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四 人心所向 才是正道
天明一脸疲惫的走到叶火“帐前”,简单来说就是几根木板搭成的三角营帐。
叶火同样疲惫,可他没有休息仍旧盯着地形图不断思考。
“你准备用什么方法突击二十万大军的阵地?看其架势,敌军营帐连绵数十里,四方皆有敌骑我们根本就没有胜算。”
天明踏入营帐,直接生硬道。
“用火油!我带了大量的火油,只要顺回来或者与大营取得联系,我们摸进敌军大营用火油攻敌,哪怕是狂风骤雨也休想将之熄灭!”
叶火低着头不假思索道。
天明沉吟片刻摇摇头道“此地虽有草木可并不茂盛,何况风雨之下哪怕是火油也无法蔓延,你的计谋根本无法奏效。”
“我不这么看,我有办法让大火蔓延,而且敌军扎营没有清除杂草这是他们最大的劫数!”
叶火脸上露出自信之色,显然对这场雨夜用火攻袭击势在必得!
“呵呵,用不到两千人冲击十数万大营,真是不自量力。”
“哪怕成功吸引匈奴人的注意,可我认为司马仲一定会率领骑兵突围,然后将汉卒丢下,到了那时只会便宜司马仲,我们跟四万将士都会陷入绝境。”
天明冷笑道,显然对司马仲此人完全不抱希望。
叶火沉默片刻,眼中带着火光明亮的看着天明,他认真道“不管如何我都会去尝试,如果司马仲抛下汉军,那就有我们带四万同袍回家!”
“昔日李陵能用五千汉卒抵挡匈奴十数万大军七个昼夜且战且退,我们也能做到!”
天明不这么看,他毫不留情反驳道“以司马仲的德行,恐怕辎重不会留太多。”
“就算汉军有通天之能,若无足够弩矢、括机等零件也无法抵挡漫天箭雨和骑兵冲击。”
两人这一番话下来,语气渐渐有了火药味。
叶火和天明,就如同火和冰势不两立!
帐内气氛渐渐变得僵硬……
呼……
帐外是大风呼啸,雨水连绵。
守门的锐士个个额头冒着冷汗,生怕军中两位大佬突然打起来。
“哈哈……哈哈哈。”
叶火朗声大笑打破僵持,半响笑声止住。
“若我叶火无能于四万同袍战死沙场,岂不美哉?”
“如果你有更好的方法可以讲出来,如果不能空有怨恨又有何益?”
天明眸中闪过一丝冷厉,杀气凛然道“只要让“顺”摸清休屠王所在,我们于四万汉军合力夹击,定能擒贼擒王!”
“只要让我斩了休屠王,十万匈奴必然群龙无首溃败逃散!”
“到时就算鲜卑人反应过来,我军沿着河岸且战且退,有长水营护翼定能成功退回沃野!”
此言一出叶火神色一动眼睛一亮,可随即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目中神光暗淡沉默不语。
天明见其神色就明白他在想什么,忍不住冷嘲热讽道“说不出了吧?明明有好的计策为什么不会成功?”
“明明成功几率极大为何你会沉默不言?”
“司马仲这个狗杂碎根本不会让自己冒险!更不会让他手头的骑兵用来突击策应!”
“他一定会虚情假意同意我们的计划,然后在关键时刻率领骑兵突围而出,我几乎能算到最后的结局!”
“可笑那骠骑营乃是大汉骑战之王、天下无双!”
“比速度草原马不如山丹汗血马,比耐力山丹汗血马有龙马血种远胜之。”
“比射程脚踏弩远程游牧弓,比将士骠骑士更是雄兵中的雄兵,无不是一汉当五胡的猛士!”
“若是让我统领这一支队伍,我甚至有把握三进三出,杀穿匈奴大营不断游击袭扰,直至将休屠王拖垮不得不撤退为之!”
“加上我们有远战无敌的射声营重弩军阵,有步战无双、无坚不摧的锐士营坚守前线,这一战我看不到任何战败的可能!”
“倘若让我统帅这一支七万雄军,只要辎重齐备,我敢向天发誓,任何胆敢犯我大汉者,虽远必诛!”
天明此番话落下掷地有声,宛如雷声轰鸣,语语发自心肺!
司马仲这王八蛋空有一副全是炸弹的牌,硬是被对方吓的成了缩头乌龟,害死三万同袍!
当真可恨!
“哈哈哈!”
蓦然,天明大声冷笑道“我相信不管此战结果如何,他一定会把责任都推卸到你我的身上,让我们成为汉军的耻辱,让我们被北地、朔方百姓唾骂!”
“我们将成为罪人,哪怕千百年后都会有后人骂我们连累了北伐军,说我们是无能废物!”
“不会有人记得你叶火,也不会有人记得我云天明!”
天明这一番话,可谓句句诛心。
叶火脸色越来越白,为之气塞。
“我不管后人如何看我,我也不管将来如何,只要能救出汉军哪怕只有一万,两万,也总比看着他们去死强!”
“更何况事在人为!”
“以你云天明的本事,想要走的话谁能留得住你!”
叶火这一番话已经到了穷途末路,他已经无话可说。
“哼。”
天明不在言语,他转身走到门口就要迈出,不知怎么地语气一软说道“就算你是铁打的汉子,也要休息。”
话落,不在言语出了营帐。
叶火身躯一震,神色复杂的看着离去的天明,或许……他是对的……
只是我也没错!
出了营帐,天明迎风淋雨来到一处空地,抬头看向天上的阴云久久无语。
天青和曹兴两人从一旁走出。
“天明,虽然从小跟你一起长大,可我发现直到现在我也没有真正了解过你。”
“你到底是怎样一个人?”
天青脸上没有了天真,没有了稚气。
他不是真的没心没肺,也不是真的一根筋。
而是他不想去想,把一些简单的事情复杂化。
可最近一段时间天明的变化实在太大了,大到他无法想象,大到天明居然和叶火争锋相对!
天明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他没有回头。
面对儿时同伴,面对生死与共的同袍战友,他不想欺骗,也不想违背自己的意愿。
为此,他唯有沉默。
而沉默最为伤人。
天青也沉默了,有人说无情最是伤人,可沉默比无情更伤人,因为沉默会让人猜忌,而无情不会。
“军候,我知道你的想法,我理解你。”
“我曹兴十八岁参军,如今三十多岁也曾参与过西凉大战,也曾经在辽东戍边射杀过敌将,斩过不下上千胡兵首级。”
“可为何我仍然只是一个小兵?”
“哈哈,说来可笑就因为我是个白痴,一个不想同流合污的混蛋。”
“一个明明有机会走上人生巅峰,迎娶青梅竹马儿时新娘的白痴加王八蛋!”
“我知道她跟着我不会过上好日子,我曹兴只是一个粗汉,我不懂什么大道理。”
“但是我不会违背自己的良心,我曹兴是人,不是臭虫,不是人渣!”
“我不会用大汉百姓的头颅去冒功,不会昧着良心当打手掠夺大汉百姓辛苦一辈子耕耘出来的良田,逼的他们无路可走只能卖身为奴。”
“你们永远无法想象,那些士人、那些商人为了土地,为了财富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曹兴仰着头眼睛赤红,泪水不住流下,人到中年一事无成并非他没有本事,并非他无能!
并不是他乐意眼睁睁看着有情人嫁为他人妇。
而是他曹兴是人呐!
他不是畜牲!
这大汉早已经腐朽,早已经从根上烂掉!
四百年刘汉士族豪门、土地兼并,征兵制取消,普通百姓再无武力血性,赤手空拳又无战斗技能,面对豪门爪牙只能束手就擒、忍气吞声,卖身为奴,苟延残喘。
这样的大汉,这样的苍天,还有存在的必要吗?
唯有革新易鼎,让人民选出心目中的雄主才能真正安定繁荣!
天明神色动容,他重新认识了曹兴这个人。
“秦失其鹿天下共逐之,不是不报,而是时候未到。”
此言一出曹兴脸色一震,他不敢置信的看着天明,嘴角动了动最后什么话都没有说。
天青有些迷糊道“什么鹿,什么时候未到?我读书少,你们在讲什么鬼!”
“唉。”
天明叹了一口气,留下一句话飘然而去。
“对牛弹琴,智者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