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2.运4.20

  2012年4月20日星期六晴
  我喜欢用酒精来麻醉自己,因为只有在那时,我能忘记周围一切的黑暗,也因为陶醉在梦中,我才能见到他,我的世界是足以令人窒息的黑暗,但在这片黑暗中,蕴藏着一片鲜艳的色彩。
  踪
  多少天来,我苦苦追踪的这个猎物一直在我的前方时隐时现。这是我一生的最后一个猎物。从我最初背起猎枪,它就在我的周围不断侵扰我。而它又每每从我的枪口下逃脱,并且,我始终无法看清它的模样。在很久以前,我已经注意到岁月的眼睛,躲在我的身后盯着我如芒刺的背并开始猎取我,而我必须躲过岁月的猎取去追踪我最后的猎物。而我必须躲过岁月的猎取去追踪我的猎物。我终于又看见它的影子站在岁月的身后向我张望,但我仍然不能看清它。
  我举起我百发百中的猎枪向它瞄准。我的猎枪是世间所有猎枪中的珍品,它的威力足以让一切猎物闻风丧胆,每一发子弹都能跟随着猎物翻山越岭,再将他们准确无误地击中。整整一生,我已用这支猎枪猎取了天空,猎取了大地,猎取了世界上一切存在和不存在的物质。现在我透过它的准星看到枪口前方的一个黑黑的影子,我最后的猎物就要现身了。
  我强按着雀跃的心情抬头望望天空,日头在天上突兀着眼睛,等待着我有猎物在岁月两边玩的这场捉迷藏游戏的结束,我昏花的老眼紧紧地注释着它,它正一步步向我逼近,它的身影在我的猎枪的准星中间已俞见清晰。我想到我的子弹可以追踪到它的老巢,然后将其万无一失地击中,我便把子弹上膛,拉紧枪栓,准备随时射击。我如芒刺的脊背突然冷的发抖。我看见大日头下的万物被乌云一层层地埋藏,狂风卷夹着巨大的雨水,劈头盖脸的地将我砸到在地。
  猎物又一次从我的枪下逃走了。
  当我从雨水中艰难地爬起来,我知道自己又被岁月重创了一枪。我后悔自己没有提前扣动扳机,而让猎物再一次从我手中白白溜走。我望见自己日渐憔悴的身影已老态龙钟,开始担心,这一生能否抓到这最后的猎物,以让我的神枪如愿归隐。我回头看见从云头钻出来的光芒,又在高照着我百倍的雄心。我稳健的双脚仍然能使神枪的威力丝毫不减当年。躲在我身后的岁月之手,还会不时地举枪朝我射击,我必须在被它击倒之前捕捉自己的猎物。我在大地的四周设下重重障碍,只要猎物撞上其中一种便会即刻命丧黄泉,而我则可以高枕无忧地在这夜晚的旷野上守株待兔。月光倾泻下来,覆盖在我衰老的身子,我听见昏钟暮鼓的音乐在我的四周悄然响起,我怀抱着陪伴我一生的心爱的猎枪坐在旷野中央,在一堆篝火之畔,我感到了暂时逃离岁月追逐的轻松。一夜之间,我历经沧海桑的脸,在一袋旱烟中烤得焦黄……
  一觉醒来,我觉察出身后传来了一些极其细微得动静,我猛一回首,阿奎那见了那只盯着我并使我如芒刺的岁月的眼睛,和隐藏在眼睛后面的侵扰我一生的猎物,这时一场冤家路窄的遭遇,使我猝不及防而却又欣喜若狂,尽管我不久就要成为岁月的俘虏,然后我踏破铁鞋苦苦追踪的猎物竟已越过那重重的障碍而与我近在咫尺,我迅速地举起了猎枪。可等我看清了它,却又骇得魂恐魄惊——我追寻了一生而从未见过的猎物原来竟是岁月身后的我自己,而被岁月不断追逐的又是岁月面前的我!
  我放下手中对着面前的自己举了很久的枪。最后,我的猎枪成了唯一能够支撑我的拐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