撕破面具

  人性——人所具有的正常的感情和理性,——是什么?我不懂事的时候常常相信别人。父母不断的灌输社会安定、人性善良的观念,且父母都是极善良的人,宁可自己受害也不想伤害别人,于是我觉得身边是无尽的温暖和光明。
  如今我懂的了许多,有了一个难以回答的疑问,父母为什么骗我,不肯把这个世界以及以及这样的人间、以及这样的人性真实的告诉我?是他们一样我对人间永远保持纯真和善良的?
  我一直认为自己豪放甚至有些粗鲁。
  但因一出生就不断接受父母无私的爱,还未通人事,就被告诫要去关爱别人,九年有余的教育,经历四所学校,无一不是顶尖的,于是很欣慰地对自己说:“我虽算不上绅士,可也是个文明人。”
  但这种自我满足、安慰的思想在今天,只在一天之中就被打击得支离破碎。
  中午打饭本周女士优先,我和阿哥、阿伦等几个男生堆在食堂门等待周生一声令下,拼命扎进食堂。不知是谁大喊一声:“看!蜜蜂!”于是众人的目光一起顺着那人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一只蜜蜂四脚朝天地仰在食堂门口的地上。
  可能是受了重创,它想翻过身来,不住地振动着翅膀,但力不从心,徒劳地在地上疯狂地转着圈,我们一起狂笑起来了,
  那是一种发自灵魂深处、惊天动地、得到快感和满足后变态的疯笑,这笑声,足以使上帝颤栗。
  四周此起彼伏的是尖锐的叫声:“这蜜蜂,真他妈牛!”“转的真他妈快!”“快转”我也随着一声尖叫,阿斌和凯哥相视背起了课文:“我不禁一颤,多可爱的小生命啊!对人无所求,给人的却是极好的东西……”是呀!这歇斯底里的快乐,难道不是极好的东西吗?
  周哥拍拍我的肩膀,对我说:“这只蜜蜂转的不是地儿,一会儿谁过来把它踩了,”
  我刚刚表示同意,就有一个女生打饭出来,一脚踩在了蜜蜂身上,我们的笑声又一次爆发了,那女生吓了一跳,直蹦了起来,半天才知道自己踩了只蜜蜂,一回头,“不就一只蜜蜂吗!”我笑弯了腰,周哥更是笑成一团,可怜的蜜蜂不幸被踩一脚后并没能死,又不知是谁发现了它,在远一些的地方,仍在顽强、地打转儿。
  它又成了众人的焦点,我哦的干脆围了一个半圆,盯着每一个经过它的脚,每一只从旁边擦过,我们便尖叫一声,弄得几个过来打饭的女生踮着脚尖,以为地上有雷。
  几个名校高素质的文明人,注视着一个痛苦的生命,没有同情,没有关爱,只期盼得到更多的快乐与满足没人想到结束这个痛苦的小生命,更没人想到保护这个痛苦的生命,我们所有的人,连同它自己都在等,等第二个踩到它的人。
  一个肥女冲了过来,,一脚踩中了它,我仿佛听到“嗤”地一声,地上只剩下了些“水儿”,我们又笑炸了,那个肥女慌起来,这个无意识的“凶手”,更使我们这些有意识的凶手开怀。
  它终于死了,它可算死了。后来,他们聊到电脑游戏,我无处插嘴,才又想起了那只蜜蜂,再回头那些“水儿”也干了,似乎什么也没有了,我的心突然惊动了。
  从小到大,我一直自视是一个文明人、善良人,虽不敢说无私,可也常会牺牲自己成全别人,于是我很有自信的对自己说:“我很善良。”
  可方才的我,哪有半分的善良。那肆意的笑,心里的满足和充实,令我心寒。胃在翻滚、绞动——还没有进食——我想吐。我发了个喷嚏,不只是身体冷还是心里冷。
  灰暗、肮脏的石砖地上,早就没有了那只蜜蜂的痕迹。我收回躲闪的目光,很想对自己说:“刚才那个不是真正的我,”了我却无法欺骗自己……
  回想刚刚的我,对比现在的我,竟分不出哪一个更真实一些。方才的我是卑劣、残忍的,这个我仿佛来自灵魂、发自人性;此时的我,善良而清醒,这个我是基于十多年来所受到的理性教育,我痛苦而迷惘,两个我,无法分辨哪个真实,哪个虚假,但这两个截然相反的我,分明在不同时刻,出现歪了同一个人身上。
  我万万没想到,十年来理性、道德、文明的教育,不过是给我戴了副厚厚的面具,撕开它,依旧是那副令人甚至是自己都厌恶的嘴脸。我被彻底、完全的打垮了,而击垮我的,就是那个相反的我,文明易碎的面具、罪恶的人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