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卷】第164章 消失且问佳人讯
“不错，正是他。”浮生点头。
“贵妃为什么会选择他？难道……”琉璃被自己的猜测吓到。
“不错，先前我只当是旧时或是巧合，但在晋国看到楚国三公主的时候，我便不这么想了。”
浮生的话让琉璃的猜测变成定论。
若不是干涉到楚国内政，本该养尊处优生活在楚宫中的公主，缘何会奔波于他乡异国？
能未雨绸缪着人带人，若说苏贵妃在楚国这件事情上没有做什么手脚，说出去任是谁也不会相信。
毕竟当初恒王能骗过众人的眼睛，那与真正的晟昭帝全然一样的容颜有着决定性的关系。
“那，那个恒王，在贵妃的药下，怎么样了……”比起这些奸诈诡计，琉璃更关心一件事情。
“苏月翎先用药治好了他身上的伤，紧跟着便喂他吃了新的蛊虫。在服用新蛊之后两日，他开始从脸上生出黑色的纹路，一直蔓延到背部和胳膊上……”
那一幕似是有些恶心，就连浮生也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好似就连回忆也是一种莫大的折磨。
“那银珠……她先前……”琉璃的声音有些颤抖。
这些事情她都不知道，她只当银珠因为自己被罚着关押了起来，因为贵妃不喜，所以差遣银珠去了其他地方当值。
后来她也曾在宫内打听，更是各个角落里有意无意地检查寻找，却始终都没有银珠的消息。
直到有一次，她在查找的时候正好被苏贵妃发现，并以银珠的性命加以警告和威胁，听到银珠早已搬离碧落宫，这才停了找寻，但却一直注意着宫中的动静。
直到有一天，浮生找上门来，琉璃才知道，远来银珠从来都不曾离开碧落宫，只是除却那道地宫之外，碧落宫偏僻的丫鬟房中仍有不为人所知的暗室。
“是，先前的时候，银珠也是这样。苏月翎的确是一直在医治，不然银珠的身上的蛊虫不会被控制住。只是当时手臂上脖颈上的都退了下去，但却不知为何，面上的始终无法消退。当时她已经能坐起来说话了，一直没有告诉你，也是怕你担心。”
那一年，浮生时时刻刻伴随，除了必要时分帮苏月翎做点见不得人的事情，其他时候，都陪着银珠。
但逐渐恢复的银珠看清自己面上的东西后，明白治疗陷入了瓶颈期，便开始拒绝见他。
再后来的事情，便是琉璃知道的那样。
浮生带回了恒王来作为试验品，苏月翎的试药重点放在了恒王身上。
几个月前的一天，浮生实在忍耐不住，偷偷进入暗室内，发现原本躺在床上的人不知何时已经不见了。
他心急如焚，从暗室出来找到了正在查验恒王的苏月翎。
“我要见银珠。”他冷冷的道，“她在哪里？”
“她不是说了不见你吗？”苏月翎手上的动作不停。
“我要见她。”浮生依旧执拗。
“好好好，本宫去给你问问。”放下手中的绷带，苏月翎将手中的东西清理干净，对上浮生冰冷的眼眸，不仅没有丝毫的惧意，反倒带着几分笑。
浮生跟着苏月翎一路行走，临到暗室前，这才似是想起什么，猛一拍脑袋道：“瞧本宫这急性，先前刚让人将她送到了别处养着，如今她跟恒王可不能在一处，否则容易受影响，等会儿我差人带你去。”
浮生没有说话，眼睛一直盯着苏月翎。
“看什么？本宫要是想要她的命，还用等到现在？放心，你对本宫还有用处，银珠本宫是不会动的。”苏月翎不知为何有些薄怒。
言罢，便见她甩袖向前走去，可是没走几步却又顿住：“你若不放心，过会儿本宫着人带你去看她。”
这一次，不等浮生说什么，是真的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而到了午后，浮生真的见到了银珠。
“我说了，不要你进来。”
然而未及他踏入，便听到熟悉的声音响起，柔和却又有力地阻止了他。
“你……好吗？”浮生一时之间顿住脚步，不知此刻是该进还是该退。
“我很好，你不要看我。”
是熟悉的话，也是熟悉的背影。
浮生略略放心，看向眼前的苏月翎的眼神也不是那么冰寒，但却依旧让人感到震颤。
“她最好别出什么事。”
“她不会出事的。”苏月翎胸有成竹，看着依旧目光沉沉地盯着屋内背影的浮生。
许久，待浮生的目光移开，她才复又开口：“这次，去西山帮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浮生的声音没有起伏，这种事情已经习以为常。
“换个地方说吧。”苏月翎转身离去。
……
事情很简单，只是需要的时间很长。
正如当下她浮生已经在西山待了快四个月。
这是以前从来都没有过的事情——以前至少每个月，他都会去看一回银珠，不管她见不见自己，他都会守在门窗外。
“子蛊还没有死亡，她并没有生命危险。”
从怀中拿出一个基金透明的圆珠，浮生轻声道。
这也是为什么在他最后觉察不对后，重新返回那间屋子，却发现床上之人并不是银珠，却并没有直接动怒的原因。
半天之内，苏月翎能找到一个和银珠背影一样，声音也别无二致的人，若是被她觉察出什么，想来总会找出无数个方法来移花接木。
但不怒，不代表不会有什么动作。
所以他找上了琉璃，让她帮助自己寻找银珠。
而苏月翎似是怕他们发现什么，又或是为了扮出有恃无恐的模样，大胆地放任浮生前往西山，又让琉璃跟着一道。
不管怎样，她便如此看着两个曾经站在自己对立面的人再次勾连。
有那么一瞬间，浮生和琉璃真的觉得自己猜错了，银珠其实并没有不知所踪，而是确确实实被苏月翎安置在什么地方。
但事实证明，银珠确实是不知在何时，消失了。
“那银珠现在何处？”不管往事如何，既然有了消息，那么最重要的便是尽快找到银珠。
“她没说。”琉璃摇摇头，下午鸾歌是在什么时候走的，她都有些快忘记了，那会儿深思不定，听说她要离开，便急急送她出了门，仔细查看这幅画。
如今看来，倒像是一场算计了。
“我去找她。”
浮生卷起手中的画纸，小心翼翼地放在怀中。
“贵妃今日传旨让我回宫。”琉璃深知自己拦不住浮生，便没有开口没有阻止，反而说起了另外一件事。
“你不要回去。”
如今既然知道银珠的下落，而且是不在晋宫当中，那么就没有必要再入虎口逢场作戏。
琉璃摇了摇头：“我必须回去。梅嬷嬷要来西山了，我若不回去，贵妃定会有所觉察，后面你找人就很困难了，西山的事情也会败露。这样不好。”
“那个老太婆怎么来了？”浮生皱眉。
这是个并不怎么省事的老太太。
“所以我必须回去。”琉璃再次强调。
浮生略一思索：“作戏要做全，等找到银珠，我也会再回去一趟，不让苏月翎发现。”说着，朝琉璃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好。”琉璃点点头，看着浮生从来时的窗户飘出。
……
夜色沉沉，如一张巨大的幕布将大地笼罩，其上点缀的星点如精美的宝石熠熠生辉。
西山也有夜市，但却并不像安阳城那样繁华，映照出透亮的半个天。
这里的夜色，也闹，也静，却并不影响晚间的景色。
但这样的美景，刚越出窗户的浮生并没有心思欣赏。
因为他已然觉察到一道熟悉的气息。
急掠而上，他看着正枕着双手躺在屋顶的少女，却没有任何的寒暄，便直接开口道：“她在哪里。”
鸾歌也没有指望浮生能对自己讲什么礼数，便是先礼后兵也得对其他人来说。
毕竟每次遇到他，这人要么直接动手，要么言辞夹枪带棒。
不过，这些并不重要。
“我记得上次有人说，如果自己输了的话，愿意答应我一件事。”
“我没有输，而且，你找了帮手。”浮生并不上当，尽管当时他的确落跑，却并不蠢。
“你并没有说不能找帮手。”鸾歌觉得自己没有说错。
“三公主这么不讲理吗？”
“你一上来直接让我回答问题，不是也很不讲理吗？”
“你有什么条件，不妨直说。”
“跟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鸾歌坐起来，拍着身边的地方示意浮生坐下，“来，我们坐下谈。”
浮生没有拒绝，既然能谈条件，就是好事。
“我的狐狸是不是你动的手脚？还有上次赵亦受伤，是不是也是你使的坏？”
鸾歌直入主题。
浮生这个人神出鬼没，再加上无落对他的介绍，能有这样跟他坐下来谈条件的机会还真不多。
“这是你的条件？”
鸾歌一时语塞，暗道这人一点不吃亏：“自然不是，只是预热，检验一下可靠性。”
“如果这样，你的狐狸跟我抢灵气，我只能拦着了。安国侯世子的伤，是我做的。”
浮生并不回避，遮掩并没有什么作用。
“那苍狼也是你的手笔咯？”
“射人先射马。所以我用了线虫蛊。”
“那为什么我能治好苍狼，但是却治不好六两？”鸾歌疑惑道。
浮生停了一下，似是在思考六两是个什么东西。
“术巫不同道，而且，那匹马眼睛里只是蛊虫，驱除或是死亡就好了，但是狐狸是被封住了灵脉，封解执之法不同，自然不可同语。”
鸾歌恍然大悟：“怪不得，我就说呢。那……”
“她到底在哪里？”浮生并没有心情再继续下去，问了这么多，该他提问了。
“过得很不错。这一年来，除却脸上的中毒的疤痕看起来还有些明显，旁的与常人无异。”
想起自己从四季谷中醒来后，所见到的云婉的样子，鸾歌不由感慨，如今一个人在谷中，想来云婉的确过得很不错。
但这并不是浮生想要的答案。
“先告诉我，你为什么要找她。”鸾歌看着浮生，“我不可能把她的行踪告诉给一个坏人，我要知道她到底会不会有危险，才决定要不要跟你做交换。”
云婉是银珠的事情，在赵亦画出那幅画的时候，鸾歌已经大致猜到，但还是需要信息来佐证。
直到今日下午她看到忽然失神的琉璃。
但是既然先前已经答应了舒阳，不再就云婉的身世多做探究，但如今牵扯到苏月翎身上，又有了西山这些事，她不得不弄明白，眼前到底是怎样的状况。
因为自己所作的这些，并不能以牺牲云婉为代价。
所以她做好了等待浮生回绝的准备，但却听浮生忽然耐下性子，开口道：“我不是坏人。她不愿见我，是因为不想让我看她容颜受损的样子。”
说着，他看了鸾歌一眼：“她中的，不是毒，而是蛊。术蛊。”
闻此，鸾歌不由喃喃：“怪不得，我就说怎么脸上明明是光的，但却给人是疤痕的错觉……原来是因为中了蛊。但是那粉色的痕迹，真的很像……”
“粉色？”浮生带着几分诧异打断了她。
“是啊，粉色。”
“粉色……从黑色到粉色……”浮生的眼睛里忽然有了亮光，就连声音也不由拔高，“你是术医？”
“粉色代表着什么？”鸾歌并没有直接回答。
“粉色代表着……”
他忽地想起当年苏贵妃指着昏迷中的银珠，对他所说的话。
“如今术蛊的影响已经控制在面部，只要假以时日，这些黑色的蛊气淡化，转黑为褐再为粉，假以时日，便能很快恢复。只是，这至关重要的一道关卡，却是目前我最难解决的一道。”
……
“也就是说，云婉姐脸上粉色的疤痕，其实代表着她身上的毒，不，术蛊即将消散？换言之，她即将恢复如初？”鸾歌顺着浮生的话往下说道。
“云婉？”
鸾歌点头道：“云婉是师兄给她起的名字。”但她接下来的话，却让浮生不再注意这一点，“但是，我给她探过脉，她的脉象其实并不是很平静的，而是一直有东西在潜伏藏匿，虽然不易觉察，但却并不衰微，反而因为强盛，而很难被人注意到。”
鸾歌的探脉，不是把脉。
寻常医师把脉，是借助脉搏的跳动，来查看人体心脏的跳动规律，再结合外在的征兆来推断可能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
但是术者借助术力的探脉，就跟江湖上那些侠客用自己的内力来探寻别人身上的气的存在类似，是一种更为准确地，更能探知人的内在的方法。
所以，银珠，或者说是云婉身上的术蛊，并没有想象中那样乐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