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景浩
“你轻点别摔坏了，这可是我刚买的”
一辆白色的汉兰达停在十字口路等着红灯，车上加上司机在内一共四个人，驾驶员年龄大概四十出头，跟车内几个人一样都留着干净利落的板寸头，驾驶员嘴里嚼着口香糖，随着车载低音点头扭身痞气十足。
车内几人全部一色的黑色西装，只是几个人头上或者脸上都有不同程度的伤疤，平常人看到绝对能知道他们不是什么好人。
副驾驶的大成子随手把手机丢给驾驶员，看着驾驶员左右翻看着手机有没有碰坏的样子，大成子调侃道：“赵成你特娘的也太小气了，不就是个破手机么，一单生意下来好几部，你还差那俩钱儿”
后座一个大个儿接过话茬：“成哥你是不知道，老赵说这是什么新出的苹果还是梨，金贵着呐”
“什么苹果什么梨，人家那个是I什么来着，一大堆英文”
确定手机没事驾驶员一脸鄙视：“你瞅瞅你们一个个土鳖样儿，告诉你们这是最新款的IPhone，土豪金版的，还梨，早说了让你们没啥事多学习学习，苹果跟梨都整出来了，没文化”
“你有文化，你特娘的小学没毕业还跟我们扯文化”
“那也比你们强”
“是是是，刚子你跟老赵能扯么，人家挨什么疯在手里，多厉害的人物，要我说哪天咱们让赵老师给咱们将一课，让咱也长长文化”
车内的几人轰然大笑，大成子点燃一根烟正色道：“猴子，景浩那小子还不知情吧”
车后座大个儿旁边的人随口回应：“肯定不能让他知道，那小子也身手了得，一旦惊了他咱们这些人想留住他还真不容易”
“狗杂碎，老子这回让他知道跟我作对的下场”
大成子仿佛自言自语，驾驶员赵成接过话茬：“成哥啊，我还是不明白啊，那小子手段也挺狠，当初也亲眼看着他动手才放心让他入了行，实在想不通他会是内鬼”
“死人身上划两刀谁不敢，当初也是我瞎了眼，本以为他在道上几年时间会安全很多，没想到居然会潜伏这么久”
后座的刚子有点担忧询问：“那个成哥，景浩入行也两个多月，该认识的也认识了，你说他如果出了事情，咱们会不会有事”
大成子回应：“放心吧，那两个点虽然被端了，但是进去的人我早就安排好了，只要你们没被正面抓住就是安全的，他们不会轻举妄动的，照我看来他们是想钓大鱼”
几个人总算安下心来，赵成再次询问：“成哥，你都说了现在要去接的家伙入行不久，你确定要用他，可靠么，可别再是个条子”
大成子在一旁狡猾一笑：“你不说景浩那小子身手了得么，如果他也是条子就让他俩会会呗，如果是，我不信他真能下得去手”
几人恍然大悟，后座的刚子更是挑起大拇指：“成哥，还是你坏啊，啊，哈哈”
不理会几人的坏笑大成子道：“眼下我们正是用人之际，这家伙我了解过，虽然接触不多但是通过他的行为习惯我个人觉得是安全的，并且这家伙绝对是个狠角色，我可提醒你们，这家伙跟别的新人不一样，你们尽量少惹他，老八那么随便都能被做掉，你们在他眼里连个屁都不是”
几人说着话就远远看到路上等候的张瞳，车辆停在路边，张瞳在认出大成子之后就直接坐在车后座上，车里的段永成递给张瞳一根烟又跟张瞳一一介绍自己的人，张瞳心里明白，以后的自己应该会跟他们几个一块做事了。
车上几人嘻嘻哈哈说了一大堆废话，张瞳没有说任何话，他只是一直看着窗外，车辆一直开到市区一个屠宰场里，浓重的血腥味一时间扑面而来，在这充满血腥味道的空气里，还有动物粪便的味道，总之是腥臊难闻。
车辆停下大成子脸带笑意拿了几人的手机统一放在一个袋子里，张瞳没有拒绝，他明白这是规矩。
下车的张瞳借着院子里昏暗的灯光扫视周围，右手搭了个简易棚子，棚子里放着几个笼子，上面一层是十几只鸭子，下面是几只土鸡，正前方靠墙也放着几个笼子，里面是几只土狗，浑身脏兮兮的眼神也很呆滞。
院子一个角落堆着一大堆动物毛发跟内脏，看来是没来得及处理的垃圾，腥臊味很大一部分来自于这堆垃圾，这里跟任何一处的屠宰场没有区别。
“走吧兄弟，这里太臭了”
拉一把捂着鼻子的张瞳，大成子先一步向着里面走去，张瞳跟上他的脚步走进大厅，大厅全都开着灯，里面空间也很大，因为晚上的缘故工人都下了班，所以机器全都关闭状态，虽然依然有血腥味，但是大厅收拾的很干净。
再走几步大成子推开一道封闭的门，门里瞬间涌出大量寒气，张瞳知道这里是冷冻室，室内四周墙壁全是厚厚的冰晶，冷冻室空间特别大，就是这么大的空间里密密麻麻倒挂着屠宰完毕的猪，虽然没有多少血腥味了，但如果平常人看到这些景象，估计也会很不舒服。
沿途张瞳一句话没说也没有问过什么，他只是跟着大成子左拐右拐的走，从外面看这个屠宰场虽然很大，但是按照张瞳的判断绝对有地下空间，因为自己走的时间太长了，并且还穿过一道又一道的门。
终于在一个大铁门前大成子站住脚步，他让刚子猴子在门外守着，并且小声叮嘱了什么，张瞳并没有听见，张瞳只是看到刚子跟猴子手里多了把手枪，并且跟着自己的赵成把一把砍刀放在了身后。
事到如今张瞳多想也没有用，只能跟着大成子走了进去，在张瞳眼里这里应该是休息的地方，这里的照明全部由头顶简易接通的灯泡提供，光线有点昏暗，房间四周摆着十几个床铺，床铺很乱，还有两个中年人光着膀子躺在床上睡觉。
房间放着三张桌子，桌子上面放满了空酒瓶烟头烟灰吃剩的外卖盒子，甚至还有穿过的内衣内裤，总之全是垃圾乱的很。
就这样的空间里，十几个光着膀子的男人坐在一起，他们分成两拨，一波在赌钱，一波在打牌消遣，打牌的这波有三个人脸上贴满了纸条，看样子在斗地主。
感受到房门被推开，十几个人在认出段永成之后起身喊一声：“成哥”
大成子也不客气，拉过张瞳指着自己的人道：“兄弟，这些都是跟我一块的难兄难弟，看到这个没，癞皮狗，跟我时间最长，以后你们也可以多接触接触，这行他做起来比我拿手，还有那个，那个看起来年龄比较小的”
段永成一一给张瞳介绍，临了拍拍张瞳的肩膀询问：“这个兄弟还用得着我跟你们介绍么”
“不用了不用了”
“新来的人多了，像这个兄弟这么淡定我还是头一次见”
“难怪成哥会主动夸人，看来这个兄弟的确不一般”
癞皮狗搭着张瞳的肩膀挑着大拇指：“兄弟咱俩虽然没见过，可是成哥早就把你说成传奇了，要知道成哥可是从来不夸人的”
简单的介绍后段永成对张瞳道：“兄弟，现在这社会就是有钱说了算，你放心，以你的能力大成子绝对不会亏待你，并且以后你就知道了，跟着我比跟着大飞何止是强百倍，你就放心跟着我就行了”
不等张瞳回应段永成召集下面人，他喊了一声“小耗子”这个名字，然后一个二十五六的年轻人低头哈腰走了出来，张瞳眼里的景浩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背心，他的样貌带着清秀，被段永成这么一喊，他脸上带着奴才般的微笑赶紧掏出打火机给段永成点烟：“成哥您喊我”
“成哥您不知道，着小耗子今天来来回回赢了我们五万多，真是碰到狗屎运了把把起好牌”
“是啊，我们还打算让他今天请客的”
景浩嘿嘿一笑，段永成吸一口烟询问：“小耗子，成哥问问你，跟我这段时间成哥对你怎么样？”
景浩挑起大拇指：“成哥对我自然是这个，那没的说，成哥怎么突然这么问”
“那好我再问你，你也知道有两个据点被端了，我们中间肯定是有了内鬼，如果找到这个内鬼，你说该怎么办呢？”
一听说有内鬼，众人炸开了锅，一时间你一言我一语很是气愤。
张瞳看到一丝凝重从景浩脸上一闪而过，到了现在张瞳终于明白了，对方应该是个卧底，景浩转而表现的很愤怒：“既然有内鬼，那就好办多了，肯定弄死那没得说”
“只是弄死么”看着景浩段永成脸上带着玩味：“我是这么想的，因为这个内鬼你们才一直不能开工，在这里委屈了这么长时间也憋坏了，要我说抓到那个内鬼可以用他身上的零件弥补这段时间的损失，你看怎么样”
“好啊好啊”
景浩点头，段永成应允道：“既然你没有意见，那就这么办了”
段永成话刚一说完，景浩背后一直伺机的赵成手持砍刀对着他的脑袋挥了下去，景浩也算有所防备，电光石火的一瞬间他扭身抓住赵成的手臂：
“成哥，为什么这么对我”
段永成没有说话，他打开手机示意景浩看，手机里有几张景浩跟接头人的照片跟几页资料，别人看不懂但是景浩一眼就明白自己暴露了，知道自己没有退路的景浩夺过赵成手中的刀，一刀就把身边的一个人变成了尸体，浑身是血的景浩模样很是狰狞。
“好你个小瘪三，老子当初差点丢了命，原来是你”
“小东西你隐藏太深了，惹怒了老子，老子看着这回往哪儿走”
惊醒过来的众人拿出各自的武器把景浩围在中间，景浩刀指众人脸上带着悲壮：“你们就是社会的人渣，实话告诉你们就算现在老子死了也是赚了，谁敢上来来，临走老子再找几个作伴的”
“想死，特么便宜你了，给我上，不许弄死他，我要让他生不如死”
一帮人一哄而上，张瞳一直都没有动，他在想着自己要不要出手，但是自己只要出手也就意味着这里的人都要死，并且还要面对门口两个拿枪的亡命徒。
人的生死其实只在一瞬间，短短的几秒钟里景浩虽然砍伤了三个人，但是终也是双拳难敌四手，他的背上腿上浑身上下遍满了刀伤，要不是段永成不让下死手，景浩估计早就是冰冷的尸体。
浑身浴血的景浩已经心灰意冷，他的意识也在飞离，他在潜意识里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放弃手中的武器，如果那样自己就彻底完了，他甚至想要自己结果了自己。
“他妈的上呀，在这杵着干嘛”
段永成面目狰狞对着一动不动的张瞳嘶吼，在段永成看来自己耗死景浩只是时间问题，但是自己也伤了好几个人还是拿景浩没办法，凶相毕露的段永成也不再对张瞳客气。
张瞳心里明白，这个年轻人撑不住了，他随手抽出腰间的断刃刀，速度飞快的他一瞬间就来到景浩身边。
“当啷”一声景浩手中的刀应声掉在地上，张瞳这一刀正对景浩的心脏，只那么一瞬间景浩就瞳孔涣散。
死亡来临前的那一刻张瞳明白景浩还是识破了自己的身份，景浩用最后的力气在张瞳的手背敲打了几个摩斯电码，翻译过来就是“谢谢你”
“操”
走到近前确认景浩没了生命迹象，段永成暴怒着踢翻一张桌子，气愤的他一肚子窝火，他强压怒火对张瞳：“兄弟，我说了不让，哎算了算了”
张瞳眼神带着冰冷的寒意扭头正视段永成，段永成一时语塞只能作罢。
事情当然没有就这么结束，段永成让受伤的几个人先去医院，然后让手下把景浩的尸体抬到另一个房间，张瞳也去了。
房间很简陋，也有一些简单的医疗设备，张瞳眼睁睁看着景浩的器官被取出放在一个个冰冻器皿里，到了现在他终于知道段永成是倒卖人体器官的。
那个解剖的人一直带着口罩，张瞳还是深深记住了他的手法跟那双浑浊的眼，张瞳能隐约感到对方应该是在职医生，因为手法真的太熟练了。
因为担心这个地方已经暴露，段永成让自己的人连夜填埋这里，那一夜无数拉土的大车往返屠宰场，这个地方也再不为人知。
可能是因为对张瞳还有所怀疑，段永成没有让张瞳跟除了他们之外的任何人接头，但是不管怎么样，怒火过去的段永成还是对张瞳认同的，最起码对方亲手结果了自己的障碍，他扔给张瞳一把钞票然后让张瞳等着他电话，张瞳没有多问任何东西。
张瞳一直把车开到海边，他像一座雕塑一样站在一块礁石的最高处，脚下的海浪拍打着礁石“啪、啪”直响。
张瞳熟练拨通一个电话，老六打个哈切接通了电话，张瞳很直接：“我遇到了一个小孩子，又亲手杀了他”
电话那端沉默一阵，老六仿若感叹：“如果这是最好的选择，我想他不会怪你的”
张瞳还是很沉默，老六想想后道：“收网工作会在不久的将来全面展开，你眼里看到的经历过的所有罪恶都会在不久的将来消失，也许把你放在社会久了你有了变化，但生活就是这样，有些失去总也避免不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未来可能还会有失去”
“我知道”
张瞳直接挂断了电话，远处的海天相接处已经有了鱼肚白，张瞳就这么站着像一座丰碑，他双眼微红注视着远方，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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