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也算仁至义尽

  夜里,江府的门的被风吹得砰砰直响,一辆马车停在后门处。
  桂氏身边的薛妈妈带这一个大包袱将门推开,此时是深夜,四周静谧,她小心地上了马车。
  “走吧。”她低声吩咐车夫,那车夫却没有立刻动,而是转头看她,笑嘻嘻地问:“妈妈这是要去哪里?”
  “怎么是你?”薛妈妈环顾四周,问道:“荣进呢?”
  众多车夫中,她最信任荣进,每每出门,也必定是叫上他。
  “荣大哥家中有急事,让我来替他。”车夫回答,薛妈妈上下打量他一番,人倒是见过,先前荣进关照了几回,就是瞧上去不大靠谱。
  薛妈妈心中有些不满,抱怨荣进没有事先告诉她会换人,若早知道是面前这个小子,她一定找个更稳当的人来。
  可都这个时候了,耽搁不得,她只得同车夫吩咐:“去元石镇。”
  元石镇是上京附近一个小镇,并不算远。车夫听了她的话立刻挥动鞭子,又随口问了一句:“这么晚了,您去元石镇做什么?”
  “去看一个长辈。”薛妈妈答完便将帘子放下来,不肯多说。
  车夫也是个懂规矩的,并没有问东问西。马车跑得不算太快,薛妈妈在车厢里小憩。
  到元石镇的时候天还没亮,薛妈妈猛然惊醒,她掀开帘子往外看了一眼说道:“就停这儿吧,你在这里等我便好,我那长辈就住在附近。”
  她说完下了马车,行色匆匆地走了。这会儿街上鲜有人,她拐进巷子,很快找到一户人家推门进去。
  江宜年起得早,这会儿正好点着灯在在房中看书,听到动静他便开门往院子里看去。
  “您怎么来了?”见是薛妈妈,他有些意外。虽说薛妈妈时不时会过来看自己,可今日也太早了。
  “夫人夜里做了噩梦,担心着公子,整个人心神不宁,奴婢便替她过来看看您。”薛妈妈见到江宜年,神色立刻轻松了许多,她答着走进房间将手里的包袱放下。
  江宜年替她倒了一杯茶,开口道:“母亲心思重,从前在书院也总放不下我,辛苦您了。”
  “不辛苦,公子在这儿,奴婢也整日念着您,就怕吃不好穿不暖!”薛妈妈说罢打开包袱,一件一件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
  “元石镇虽不比上京,可也不差,您和母亲都别太惦记我。”江宜年盯着那些吃食说道。
  薛妈妈叹了口气,抬头看江宜年时总觉得他瘦了,便忍不住道:“委屈公子了,可夫人心善,总是狠不下心拒绝人,您就再待一段时日吧。再过些日子,奴婢无论如何都会劝说夫人让您回府。”
  “我在这里并不觉得苦,您放宽心。母亲能住,我自然也能住。”江宜年宽慰道,本来这年节上,他也只想待在府中。可前些日子桂氏忽然收到一封信,是她一个长辈差人送去江府的。
  这长辈江宜年并没有见过,只听桂氏说起,她幼年时曾寄养在那人家中。可那家人对桂氏并不好,矛盾越来越大,似乎桂氏被接回家后,那一家便搬离上京,从此断了往来。
  如今那位长辈身子垮了,膝下又没有儿女,便想起了曾经养育过的桂氏。她自认没有脸面去江家,信上也只说希望桂氏去元石镇的老宅,想见她最后一面,留些东西给她。
  到底一起生活了那么久,桂氏做不到视而不见,可她不愿回忆起幼年时那些痛苦,思来想去决定让做事稳妥的江宜年替她来一趟,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这些事江宜年从桂氏口中得知的,他愿意替母亲做这件事,谁知道他在薛妈妈的陪同下到这里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
  桂氏自然不肯让他待在这里,可他怕母亲今后留有遗憾,便决定在这里等那位长辈,一等就过了好些日子。他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反而是桂氏着急,时不时会让薛妈妈过来看他。
  他问了薛妈妈府中的事儿,又让她照顾好桂氏,薛妈妈点头后终于起身往窗外看了一眼,开口道:“好了,公子您一切都好,我也要回去交差了。”
  “您歇会儿再走吧!”江宜年出言阻拦,眼下天儿还没亮,薛妈妈又是夜里赶来,定然疲惫。
  “年节上府中事儿可多着,我还是得回去帮着夫人。”薛妈妈却没有停留的打算,话音刚落,她已经出门去了。
  江宜年也知道这会儿家中正忙,便没有多说,他将薛妈妈送到院儿门口,目送着她离开。
  薛妈妈往前走了好一段路,忽然转身叮嘱道:“公子,您且安心在这儿待着,来都来了,若是错过,可就白费功夫了,您这苦也不能白吃!”
  许是怕江宜年厌恶这里的日子,她又保证:“夫人说了,再过几日,若实在见不到人就让您回去,至于她那位长辈……就当是没有缘分吧!”
  见江宜年点头,她终于放心地走了。
  回到房中,江宜年把薛妈妈带来的东西放好,又环顾房间,原来母亲幼年就是住在这里,他想起桂氏提起那位长辈时眼中复杂的情绪,便也有些忐忑。
  有的人老了,也就变得良善,可那毕竟是对母亲做过恶的人,他如何才能平静地面对?江宜年摇了摇头,拿起先前那本书翻了几页。
  “嗖——”的一声,一块石子儿自窗外飞进来,江宜年一惊,将书放下。
  这次他走得急,身边也只带了一个小厮,小厮这会儿大约还没起,院子又没有旁人,会是谁?他想着起身疑惑地往窗户走。
  院中冷冷清清,并没有见到人。
  “奇怪,难不成是路过的野猫?”江宜年自言自语,说完又觉得不可能,这院子里有时确实有野猫,可也没见哪个野猫能扔石子儿进来。
  他也不打算深究,便伸手准备关上窗户,低头的时候目光却定在窗沿上。
  那里躺着一封信。
  江宜年的心跳骤然加快,他想起了桂氏的长辈,会不会那位老人家一直都在,只是不愿当面见自己?他用力将信捏在手里,最后回到桌前坐下,慢慢拆开信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