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王命追踪

  刚刚走出不远,一座山前,只见远处,隐隐有尘烟泛起,一队人马从山路上飞快而来。马踏山石,火星四溅;笃笃清亮之声震荡山谷。说话间,已来到近前。
  马上之人,个个黑衣玄衫墨布蒙面,目光凌厉;眉头紧蹙,横冲直闯。街上百姓哪敢不躲不闪,纷纷逃散?
  这伙人不是大漠孤影——火焰客的草原虐鹰队伍。他们穿着狼皮坎肩,腰挂弓箭别着牛耳尖刀。一看便是知晓,他们女真部落的黑山老妖和白水孤魂的铁骑队。
  这伙强人,在中原土地上如入无人之境,把个大宋的尊严践踏得遍体鳞伤,毫无脸面,哪个还敢阻拦。这伙人自从归顺了元军,更加的肆无忌惮,横行乡里,欺压百姓。
  人散鸡飞,一阵惊乱。穷人家的门窗已破,钱物洗劫一空。只见一人飞出,紧接一片剑花,这伙人便匆匆离去。
  这时,又有一队大宋的兵马,没有停留,直奔远处而去。大街上,渐渐静下来,有人探出头来。定定神儿,出来走动。这队人马入踅回来,到了吴家祭祀车队近前,纷纷下马,拦住去路。
  那人立于路上,像钉住一样。
  凤音箫有些担心,问道:“蹊桃,紫荷,老爷的车马可在前面?一一那人是谁”
  “他们也被拦住了,无法过去……”蹊桃道,“我们去看看,走,蹊桃。”
  凤音箫掀开车帘,从缝隙向外张望。只见这伙人气势汹汹,个个张牙舞爪,拦住了去路。只有一人端坐马上,一动不动捋着胡须,等待收获打劫的果实。
  这时,前方的锦华轿子停下来,轿帘掀动,季婵秋手执金色柺杖,慢慢地走下来,立在路旁。蹊桃、紫荷跳下车来到近前,问候姑奶奶。
  “姑奶奶,你上轿吧,我们在。”
  “这些人不像是我们中原人,这是到我们这里来撒野的,”季婵秋道,“好好的日子不过,偏偏来我们这里,得有人管管这些不懂事的孩子。”
  蹊桃和紫荷上前,与来人喝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拦住去路?”
  “我们就是在这里巡查的,维护这里的秩序。你们干甚的?”
  “祭祖。”
  “哼,我看是忌日吧。”
  几句话不相投便打斗起来。不过几个招数一两个回合,人越来越多,将二人团团围住,无法挣脱。季婵秋立在一边,这伙人根本没有把她放在眼里。老人金拐杖一挥,来一个横扫千军,便把这伙人打倒了三四个。其余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一股长虹般的剑气逼退仗余远。
  那个身著长衫玄衣者,便扎在了人堆里,旋风而作,这伙人做了鸟兽散。凤音箫识得这功夫,这人就是自称为张铮公子的莫笑尘。
  凤音箫便掀开轿子,走下来,与姑姑搭话:“您不用和他们计较。”
  “不计较就不能过去,——你是谁?我最看不起半路打劫的人。”她一指莫笑尘道,“这里关你屁事,做什么好人?”
  “路见不平,理当如此,前辈得罪了。”
  “师哥,你这是巧遇还是有意相逢?”
  “路过宝地,顺便而为,”莫笑尘肃然道,“师妹要当心,这些时日不太平,京城来人了。”
  凤音箫听到这消息,惊喜道:“你见过?”
  莫笑尘摇头,道:“没有。”说着,走到了已经走下轿子的吴净寿跟前,“见过师叔,身体一向可好?”
  “笑尘啊,英俊潇洒,一代豪杰,师兄有你,真是自傲。——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回武夷山,路过这里。”
  “栖桐啊,见过你师兄了?”
  “见过了,叔父,公务在身不可久留,我走了,你们保重。”
  “小子你说走就走啊?”季婵秋道,“妙法真人可真行啊,也收男弟子?”
  “你认识我师父?”
  “何止认识,还交过手呢。她可是个人物,你跟对了人。——看你刚才的剑法,就知道你有着仙骨芝兰的招数,和凌空轻扬的步法,老身想见识见识。”
  “晚辈不敢。”
  “招。”
  季婵秋可不会等你同意,直接出手。莫笑尘不敢怠慢挥剑来迎。凤音箫急忙上前,拦住道:“姑姑,师兄要赶路,我们要祭祀先人,不是较量切磋武功的时候。请姑姑上轿。”
  “呵呵,对呀,小子,我等着你。”
  “请前辈顺安。”
  凤音箫与莫笑尘道别:“你公务在身不便多留,是回京吗?”
  莫笑尘不容置否:“武宫山皇家重地,你也是身不由己,多多保重。”“谢谢师兄。不知来人是何人,师兄也保重。”
  莫笑尘欲言又止,他不能告诉他,此人是谁,但,他只能做到这一点。从衣袋里掏出一封信函交予凤音箫:“这里有你想知道了。”
  凤音箫急想拆开信件,被莫笑尘制止:“事关重大,回去再拆看。”
  “你是有备而来?”
  “邂逅与初见,有什么两样吗?——原本彼此不相见,如今,借此相见不是更自然吗?”他转身离开,凤音箫看着他的背影,意识还是没有反应过来。
  “这小子有个性,就是喜欢这样的人。”季婵秋笑道,上了轿子,凤音箫也回来,让蹊桃和紫荷继续赶路。
  不多时,武宫镇已是人头攒动。不到一个时辰,又是人山人海了。
  地痞流氓无赖恶棍,和富家纨绔子弟官宦贾家的呆霸王鱼龙混杂,出没于勾栏瓦肆酒店戏院之间。他们有的光着膀子横晃;有的嬉皮笑脸,随手抓过小摊上的东西归为己有;有的大摇大摆,逍遥自在;还有的敞怀袒胸一身酒气,有的手摇蒲扇踱进店里,慢吞吞地喝着酒,听着小曲,淫邪的眼睛扫视着周围。说不上什么时候就有倒霉的主儿,落入魔爪,陷入魔窟……
  看来,武宫镇,难有宁日;江湖,从此也难再有风平浪静的时候了!
  自从宋宁宗驾崩,宋理宗即位以来,一直都是朝纲不稳,君臣无常。帝王不肖,传将退位,天下谣言四起。殊不知,宋理宗即位,残存的金兵却又死灰复燃,屡犯大宋疆土,百姓遭殃。北方的吴家军之后代,凤音箫与北方义军,死守疆界,屡建战功。却不知不觉地触怒了当朝议和投降的当权派,阴谋想除掉他们。
  天下之士,纷纷起事,蓄积力量,等待时机反戈金鞑子,抵御强大起来的元军。
  祭拜之后,凤音箫与父亲等回来。父亲回宅,凤音箫让蹊桃紫荷悄悄出院落,潜入到一处隐蔽之地。她把师兄的信件打开,不由得吃惊。原来,大理寺给她传来的一个特殊的案子,让她追查。凤音箫一见,不由得诧异:原来是复查魏霍两家灭门案。
  在大理寺时,她就曾想复查;可是,并没有人敢涉及。如今,却要重新查处。
  卷宗记载过:当年,京师闾右之街,发生了两家灭门事件,惊动了御史台和大理寺。说来可也奇怪了。原本天下第一镖师魏可志以及儿子魏子茗一家,不知怎么,突然就遭遇灭门之祸?未出数月,与之相对的霍从楚一家,也是一夜之间遭遇灭门之横祸。这两家都是名门: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是武士世家,两家怎么会结梁子?
  此案由御史大人叶梦鼎提及,李庭芝大人上奏,惊动了刚刚即位的理宗皇上。理宗深知其中秘密,下令捉拿凶手。结果,魏子茗和霍从楚,被御林军池江海率兵先后抓获,分别押解在御史台狱和大理寺狱。还没有提审,二人就越狱潜逃。好像是商量好的,这两个仇家,纷纷离开京师,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师兄莫笑尘并不知道魏子茗,也不知道霍从楚又是何人,但他却不会不知道凤音箫。凤音箫接到命令,奉命追查朝廷重犯魏子茗,信中却未提霍从楚之事。这个冰雪聪明的千金,大致也判断出,师兄到底是奉谁的指令行事了。凤音箫眉头紧皱,难以高兴起来。
  师兄为什么要参与进来,此前一点消息都没有。看来,她不能不对莫笑尘有一个重新的认识了。
  在信中中,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信息,那就是她要接受一个更重大的使命:接应暗行御史,交换御龙佩。
  凤音箫这才明白:明察魏霍两家灭门案是掩人耳目,真正的目的是交换御龙佩!
  传话之人,当然是奉梅王爷之命的。凤音箫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也知道这是一个秘密计划。但,他不知道的是,师兄莫笑尘何以参与进来,以什么身份和自己接头
  凤音箫一面要追查鬼无阎,——这个南乐龛灵宫的混世堡主,一面还要查明魏子茗,更为重要的,是接应暗行御史,完成第一次御龙佩的交接。原本这个鬼无阎,跟她毫无瓜葛,他的龛灵宫与阙天阁两地相隔甚远,两个门派不仅互不相识,素无往来。可是,他却偏偏找上门来,助纣为虐。
  凤音箫也深深疑惑:当年,鬼无阎为什么突然在一个月清风高的夜晚,和姑姑季婵秋,不约而同地离开自己的帮会,一个奔向茫茫大漠,一个杀向原始森林。整整二十年,在江湖上绝迹,无人知晓。
  而今,正当人们已经把他们淡忘的时候,他鬼无阎却鬼魂般出现武林圣地:武宫山。更令人不解的是:他却将失传的武功又重现江湖,血雨腥风形影相附!这是一种天衣无缝的巧合呢,还是另有隐情或是阴谋呢?现在看来,与姑姑季婵秋相比,他的情形却大不一样。还是没有收敛他的野心,更加放纵了。
  吴家二小姐——凤音箫,想起祖父被人陷害之死,会不会和这鬼无阎有关?她欲查个水落石出。
  当年,武泰斗——鬼无阎的妻子攸里红命丧黄泉,也绝不单单是武林的相互杀戮,而是隐藏着一个不可告人的秘密。如果是另有阴谋,那谁是幕后的策划者,到底有着什么样的秘密呢?这是一个可怕的甚至是恐怖的猜测,人们只敢去想,不敢询问缘由。有识之士都认为是另有隐情,别有蹊跷……
  武宫镇,恐怕从此以后再无宁日了。
  还没有到黄昏日落,武宫镇的家家户户就开始紧锁房门。大人把自己的孩子看管起来,拉着走进里屋。未及天色全部暗下来,街道上就已经没有人影了。死一般的静,死一般的沉寂。
  偶有胆大的探出头来,还没有看清楚什么,就急忙像触了电一样,又把头缩回去,再不敢出来。白天里那繁荣热闹的街上,一下子像是得了瘟疫一般,变得冷冷清清,异常恐怖。整个小镇静得让人害怕。阙天阁上,墨梅香主人凤音箫望一眼长街,回身坐在椅子上,抚琴作画,低吟长音:
  “正是人间乱象生,此生虚幻无往生;佛来才知枉心在,只为慈悲不为情。”
  “小姐琴声凝咽,似有心事。”蹊桃道,“看来,小姐已经知道了什么。”
  “蹊桃,你不要试探我的心意,有什么话直说?”
  “小姐,京城来信了。”凤音箫抬起头,示意蹊桃小一点声儿,不要惊动他人。蹊桃走近身,凤音箫接过她递过来的信函。郑重地打开京城来信,默默地记在心里。正如她所料:暗行御史已经离京出发了。
  “什么人送来的?”凤音箫收好信,问道。
  “一个商人打扮的,他已经走了。”
  “他都说了什么?”
  蹊桃想了想,道:“他只想见你一面,被我拒绝了?”
  “为什么?”
  “遵从小姐嘱咐,除一人外,不见任何人。我想,他不是小姐要见的人。”
  “何以见得?”
  “他说话非京城口音,又不是朝廷要员打扮。身量纤弱走路低头,完全是一个听使唤的人。所以,我拒绝了。”
  “还有一点,就是他的眼神游离不定,像是躲避什么,他心不在焉的。”紫荷补充道。
  凤音箫点一点头,道:“蹊桃啊,你看人要比紫荷准,紫荷要比你心细,你们两个要好好配合。”
  “是,小姐。”
  “对了,他说,他是京城什么大理寺的人。”蹊桃道。
  “哼,这么重要的信息你们也能忘?大理寺,——我知道了。”
  “刚才没有想起来。他说,信中都写了。”
  “那也得说,”凤音箫严肃地说,“多一份信息就多一份安全。疏漏一处,都可能是致命的。”
  凤音箫走到窗子前,向外遥望:灯火闪烁的阙天阁,仿佛天上宫阙,沉静在夜色里。离开大理寺,本已觉得,不再会和他们有什么瓜葛了,没想到,他们还是派人来了。那么,这个暗行御史,也许就是大理寺的人。凤音箫搜索记忆,怎么也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原来的李铭阳,今天杳无信息。他应该是最合适的人。可是,他被革职查办了。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呢?
  大理寺,那个让她看到京城机密的地方,到底还是走上了前台。大理寺一旦抛头露面,那么,御史府、吏部以及提刑司自然也会有人出来追查,那么,以后的事情,就会更加的扑朔迷离,也更加的精彩了。
  凤音箫打开信,里面是一副画像和一行字。凤音箫不看则已,一看之后,不由得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这个暗行御史,——竟然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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