁斯都陪着伊利亚，没有出去。
  他不知道外面怎么样了，但大致也能猜得出，恩库斯的死，必然在城里掀起了惊滔骇浪。
  血月神庙剩下的神巫们肯定会愤怒的叫嚣，中间肯定还会加上费古里，也许还有埃加斯，或者其他看格鲁斯和伊利亚不顺眼的人。
  可那又怎么样？
  格鲁斯根本不在乎。
  他一直就是这样。
  敢做就敢当。
  如果怂，那就不要做。
  人在自己的底线面前，绝对不能怂！
  晚上格鲁斯也没有离开，他和伊利亚一床睡的，但两人只是轻轻的搂着，没有更多的动作。
  这个世界对男人很宽容，无论有多少女人都行，公开的多妻制。
  但对女人要求就高多了，寡妇另嫁倒是无所谓，结了婚找情人也好说，甚至还比较流行，尤其在贵族之间。
  那些宫庭贵妇，没几个情人，都不好在闺蜜间吹嘘。
  但女孩子婚前贞洁是必须的。
  虽然只要格鲁斯愿意，伊利亚会毫不犹豫的把身子给格鲁斯，但格鲁斯没有这么做。
  也因为今天情形特殊，如果在平时，伊利亚肯让他上床，他一定不会客气，吃了再说。
  但今天不行，在这种情形下要了伊利亚，就有一点借恩要挟的意思，这样不好。
  他很喜欢伊利亚，很珍惜伊利亚，他想要她，但要在一个最合适的时候。
  两人说着话，后来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了。
  “怦。”
  窗上传来的一声震响，惊醒了格鲁斯。
  他猛地坐起来，天边一线白光，天快要亮了。
  伊利亚也惊醒了，道：“格鲁斯，怎么了？”
  她平时比格鲁斯警醒，但昨夜在格鲁斯怀里，把心里的话都倒了出来，人也累了，不知不觉就睡得很沉。
  “好象有人往窗子上射箭。”
  格鲁斯按住伊利亚：“你别动，我去看看。”
  他走到窗子前面，先感应了一下，然后探头往外一看，街面上空荡荡的，没有人，恩库斯的尸体昨天下午就给抬走了。
  转头再看窗子上，果然钉着一支箭，箭上卷着东西，好象是一封信。
  格鲁斯把箭拨下来，上面果然有一封信。
  信上只有简单的几句话：血月神庙选出了新的大神巫，七大神庙昨夜共同决定，渎神者不可原谅，他们将会在今天采取行动。
  看到这封信，伊利亚的脸刷一下变白了。
  “可以啊。”格鲁斯却是嘿嘿冷笑：“还以为只是血月神庙或者黑暗系会采取行动呢，居然七大神庙联手了，可是难得啊。”
  “格鲁斯。”伊利亚颤声叫。
  这个世界，无人不信神，黑水城七大神庙，可以说代表了黑水城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
  而即便是外面逃进来，信的不是这七神的人，也同样会跟随着表达愤怒。
  也就是说，七大神庙背后，是整个黑水城四十万民众。
  以一人对一城。
  她怎么能不怕。
  格鲁斯却在冷笑，越是这样，他心中的怒火就越炽盛。
  “我们做了什么，或者说，伊利亚你做了什么？”
  “你和我，在这些日子里，从魔兽嘴中，给黑水城运回来了足够四十万人吃一年的粮食和物资，可结果呢，他们是怎么对你的？”
  “愚味，无耻，忘恩负义。”
  格鲁斯握紧拳头：“这样的垃圾玩意儿，再多十倍我也不放在眼里。”
  他的叫声中，一缕晨阳跃出天际，正打在他额头上。
  那一刻，他的眼神如太阳神一般光芒夺目。
  ps:83章被封，内容放在这一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