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第一堂课
年轻人，穿地干干净净才能显出朝气来。
这句话他听很多人说过，今天终于实现了。
为了省钱，这几年穿的衣物都是别人剩下的，鞋子则是跟着邻家阿婆学会以后，自己编的。甚至十二岁那年，他还在镇上卖过一段时间草鞋。
好久没穿正儿八经的鞋子了。这感觉就是不一样啊！向晚看着自己的新装扮十分满意。
衣服也很合身！不愧是宗门，最低级的起居弟子穿的都比一般人要好。向晚感慨道。
说是粗布衣，实际上并不粗，反而十分清凉散热。质感类似亚麻，却更贴肤，更细腻柔和些。虽不如绸缎，但也比大多数老百姓穿的好太多了。
不能跟有富家的孩子比，那些好东西，我自己努力点，也能争取到！向晚已经开始盘算起接下来要怎么样变成正式弟子了。
一千贡献点，着实不少。
按照向晚的份例，一个月能领到的元石只有三枚，平均每十天也只有一枚。而每颗灵石相当于十颗元石的元气储量。
这是修炼必备的东西。
上缴一块灵石不过十点积分，哪怕向晚无比节省，修炼时完全靠自己汲取天地元气，不消耗一颗元石，一年能存下的元石也不过三十来颗。
换成灵石上缴之后，只有三十分。
若是光靠拿着宗门的份例换贡献，以这种借花献佛的办法，三十几年我才能变成正式弟子。向晚看着手中的元石摇了摇头。
看来还是得完成一些宗门任务，或着拿师尊的奖赏用以兑换贡献，这样才能快上些许。
可……靠师尊的奖励换贡献似乎不太好。以师尊的性格，到时肯定明里暗里地给我一些好东西，好让我快速换取一千贡献度，岂非等同于作弊？
想到这，他又摇了摇头。
现在的向晚甚至还没入门，接受宗门任务，最少也要驭物境中境，他远远不够格。
算了，先看看师尊给我的那本《元启》！
仔细脱下刚穿上的靴子，端正摆放在床脚，向晚爬到床上，从枕头下拿出了那本旧书翻看起来。
翻开扉页，上面正印着大陆联盟的金漆，古朴霸道，隐隐有光。
往下看去，字体又跟普通的书没什么两样了。
澄泓先前带他熟悉过日迟苑，他在苑里见到一些奇怪的藏书，那是仙家典籍。
与凡人书籍是孑然不同的是，仙家典籍无论多少年都不朽不坏，且必有灵力封印，需要催动自身灵力解开后才能显出其中字迹。凡人意外拿到手，看上去就是本无字书。
顾及到许多初入门的修仙者还无法使用灵力，为方便，所以这本《元启》只是凡人书。
修仙之路，启于天元之阙，需应万物之气，天地之理。顺而行之，方得长生。逆而行之，天所不容，则道损魂消。默默地念完开篇第一句，向晚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自太初始，孤阴则不长，独阳则不生，故天地配以阴阳，万物皆奉此理而生有两面。是以天地有二炁，其一曰天元，二曰地煞。吸天元以养灵，乃纯阳之道。纳地煞以养灵，为纯阴之道。二者不可兼，不相容。取其一而修，极于一端，曰顺！
这和澄漴对他说的一样，万事万物皆有其规律，从无绝对，有阴则必有阳，修仙二字也需顺应着这个道理。
用手指沾了点口水往后翻了翻。
且夫存一世，其生兮若浮，其死兮若休；澹乎若深渊之静，泛乎若不系之舟。不以生故自宝兮，养空而浮；悟道无累兮，知命不忧。天地为炉兮，造化为工；阴阳为炭兮，万物为铜。或聚，或离，或灭，或生，安有常则？
需知此路何其漫漫，个中艰难险阻远胜凡间万般辛苦。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脚踏实地，深藏不露，韬光养晦，积跬步以致千里。唯有持之以恒，耗尽年岁，夺机缘，抱造化，方才成就道之万一。
方能成就道之万一……听着就好难。向晚摸了摸额头，他似乎觉得有些深奥。
风师兄跟我说过天元地煞二炁，这倒是能看懂。但先说了万物有阴阳两面，需应万物之气，却又说阴阳只取其一而修，极于一端，这岂非自相矛盾，正好相反吗？
冥思了好一会儿，总感觉二者间有冲突，想不通其中玄妙。他叹了口气，默默把这些记了下来，准备晚些时候去问澄泓。
书上的字不大，加上屋内光线并不足，盯久了难免让人眼睛发酸。
搓了搓眼角，他往后翻了几页接着看起来。
境界篇？哇，来了来了，我喜欢。向晚一下有了兴趣，兴奋了不少。
后天三境，先天三境，道门三境，不可知境……？
什么叫不可知境……向晚眉角微蹙，将书合上换了一面，从后往前直接打开了最后几页，但后面皆一片空白，没有与此境界相关的任何描述。
莫非大陆联盟编撰此书之人，也没达到这个境界么？
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还死要面子，非说什么不可知……嘁！
向晚嗤笑一声，又翻到了前面。
后天三境，分为元启境，驭物境及玄骨境。玄骨境……玄骨……啊，想起来了，我说怎么这么熟悉，风兄应该就是这个境界。初到纯阳殿时，曾听他和掌事真人谈天时说起过。
我还没入门，入了门就是元启境。元启乃修仙第一境，主要是打基础，使道基更扎实，让经脉更强壮。至于驭物境，师尊也解释了，就是能在天上飞的境界……嗯……
皱起眉头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向晚似乎对这些境界到有了个大概的理解。
后天三境中，每个境界分为初境、中境、上境及妙境四小境。过了玄骨妙境，便能凝结自己的本命灵器，渡五行灵劫后，进入先天三境。
先天三境分为清尘境，潜……嗯？长生境……风兄说内宗二位掌座便是长生境……有多长生？向晚连忙往后翻了翻，这一看吓了一跳。
一千八百年？？！居然能活这么久？！
苗二伯才刚满五十就准备养老。都说人生七十古来稀，一甲子算长命了，活一千八百年……那不成老妖怪了么？
依向晚推算，澄漴曾说自己活了百余年，但看着也就四十来岁而已。按照这么往下，活两百年看着怎么也得有七八十岁。他无法想象这种经历漫长悠悠岁月的人，长得会是一个什么模样。
良久，他才从这些天马行空的幻象中回过神来。
先天三境中，每个境界只分‘入境’及‘妙境’，不再有上中下的区别。进入清尘境，便可辟谷，可龟息，此生再无任何凡俗疾病之灾。更能冯虚而立，无需驭风亦可飞行。享寿元四个甲子，后天灵力蜕变为先天灵力，且灵力可脱离本体，外放而出。
看到这，他突然想起初见澄泓时的景象，他脚尖点叶而立，无需以灵力驭风，且胸口毫无起伏，显然没有任何呼吸吐纳，正是先天境界之兆。
掌事真人的三道黄气，脱体而出，应当也是先天三境的修为，只是不知他与师尊已经修炼到先天三境中的哪一个境界……
将清尘、潜龙和长生境的介绍仔细看完，向晚往后一翻，想查阅关于更高境界的介绍。
可只瞧了一眼，忽的一下，大脑似遭受猛烈撞击。霎时间乾坤倒转，八方混乱，顿时双眼一黑，浑身气血上涌，喉咙发涩。
紧接着，一口赤红的血雾便从口中喷出。
仿佛被一只大手将体内器官一把捏到了一起，五脏俱焚。
足足过了半晌，向晚才缓过劲儿来。
观内之后，发现自己的伤势不重，只需稍加调息，静养两天便能恢复，这才松了口气。
莫非我境界不够，所以遭此剧痛侵袭？将口中的血沫咽了下去，向晚一手摩挲着胸口，一手拿着早已合上的《元启》，目光停留在老旧的封面之上，双眼显得有些呆滞地道。
余光瞟过，不知何时，澄泓已经出现在了自己的房内。
猜的不错！非先天之境者，不可窥道门之秘！哪怕是你那位风兄看了这一章，也只会跟你一个下场！
师尊……
澄泓点点头，伸出手在他胸前一按，向晚所有伤势瞬间便消失地一干二净。
之所以没提醒你不要翻阅此章，就是想让你感受一下入道后修仙者的可怕之处。
确实厉害……但似乎不能一击杀死我。
非也，方才这一击，连道蕴都不具备，只是简单的一个眼神罢了。
什么！？一个眼神？向晚心里立时掀起惊涛骇浪，仅仅一个眼神就有这般威力吗？
后天，先天，道门，每三个境界之间，如同一个巨大的鸿沟，若是道境强者出手，莫说是你，就是为师恐怕也难承受一击之力。
弟子有个问题想请教师尊。
说吧。
那些天赋极高的修仙者，是否有可能，跨越大境的鸿沟，以弱胜强？
澄泓闻言摇了摇头，感慨道：后天无法击败先天，先天在道境面前只是蝼蚁，这是绝对实力上的差距。哪怕你身怀绝世异宝，兼着稀有功法，在跨大境的修仙者面前，即便他什么都没有，赤手空拳你也绝无半分胜算！就好像一只蚂蚁，它的牙齿再锋利，力气再大，对你又能造成什么伤害呢？根本上的差别，凭任何外力皆无法弥补。
细细将澄泓的话品味一番，仔细思考后，向晚点点头道：弟子明白了……师尊说这些，是想告诉弟子，日后在遇到敌人时，只要对方高出一个大境，弟子就马上逃命，不要白白送死，对么？
澄泓满意地点点头，在床边笔直地坐了下来，双眼看着房门外道：孺子可教也！活一世，重点就在这个‘活’字上。须先活下来，才有机会考虑自己该怎么活。因此，不论眼前是何种天材地宝，不管它价值多高，诱惑多大，必须优先保障自身性命。若连命都丢了，就算把整个大陆给你，又有何意义可言？
顿了顿，澄泓转头看着向晚，嘴角隐约带着笑意道：你既入了修仙界，可知为何要修仙？
为何要修仙……向晚一怔，他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只是单纯觉得仙人很厉害，飞天遁地，隔空取物，无所不能……但这答案显然不对。
只见他下了床，光脚站立，面对澄泓深深作揖道：弟子愚钝，恭聆师尊教诲。
自然是为了长生。
长生……向晚喃喃地重复道。
不错，修仙之路何其漫漫，最终能走多远，无法预测。修士穷极一生，只为寻大道踪迹。为些身外之物舍弃性命，再高的天赋根骨，大多最终也落不得什么好结局。
向晚这才恍然，用力点头，笑逐颜开道：师尊说的是，若一面追求长生，一面却以命相搏，便是自相矛盾，本末倒置，弟子记下了。
且当作为师给你上的第一课，修仙界万分险恶，不论何时何地，务必审时度势，以保命为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