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7章 柿子红了

  不知不觉，已到初冬。祖国北方已是冰雪落地的时候，南方却还在秋天的干燥与炎热之中。
  琴音的妹妹琴美嫁给了建材厂厂长于安，成为了真正的“厂长夫人”。每一天，琴美在建材厂都受到跟厂长几乎一样的境遇。厂里的工人远远望见琴美，就恭恭敬敬地伫立，礼让。人们害怕的倒不是琴美，而是琴美身后的厂长于安。
  宿舍楼大门口的一棵柿子树，长满了红红的柿子。每逢深秋和初冬，南方的柿子成熟了，将枝条压得弯弯的。柿子果实扁圆，颜色有浅黄的、深橘红色的。这些果实仿佛是诱人的宝贝，让人自然地想到香甜的生活，吸引着每一个路过的人。这么耀眼的果实，要是在别处，早已经被人抢掠一空，但正因为它生长在建材厂宿舍楼门口，工人们人多眼杂，谁也不想背上嘴馋和贪占不属于自己财物的骂名，所以才得以自由地展示自己的橘红的颜色和那一点甘甜。
  琴美望着这诱人的柿子，好几次都想摘下一个来品尝，但都因为“厂长夫人”的身份而将手缩了回去。离开的时候还要开口夸赞道：“我们厂的人素质真高，人真好，连一棵果树和果实也能保全得完美无缺的。”
  说起宿舍楼这边的柿子，琴美自然也想到小山村的柿子。以前小山村就有许多柿子树，自从琴父种果造林后，又种植了好多柿子树。如今，小山村的柿子定然也成熟了吧？
  琴美前些日子一直在忙结婚的事情，虽然留在小山村的时间很多，却没有仔细地留意这些柿子树的境况。如今自己都成为真正的厂长夫人了，按习俗总是要回娘家去看看的。琴美想像着趁回到小山村的机会，也好真正吃上诱人的柿子。
  琴美想着小山村的柿子的时候，十几公里以外的望愁镇里也有一个人在想念小山村的柿子，她就是镇长琴音。琴音在工作之余，总觉得心里缺少了什么似的，有时空空荡荡的。她不知道那是什么，总觉得它的存在。直到偶然间望见农家门前的柿子熟了，才突然感到，心里空荡的感觉来自妹妹琴美。
  琴音虽然很久没有与妹妹琴美在一起生活了，甚至姐妹俩也甚少来往，以前还觉得妹妹为了一份工作不惜与姐姐撕破脸皮，令人难以接受，但当琴美真的出嫁了，琴音却在心里感到失落，甚至有些内疚。她记得小时候，小山村的柿子熟了，村子里的人陆陆续续来到属于自己家的柿子树下，谈笑风生地采摘自家的柿子，回到村里还招呼邻居左右前来分享这丰收的盛宴。琴家的柿子，琴父总是交代琴音、琴美前去采摘，理由是哥哥琴声万一参与了，会偷吃过量。
  这些小时候的一些事儿，当时没有在意，但如今想起来，总是觉得幸福满满的。琴音心里想道：小时候家里穷，琴声喜欢偷吃，如今该不会重现当年的习性吧？还有妹妹琴美，是否也在某一时间地点，在想着柿子，想着当年拉着她的手采摘柿子的姐姐呢？
  在琴音的记忆里，虽然长大后的妹妹常常跟自己争执，但小时候的妹妹却常常礼让着姐姐，连品尝柿子都一样。人们将熟透的柿子称为“烘柿”，红红的、软软的，里面满是甜甜的果汁。姐妹俩在吃柿子的时候，妹妹总是先递一个给姐姐，姐妹俩相视而笑，然后把“烘柿”拿在手里，揭去底部的皮，用力一吸，果汁入口，一下子就甜到了心底。吃完了柿子，姐妹俩互相看着对方满嘴角边的柿子糊，都开心地互相取笑起来。
  琴音想着妹妹琴美，而在小山村的琴家，却有一对老人在想着她们姐妹俩，那就是琴父、琴母。琴父眼见村子周边的柿子红了，常常念叨着让孩子们都回来品尝。琴母说，那就把他们都叫回来尝尝吧。恰好琴奶奶的生日快到了，琴父、琴母便托村里的顺路的人，分别告诉了琴音、琴美，奶奶生日那天都回来聚一聚。
  自从琴美与于安举行了婚礼，琴声、琴音作为哥哥姐姐却还未婚配，村里难免有一些议论的语言。琴声虽然觉得很没有面子，但他毕竟经历了外出打工的艰难日子，也体会到了生活的不易。他每天都跟着琴父管理蔬菜基地、水果基地，还替琴桂、琴鹏父子养了些鸡。每天的劳碌，倒使他给人一种可以勤劳致富的形象。
  琴家给琴奶奶过生日的聚会定下以后，琴声也到自家的柿子果树采摘了一箩筐的柿子。琴父、琴母见琴声主动摘取柿子，准备用柿子招待两个妹妹，都夸赞这儿子懂事了。琴声听着感觉刺耳，嘟哝着说：“我都这么大的人了，你们还说我懂事？难道柿子红了，连摘几个柿子招待妹妹我都做不到吗？”
  琴父、琴母将那一箩筐的柿子，一半保存着，另一半仔细地挑选光泽好的，放到太阳底下去晒。晒得半干了，变成了略为扁平的“柿饼”。做成“柿饼”保存的时间更长，不容易坏。虽然改革开放了，据说城市里的人观念开放了许多，但是，农村人仍然不习惯拥抱，仍然不习惯说爱，他们把对家人的每一个思念和爱，都放进了食物里。对于琴家人来说，对家里人的爱就都放到柿子来了。
  琴奶奶生日那天，小山村的琴家继琴美结婚后，又一次热闹起来。琴奶奶、琴父、琴母、琴声、琴音、琴美夫妇，一家七口人全回到了琴家。琴音左手拎着鸡，右手拎着鸭，琴美夫妇提着据说在外地出差买回来的人参给三位长辈补身子。
  琴奶奶笑逐颜开，像个小孩子一样，看着满堂喜庆的人和礼物，说道：“哎，孩子们回来就好了，带什么礼物呀？”
  琴父也说道：“现在日子好了，连人参都带回来了。以前贫穷的时候，人参这东西真的是想都不敢想的。”
  琴母也是笑眯眯的，说道：“现在家里什么都不缺，你们不用带礼物。要是真的孝顺，琴声、琴音兄妹能带上你们的对象回来就好了。”
  琴声开始不作声，吃饭的时候，家里七个人坐在八仙桌上，刚好空着一个位子，突然说道：“要是琴咪也在家就好了，刚好将桌子坐满。”
  琴声此言一出，全家人顿时安静了下来。琴母感叹道：“哎呀，当初让她别出国，她就是不听。现在也不知道她生活得怎么样了？”
  琴音见母亲不高兴的样子，连忙转移话题，说道：“我还记得小时候，每年初冬都跟妹妹去摘柿子，现在还记得日渐萧瑟的凉风里，妈妈递给我那个沁凉入心的柿子，那一丝丝的果肉，现在都成了美好的回忆和无尽的怀念。”
  琴美说道：“是呀，是呀！真想再和姐姐一起去摘柿子。”
  于安说道：“工厂宿舍楼旁边那棵柿子树，安排你们姐妹俩去摘吧。”
  琴美刚要鼓掌，琴父劝说道：“不是自家的东西，不要随便去摘！你们去我种的果树摘吧。”
  琴母将热腾腾的菜端了上来。于安取出一瓶贵州茅台酒，给每人倒了一小杯，然后提议说：“今天全家聚在一起，让我们先敬奶奶一杯好不好？”
  家人几乎异口同声地说道：“好啊！”
  全家人都站了起来，酒杯碰在了一起。欢声笑语传遍了整个小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