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厂长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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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个洁净谨慎的年代,琴美与于安开始住到了一块,就住在琴美在厂里分的宿舍里。两人不时地商量着即将举办的婚礼。琴美每天都带着笑容,她想像着将来与于安在一起的日子,脸上洋溢着幸福和幻想。
于安带着琴美到县城挑选结婚时的新家具。于安喜欢国营家具店里摆卖的看起来棕红色家具,而琴美却嫌这样的家具粗糙、土气,她更愿意按照自己的心愿,请木匠到宿舍来做家具,那时候时兴的,是极淡的黄色的清水蜡克。两人吵吵闹闹的,但吵架归吵架,最后都是按琴美的意思办。
小山村里的琴父、琴母听说琴美要结婚了,都高兴得合不拢嘴的。琴家问于安和琴美,是否由琴家挑选日子。于安说,随便吧。琴美说,好啊,先把日子定下来再说。琴父、琴母托人找了外村一个老先生,据说根据双方八字排出来的好日子是一个月后的周日。
离结婚还有一个月了,琴美和于安分开居住,各自准备起婚礼来。
琴美要准备的是自己的嫁妆。琴父、琴母特地到了县城,购置了四床新棉被,还有颜色不同的缎子被面,被面有手工绣的龙凤,有大红,也有大绿,喜气洋洋的气派。好像织物都应该是女方准备的,包括窗帘和桌布,电视机套子。
琴父、琴母为了找到好看的布料,此后多次往返于县城和小山村之间,花的时间也不少。他们给琴美买了一对樟木箱,这是重要的陪嫁。据说女方用的新被子,要由母亲请一个“好命婆”女人来缝,这样才能祝福女孩子日后的幸福。琴母觉得自己不够好命,便也不肯动针线。而为了找一个“好命婆”女人,还真花了不少心思,四处打听,好不容易在邻村找到一个家庭健全、满脸自豪和感恩样子的女人,琴家视若珍宝,专门上门送礼,对方才勉强答应。
于安作为男方,需要准备房子和家具,还有家用电器。那时候不过是冰箱、电视、录像机和录音机而已。之所以说“而已”,是因为购置这些东西,对于作为厂长的于安来说,确实不算什么大事。而一般的工人,即使大学毕业生也不到六十元钱,房子更不用说,绝大多数人不得不和自己的父母住在一起,最多只能拥有一间自己的小小的房间。于安的房子暂时就选用了琴美的宿舍,还有别的家具、电器,其实也都是于安出钱,琴美购置,什么都不缺,什么都随着琴美的意愿来办,这也许就是很多女孩羡慕的“厂长夫人”特有的荣耀吧。
一切都准备就绪,于安、琴美双双到了琴家,给琴父、琴母塞了两个大红包。又双双回到于安家,于安父亲将于安早已经买好的见面礼,据说是九九金的金戒指和金项链,以于家父母的名誉给琴美戴上,据说婚礼前的准备工作便完成了。
琴美和于安婚礼的前一天,琴音回到了小山村。琴音回来后,琴家人也算全都回到家里了。
随着琴音的回来,村里村外的熟人朋友大多也来道贺。李非、林前、张群、王志,等等,琴音认识的熟人几乎一下子全都来到了小山村的琴家。婚礼是人生中真正的大日子,琴家像过年一样,贴着对联,人们脸上都洋溢着笑容。琴家的门眉上,对联的横幅“百年好合”几个大字闪闪发光。亲人朋友们的礼物大都用红色布包裹着,满屋子的红色,透露出喜庆的氛围。
人们围坐在琴家的八仙桌旁边,茶几旁边,甚至连门槛都被挤得水泄不通的。大家都在谈论着琴美“厂长夫人”的喜庆,谈论琴家又出现一名镇长的荣耀。
话题转到琴音身上,一开始说的都是诸如担任镇长、年轻有为之类的好事,但是,也不知道谁提出了一个问题,说琴音身为姐姐都还没有嫁,妹妹琴美倒先嫁了,这是不是说明姐姐更不受欢迎?大家都在谈论这个问题,一时间成为屋里屋外热烈讨论的话题。
李非、林前、张群、王志,等等,几乎都十分热衷于谈论这个问题,并且希望这个问题能够引起琴音的注意,还故意说得大声一些、严重一点。琴音听了他们的议论,说道:“你们很希望我嫁不出去是不是?”男子们都笑着说是。琴音说道,等喜酒喝完了再找你们算账。
第二天便是琴美的婚礼。所谓婚礼,主要是在男方于安那边办理,但因为琴美将新房定在了宿舍,女方家庭很快便成为婚礼的主角。人们都说,现在都八十年代了,许多观念都在转变和更新,新人新风尚也不少见,因此大家也都不足为奇。
喜酒是在建材厂的饭堂摆宴席的,于安请亲朋好友大吃一顿,并且说明喝喜酒的人不得送礼。所以被通知喝喜酒的人,都深受鼓舞,兴高采烈的样子。
建材厂厂长的喜酒,当然显得很排场。喜庆写在每一个人的脸上,欢喜的脸端着欢喜的酒。数十围酒席盛宴,清炒虾仁、红烧蹄膀、白斩鸡、香酥鸭、蚝油牛肉、松鼠黄鱼、狮子头,一道一道的好肉好菜,热气腾腾,重油赤酱地端上来,被重重地顿在圆桌的中心,一时间,筷子如雨而下,风卷残云一般,青花大盘子里就空了。
人们轮番给新郎、新娘敬酒,于安和琴美都应接不暇。当然,也许因为是镇长的关系,向琴音敬酒的人也蜂拥而上。酒都是烈酒,喜欢喝酒的男人们很快就脸红了,也有人白了。而女人们的嘴唇因为油,而显得厚而馋相。人们看见琴音面对蜂拥而上的敬酒居然面不改色,坦然自若,都称赞她是“千杯不醉”。
于安挽着琴美,满面春风地回敬烈酒。双方父母则喜气洋洋的样子,挨桌挨桌地,从窄长如手掌的小塑料袋装里掏出奶糖,说给大家发喜糖了,吃了日子甜甜美美的。
酒过三巡,新郎新娘被要求说说恋爱经过。琴美、于安相拥而谈,说什么是天仙牵线的,是天注定的。也有人用绳子吊着苹果,要两个新人一起吃苹果,还让他们不小心亲到一起,大家便开心地起哄。
婚礼上琴美与于安的亲昵,让琴音看着都脸红心跳。但是,这是琴家姐妹中第一次婚礼,琴音在这里倒觉得享受着短暂而宁静、拘谨而单纯的婚礼。毕竟,在这里的人们可以尽情地欢笑,尽情地享受着欢乐,不像在镇里,每一天大家都紧张地奔忙在经济发展的热潮里。
琴美如愿以偿地成为了厂长夫人,她觉得这是自己人生最幸福的时刻,也是自己最荣耀的时刻。她端着酒杯,眼睛闪耀着自豪,在她的眼里,人们都是那么惊奇和羡慕地仰望着她。
她感到了实实在在的厂长夫人的尊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