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暗中私会
官道上,一对身影骑着马,匆匆而来。
男的潇洒倜傥。他上身穿着一件缎花针绣蓝衫长袍,腰际一条紫玉飘带。下身是合裆筒裤,前后缝合,上接裤腰。在右侧开腰处,系一金丝飘带,左侧配一把稀世宝剑一一天裂剑:银辉灼灼,威严霸气。他头上三角羽冠,足蹬一双卷云龙腾皂靴,虎步生风,挺拔潇洒;威风凛凛,风流倜傥,年龄不过二十岁。真是:英雄风流出少年,少年英雄多风流!叱咤烟云叱咤风,叱咤江湖尽英雄。他身上背着一个跨袋,袋中一个孩子。孩子不过三四岁,正酣睡未醒。
这孩子圆头圆脑,身着锦缎黄袍,袖上断云玄色绣花珍彩衬着。突然,一声长啸声过,这孩子瞪开眼睛,小手指着,呀呀细语:
“那边,看!”
顺着孩子手指方向望去,一伙人带刀佩剑,直追一人而去。马人女子绝世美艳,冷冷地看了一眼,轻声说道:“启儿,莫要乱喊。”
“是,姨娘,你看!”顺着启儿小手指的方向,飘如絮抬望,确有一伙人匆匆而去。
飘如絮跳下马:“海涯,我们就在这地方找一家客栈吧。”
“好。”
浪海涯应声下马,背着孟启,牵着马先前缓缓行进。
只见她上身穿一件紫缎荷花长裙,衣袂整洁。头上倭堕盘丝,斜插金簪,将头发盘上头顶挽髻,犹如一朵彩云。正所谓髻挽巫山一段云,风骚犹韵味销魂。面颊两旁的鬓发之上,撑起金凤,剪制衬发,玉簪插头。眉清如黛,目秀似波,流光莹莹。婀娜多姿,绰约动人,轻盈盈飘逸逸。手里一把宝扇,转捻自如,自然洒脱,看上去年龄不过十八九岁。
他们二人一走进武宫镇,就引来无数的目光。
“双面侠,久违了。"
“客气,客气!”浪海涯抱拳回礼。
峨眉派弟子认出来他们,纷纷传开。
有的人凑上来想看个清楚,有的远远的指指点点,不敢高声言语。看来,梅王爷早将二人传得神乎其神。尤其是海天阁云庆殿三大刀客:老怪刀王贺若天,醉梧桐尚路和泪胭脂杨绮云,把二人渲染成旁若无人的高手。所以,二人一出现,便有威震四方、响彻江湖之誉。
人称浪荡情侣双面侠的浪海涯和飘如絮,初出江湖,怎会浪得如此虚名?
原本,浪海涯就是南乐大本营——龛灵宫的少堡主,江湖人称浪海涯。他仪表堂堂,无声自威。尤其手中握有世间独一无二的宝剑,——让武林人士觊觎多时的天裂宝剑,更是令人闻风丧胆。女的是飘如絮。她是长剑追魂手风飘客的千金小姐,美艳异常,赛如天仙。她使用的兵器是独门奇器珞金扇。只是,风飘客却在一年前,莫名其妙地被人杀害,江湖上疯传是魏子铭所为。
二人得梅王爷密令,以江湖双面侠的身份,追查一宗投敌密函的案子,完成护送幼主之责。
两人先后下马,将马匹系好马桩,向钱庄当铺走去。
这时,一女子横穿过来,撞向浪海涯。他身形一转,躲过去。没想到,这女子身手不凡,一把抓向他腰间黄玉佩环。飘如絮一步而进,将她挡在三尺之外。
飘如絮喝道:“姑娘,请自重。”
此女子也不言语,转身离开。二人也不追究,便走向钱庄对换银票。
“不好,黄锦缎带不见了。”飘如絮——梦仪说道,“她是一个女贼。”便要去追。
浪海涯道:”别追了,她是有备而来,追也追不上。”
“她不是一般的蟊贼,像是江湖大盗。”
“何止,”浪海涯看看缎带剪开被偷的痕迹,“是单独冲我们来的。”
“怎么,他们知道我们?”
的确,浪海涯所说不假,她们的确是冲他们来的。这个女子正是吴府凤音箫的贴身丫鬟蹊桃,她是受凤音箫派遣,来试探二人的。
“浪海涯身上背着一个的孩子,”蹊桃道,“与梅王爷的差使所言一样。”
“叫上紫荷,你们二人紧紧跟随,不可冲撞,看看周围还有什么人。”
“——紫荷?她是去办置家用的,老爷能放她出来吗?”
“她正在来的路上,”凤音箫道,“紧紧跟住他们,暗中保护为要。”
“好的,小姐,”蹊桃道,“你看,这是什么?”
凤音箫接过黄锦缎带,细细端详,脸色凝重:“这是皇门之物,怎么会在这孩子身上?蹊桃,那个孩子,她们叫他什么,——野儿?”
蹊桃走进前,低声道:“暗地里叫他儿孟启,外人不知。”
“哦,把我的琵琶找出来,”凤音箫道,她深知此幼子便是自己的表弟,嗣荣王之子,未来的皇子。但她还是若无其事的样子,“江湖美人玉凤凰,不是要和我暗地较量琵琶吗,现在,她也来了?”
“那是她自认为,她的琵琶天下第一,自不量力。”
“呵呵,那我们就和她比试琵琶。不争高低输赢,只论摄人天籁之音,混淆视听。”
“小姐仁厚大度,机敏过人,不与江湖论高低。”蹊桃道,“双面侠的名声,已经传开了。下一步,我去接应紫荷。”
凤音箫道:“小心掩护他们,不得让他们发觉。”手中琵琶一拨,声音朗朗又又如泣如诉。口里鼎盛吟诵:“原是朝中秀才官,却入江湖旅平川;不知前方峰多少,一道坎坷一道关。”
“——小姐,你这是为他人忧心的。”
“也就是为我自己。”
再说,浪海涯和飘如絮二人,行色匆匆,绕行北门,一直向前走。从一处静僻之处进城,来到武宫镇繁华的地界儿。
小镇虽然不大,却是当时南方富裕殷实之地。镇上年轻貌美的女子佩带的首饰花样繁多,新奇妙美:官巷花行,所聚花朵艳丽,香媛以情;冠梳钗环,闪闪发光;香肩绣领,极其工巧。远处,侵晨满街叫卖楸叶,妇人少及儿童等争相买之。他们手捏花环,剪如花样,插于鬓边,以应时序。
正是元夕节之际,街上热闹非凡。
许多官宦富贾自在悠闲。他们或在茶楼酒馆,慢饮细品,聊天闲话;或在小桥河岸饮酒歌赋,观灯赏月。贵族妇人小姐成帮结队,穿梭于亭台歌榭,出入瓦肆勾栏,调笑嬉逐,乐此不疲。她们个个戴着珠翠绣闹蛾的披肩,有的身穿玉梅雪柳长裙,绣花的蝉貂袖红红绿绿,颈上项帕美轮美奂。也有的菩提叶的小衬衫,金野百合,洁白如玉,月光下,皎洁风骚,婀娜多姿,妖冶轻佻。
白水湖之上,画船箫鼓,花舫笙歌,金粉聚结,楼台朦胧。游人熙熙攘攘,往来如织。
一面墙壁之上,几行行云流水般的行书,飞龙走凤书写着文人骚客康与之《瑞鹤仙》有云:
“花影乱,笑声喧。闹蛾满路,成团打块,簇着冠儿斗转。”引来无数年少才子和才女围着观赏,口中吟哦,风雅异常。在这词的旁边,是浪荡词人洪瑹书写的《阮郎归》。词写道:
“花艳艳,玉英英。罗衣金缕明。闹蛾儿簇小蜻蜓。相呼看试灯。”
辛弃疾《青玉案》:“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格外引人注目。这个宋人尽知、金人痛恨的人物的词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有人低语议论,有人转身离去。浪海涯凑上前去,仔细观看。不看则已,一看,义愤填膺。他捡起地上的藤荆,掸去墙上的浮尘,放好腰间那把天裂剑,在墙壁上方一块空白处挥洒,石壁上赫然显现:
“元夕灯月两相伦,树下婵娟照归人,剑指嫦娥问长天,疆土破碎谁失魂?”
写完,扔掉藤荆,牵着飘如絮转身离开,没入人群之中。观看者诵读一遍,有的叫好,有的不敢再看,转身离去。
只有一人,头上顶一遮眉草帽,身着青衫长袍,背地洪宝刀,年不过二十几岁,从人群中走上前来。旁边一妖艳女子,身着粉香白鹤花锦缎罗裙,年方三十岁上下,非情非侣,也非亲非故,仿佛是保镖与主人。男子挽着女子,一脸肃然,女子则半透明纱遮挡着脸。——此人正是香艳春。
男子捡起地上的藤荆,用力挥动,石末飞扬,墙上显出清晰字迹:
“幽路花丛草木深,天上月亮望佳人,刀饮虏血中原地,你失家园我失魂!”
写完,一样扔下藤荆。而女子似乎是怕别人不知道似的,却写上一名字:香艳春!然后,狠狠地骂了一句,随他大步流星地离开。
魏子铭是魔石塔主人的弟子,而这个女子,当是他的师母香艳春——黄美人的母亲。
前后不过半个时辰,男女双面侠便和这个杀人狂魔魏子茗擦肩而过,否则,将是怎样的一次邂逅?无人可知,无法可想。可是,二人都以诗相抵,不只是意气之举,还是久居心中之愤,在此之际,也算是义士了。
也有人来此,念诗和诗的,却都不让人注意。
街上行人渐多。显贵的府第女人纷纷出来,身带珠光宝气,相互斗美攀艳。于府室宅舍内穿着有所不同,如今显得更加艳丽。身着织锦外袍,花绫裙衫,纱、罗、绢、缂丝等不同衣饰,在丫鬟的簇拥下,这些香粉贵人们,往来如织,银盏风情。他们每每配带着珠翠珍宝首饰赴会,显示豪华。
喋声妖气,一路粉香。欢声笑语,颠倒淋漓。蹊桃和紫荷一路跟踪,未发现异常。二人一起前往望月楼,与浪海涯飘如絮一前一后,仰望明月。而凤音箫,却神不知鬼不觉地跟着魏子铭和香艳春。大理寺让她追查魏霍两家的案子,定有深意。
“喓,又是大氅又是锦帽,怎么不见你家老爷呀。”
“他呀,还不是忙么。灯月团圆日,还不是陪着知府还在望江楼上赏月吗,哪还轮得着陪我呀。”
“看看,多有身价?我家的那位,一天到晚就知道商贾富豪,花了上千两银子,买了这样一件,还不是不招影吗?”
两位太太说着,走进一家商铺。一官人身穿长袍,踱步而来。后有一些人簇拥着,来到了白水湖之上的题诗墙前。一眼看去,不觉一皱眉头,继而哈哈笑道:“田夫野老也敢张狂。”
“钱大人莫要在意,不过是戏言罢了。”
“拿笔来——”
话音刚落,一呼百应。研磨捧砚,放于桌上。大人摞起袖子,蘸上浓墨,挥毫道:
“盛世和合现吉祥,张灯结彩任翕张。不为仕途路长短,只为天下福禄享。
雨季江边花不落,黄金美玉颂今王。一块遮云难蔽日,乾坤仍是月朗朗。”
“好诗啊!”一人道,“鄙人想写一首,请大人指教。我的诗是:
“莫笑痴情赛鸳鸯,灯光月影水中翔。如今正是团圆日,流金溢彩满春江。”
钱大人捋着胡须,抿嘴笑道:“真可谓艳诗一绝,华丽端庄,缠绵中带有才气,好诗!”
“大人不愧一代才子,真是名不虚传啊。”
“看看那些墙壁野角的歪诗,就知道,愚氓刁难之人。”说说笑笑,一干人走进了望月台。
临江望月,天水一色,空明澄澈。钱大人道:“盛世乾坤,总免不了有些刁民,仗着几点水墨,便到处赋诗题字,真是朽木难雕的主儿。”
“莫和他们一般见识,坏了我等赏月的雅兴。”一干人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登台赏月。
“最近听说了吗,元军进了四川,逼近襄阳、樊城等地了。”傅大人道。
钱大人笑道:“我们只管赏月,天塌不下来。前方有将士们,他们吃国家俸禄,怎可不以死御敌?”
“当然,当然。我们赏我们的月,他们打他们的仗,两不误啊,呵呵呵。”
浪海涯和飘如絮二人一路行走,一路搜寻,来到了繁华地界儿。飘如絮突然站住,看到一人从眼前闪过。她怔怔地看了一会儿,见他进了一家客栈。
“看什么呢,这么专注?”
“没什么,那边很热闹,”飘如絮道:“我们不如分开行动,也好寻找目标。”
浪海涯觉得她说得有道理,道:“把孩子给我,你一个人可进可退,千万当心。我们在福泰楼客栈汇合。”
“好。”飘如絮说着,将野儿孟启交予浪海涯,然后手握络金扇便朝那家客栈走去。她果然见到了那个人——魏子茗,而且,与他私自会面。她并不知道,在暗中保护他们的凤音箫,早已看到清清楚楚。凤音箫急忙把刚刚赶来的紫荷派到那里,将他们冲开,免惹是非……
浪海涯转过街角,朝南街程海度店铺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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