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公主的好奇心

  公主府某个高耸的阁楼之上，冉青萍饶有兴致地看着这一幕。
  “有趣。”
  另一边，一群趴在墙上偷看的下人们更是呆愣愣的。
  “这简直见所未见，闻所未闻啊。”一个留着两撇胡子的护卫扯着胡子说道。
  “兰夜叉竟然给他行师徒之礼，怎么可能？！”一个小家丁满脸的不可思议。
  “上一次兰夜叉行此大礼，是什么时候？”一只三角眼一看就很猥琐做厨师打扮的胖子问道。
  “好像是参拜帝师孔先生的时候”
  “驸马大人好腻害”这当然是被王诩的故事所征服的小迷妹们的心声。
  王诩本来只是看兰姑不爽，想要言语嘴炮羞辱一波，倒是真没想到效果如此奇绝，竟然彻底征服了兰姑这小土著。
  【我还是小看了教授们的实力啊】
  “如此一来，今后我可以不用再来了吧？”
  “不。训练依然要继续！”兰姑非常认真地看着他，“驸马说的这些，都很有道理。我对于礼仪的理解，更加精深了。接下来的训练，将更加严酷。”
  “纳尼？”王诩惊呼出声，冷不防兰姑一戒尺击中他要害，冷冷道：“训练继续，先前浪费了不少时间，今日训练推迟一个时辰。”
  “靠，你神经病啊！”王诩不禁破口大骂，如果打得过她的话，他绝对要动手把这疯女人骨头都打折。
  兰姑默然不语，她倒是有心放王诩一马，不过公主殿下已经特意交待了，要“好好照顾”他，自己当然不能违抗殿下的命令。
  而王诩却已经越骂越难听了，兰姑不禁皱眉，“口出污秽之言，该打！”
  啪——
  又是狠狠一下，打了过去。
  趴在墙上观看的下人们，见兰夜叉还是那个兰夜叉，顿时有人点头道：“我就说嘛。兰夜叉怎么可能转性。”
  小胡子护卫闻言，也点头道：“看来之前的事，皆是我等的错觉。”
  “不错，不错”
  “哎，不对啊，你们看兰姑的背后！”
  “嗯？靠，怎么回事！”
  “她身上怎么突然烧起来了！”
  “这火不太对劲，快，救人！！”
  众人一阵人仰马翻，各自去取了水源帮兰姑救火，兰姑身为武者，动作绝对不慢，以最快的速度抢过一盆水往身上倒去。然而这水非但没有熄灭火焰，那火反像泼了油一般轰的烧起老高。兰姑也因灼热和剧痛，昏死过去。
  阁楼上，冉青萍脸色突然一变，“这这是三昧真火！！”
  她猛然看向一脸懵逼的王诩，心中闪过一丝奇异。但此时由不得她多想，急急召来公主府供奉黄大师，请他亲自出手，这才将三昧真火熄灭
  深夜，公主房间内，兰姑一脸狼狈地躺在床上，神情凄惨，苦笑道：“奴婢无能，竟连被谁伤到的都不知”
  冉青萍摆了摆手，“此事不怪你。那火是三昧真火。”
  “什么？”兰姑脸色剧变，难怪她无论怎么运功，甚至以水浇之都无法熄灭此火。
  下一刻，她想到了什么，瞬间坐起身来，却一下碰到了伤口，痛得她惊呼一声，嘴上犹自说道：“公主，那小子会不会有问题！”
  冉青萍想了想，“当日招亲时，我是随意抛出的绣球，不可能是别人安排好的。嗯，此事我会亲自查察，你这些时日便好好休息吧。”
  兰姑急道：“公主令我好好教训驸马，如今任务未完成，奴婢怎能”
  冉青萍皱了皱眉，心道我何时让你好好教训他了，我是说让你别训太狠了啊！
  “我本意非是如此。不过这几日来，驸马行事不再那么荒唐，你的训练也算卓有成效。不过从今往后，驸马的事情，你就无需再管了。”冉青萍以她标志性的淡漠声音吩咐道。
  “可是公主”
  “无需多言。”
  下一刻，冉青萍身形飘忽，没多久就到了王诩房间外。
  她美眸一凝，隐约可见一股力量从眉心冲了出来，射入王诩房中。
  “哈欠——”房中的王诩本来还凝着眉头思考方才着火的事，却忽然感觉一阵困倦，伸了个懒腰，“奇怪，怎么突然这么困好想睡觉呃呼噜，呼噜”
  迷迷糊糊下，王诩似乎来到了一片粉红的世界，连空气中都飘着粉红的雾气……
  朦胧之中，灵俏生生地站在眼前。
  “灵，你怎么穿品如的衣服”王诩呆愕地看着灵，此时的她正穿着一件黑红相间的制服。
  灵咧着小嘴，露出标志性的小虎牙，一口咬了过来
  “啊呀——”
  一声惨呼，王诩倏地就被拉到了现实世界。
  他猛地睁开眼睛，擦着头上的冷汗“灵说她喜欢吃肉，不会妖性大发，吃了我吧？可怕！呼呼，还好只是梦不对，灵在梦里这么性感，不是梦就好了哎呀，我到底在说什么”
  用力拍了拍头，王诩坐起身来。
  刚刚的梦虽然荒唐，但是，却是那样地真实，以至于他现在想起来，脑海中都全是灵咧着嘴坏笑的样子……
  奇怪，怎么会做这样的梦呢？
  早上的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王诩的身上，令他倍感温暖。
  “呸呸呸，灵这么可爱的人，我岂能对她有非分之想？”他义正辞严地起了床，先偷偷找水清洗了一下，换了一身干净的衣物，决定去定妖司打个卡。
  毕竟，也有好几天没去上班了。
  刚出门口，便看到一身宫装的冉青萍从前方走过，“公主殿下，早啊！”
  看着她华贵的宫装中偶尔露出的一点点白皙，王诩不禁想起昨天梦中的情形，脸居然红了。
  冉青萍见他突然痴痴地看着自己，脸还涨得通红，不由眉头紧蹙，啐了一口“无耻。”
  王诩一愣，嘴上却不服道：“我的公主殿下，一大早就骂人可不好吧。我这阵子可真没得罪你。”
  “哼，起来了便早点去定妖司点卯吧。再不去，钟司主怕是要找御史弹劾了。”
  “呵呵，是该去了。对了公主，你今天穿的这件宫装，真的漂亮！”赞叹一句后，他便快步奔门口出去了。
  不知是否错觉，王诩在与冉青萍擦肩而过的时候，分明看到她也脸红了。
  待王诩走远后，冉青萍却陷入了沉思之中。
  昨天夜里他对兰姑所说有关礼仪之事，虽言辞犀利，架势唬人。然在她这局外人看来，却觉得有些强词夺理，似是而非
  理论本身是很不靠谱的，若不是兰姑而是其他人听到，一定会嗤之以鼻。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王诩的行为，令冉青萍不得不赞赏——
  一个人说什么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看他做了什么。
  下人们看到的，只是王诩言辞如何犀利，能把兰姑折服。但冉青萍看到的，却是另外一方面：王诩这数日以来，几乎不眠不休，不厌其烦地找下人们谈话，或施恩、或许利、或威胁，或旁敲侧击总之，利用各种手段去收集信息，分析出兰姑的性格特点，知道她是一个懂礼，更爱礼之人，同时也是个极其自负之人；为了利用她这一个性格特点，王诩将那一整本《皇家风俗礼仪》通读、通背下来，然后用极其完美的礼仪动作、姿势、神态，先声夺人，勾起了兰姑的好奇之心。
  最后，再以一套极其新奇的理论，辅上煽动性极强的言语、句式，驳斥兰姑，将她给唬的一愣一愣的。
  天下大事，必作于细。王诩，便是将他所有可能用到的细节，发挥到了极致。
  此人，至少是个可造之材。
  冉青萍看着晨风中飘扬的青松，嘴角弯出一弯浅笑。
  她虽然是皇朝公主，处境却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大胤皇帝一共有四个子女，她排在老三，上面有个资质平庸的老大，一个军功卓著的二哥，最后是诗才风流的四弟。
  大胤皇朝本着立长不立贤的古礼，立老大冉承德为太子。然而无论是手腕还是资质，他都不如自己的二弟冉承嗣。
  皇室之中，其实最忌这种次子贤于长子之事。而冉青萍本身的政治觉悟不高，与冉承嗣两人又是一个乳娘带大的，关系极好，故而走的有些近了。
  三年前的皇都流言事件，大家就都猜测是大皇子暗中散布，目的当然是为了打压二皇子。那件事情的最后的结果是，冉青萍被迫远离皇都，来到了苍云城。同时也被自己的父亲所厌恶。
  来到苍云城三年，一手将这篇荒凉穷苦的城市发展成如今的规模，冉青萍经历了许多。成长起来的她，再不是那关在皇城中的金丝雀，所谓上层人物所钟爱的才子佳人之故事，她早就失去了兴趣，她唯一要关心的，就是苍云城中，有什么事情需要处理；而自己，又有什么人可以用。
  而王诩，就是一个可以用的人。
  冉青萍虽然看上去高冷淡漠，但毕竟是个女人。当时那场招亲，虽然是无奈之举，但从他抛绣球时故意抛向人群之外的王诩，便知道她潜意识之中还是希望自己的“夫婿”与其他人不一样的。
  当然，就目前而言，王诩的确有很多不一样的地方，嗯大多是令人讨厌的不一样：咋咋呼呼、言语粗俗、胆大包天
  但昨天晚上的事情，却让她在心中对自己这名义上的夫婿，勾勒出一种形象来。
  她心里竟有了些许小小的期待，一种连她自己都不清楚的小期待。
  冉青萍抬头，从门口向外看着王诩即将消失的背影，俏丽的脸上，眼神依然淡漠，但嘴角，却柔和了很多。
  “来人，传包卿家来公主府。”她沉默良久，好一会儿后才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青天衙的包大人，名叫包拯，大胤近十年来最出类拔萃的官员。此人才华横溢，是仁宣十年的三科状元及第，以廉洁公正、铁面无私著称。其人断案英明决断，敢于替百姓申不平，在民间声望极高。
  短短四年时间，他从翰林院治学升为京兆府府尹，深得皇帝信任。大家都猜测他会一路平步青云，位列三公都未可知。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三年前公主被分封到苍云城时，包拯竟向圣上奏本，欲随同往。皇帝尽心挽留，然包拯心意已决，无奈之下，仁宣帝下旨在苍云城设立了一个新的部门，此部门从行政上来说，不属苍云，而是直属于刑部——这就是青天衙。
  包拯肤色偏黑，给人的感觉有种凶悍严厉的气质，声音也是抑扬顿挫，极具辨识度：“殿下，这么早叫微臣前来，可有要事？”
  冉青萍端坐上首，语气一片平和，听不出喜怒来：“特为前日狼妖杀人一事。”
  “狼妖？”包拯皱眉道：“区区一个员外之死，竟劳公主亲自垂询，难道其中有所隐情？”
  冉青萍嘴角一弯，划出一道绝美的弧度，若是王诩在的话，定会看得目瞪口呆。她轻抿了一口清茶，淡淡道：“案件虽小，但嫌犯赵炳毕竟是包爱卿的亲信，且事又涉妖不论出于避嫌，还是妖事之由，此案皆不应由青天衙查办。”
  包拯脸色一变，“殿下，微臣断案，从不徇私”
  冉青萍抬手阻止了他的话，朗声道：“本宫早有合并青天衙与定妖司之意，只是合并后以谁为主，尚有思虑。不如”
  她声音转低，将心中打算和盘托出。
  包拯听着公主的叙述，眼睛却是越来越亮，直到她说完后，才想起什么，开口道：“如此一来，对钟馗却不公平。”
  “大家都是为大胤办事，何谈公平与否。”冉青萍神色一凝，对包拯道：“此事。就照这么办。”
  “臣，遵旨。”
  ——————————————————————————
  定妖司内，王诩刚进大门，就听到钟馗那标志性的大嗓门在衙门内怒喝：
  “呸！青天衙实在欺人太甚！”
  王诩走近正堂时，见除了自己之外，所有同僚都已经点卯完毕，未免又被斥责迟到（其实是怕扣薪水），连忙率先开口问道：
  “司主，几天前赵炳一案，已经狠打了青天衙的脸，今日为何”
  “哼！”不想钟馗根本就不上当，瞪了他一眼，阴阳怪气道：“午时都已经过了，王司徒竟还好意思来点卯，佩服，真是佩服。”
  “呃”王诩尴尬一笑，今日他出门很早，只是路过主街时见有一道人在表演幻术，便贪看了一番，不想等回过神来时，已经快到午时想到这个，他确实有点不好意思，摸着头解释道：“公主近日来了月事，我身为丈夫，理应多陪伴陪伴。今日一早青萍腹痛难忍，本驸马贴身照料呵护，以防侧漏啊不是是以防疏漏这才耽搁了时间。”
  “”
  他这话一出口，整个定妖司瞬间安静下来，一个个都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不知道怎么接话。
  【这驸马爷，怎么将这等事情都诉诸于口？真是真是粗俗不堪，粗俗不堪！】
  钟馗本来就被青天衙气得够呛，然后又被王诩这一句话给膈应，顿时郁闷得想吐血，狠狠灌了两口茶之后，不爽道：“既然来了，便赶紧点卯签名。师爷，你且记录下来，罚扣王诩半日俸禄，哼！”
  王诩一阵心疼，但也知道自己实在有些过分，没扣整天的俸禄就已经不错了。用自己歪歪斜斜的半吊子毛笔字签过到之后，他又难掩心中好奇，问道：“不知方才司主因何事震怒？王某又能否为司主分忧？”
  钟馗闻言，额头上两道粗眉毛皱在一起，就差连成一条直线了，“他奶奶的，不提还好，一提我就来气。那包二愣子欺人太甚！赵炳一案，根本就不该我们管，偏偏那老家伙说什么赵炳是他下属，为避嫌疑，他绝不能审。将这皮球又给踢了回来。”
  王诩眼珠子一转，轻笑一声，“赵炳那小子一看就有问题，包大人是知道自己无论怎么判他都得不到好处，这才将皮球踢了回来。不过，本案既然不涉妖物，司主直接拒绝就是了。”
  “哼！”钟馗气得一拍桌子，大声道：“这就是那老阴货奸诈的地方，他早已偷偷奏请公主，欲以此事作为赌局，决定定妖司与青天衙合并后的主辅之责！”
  王诩一愣，反应过来后拍手笑道：“司主，这可是天大的好事啊！只要破了这狼妖案，两司合并之后，就是我们定妖司做主了！”
  “愚蠢。”钟馗鄙夷地扫了他一眼，“本司主根本就不想合并。包拯这一招，明着将主导权交给了，实际上却是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哼，赌局一旦开始，合并之事就已定死。两司合并，无论谁主谁辅，他都是受益者。”
  王诩闻言一窒，心中闪过大胤皇朝中各司衙的情况：在大胤皇朝中，只要是涉及到妖怪的衙门，一个个都是油水肥厚。不说别的，就说这已经式微的定妖司，但凡有人抓住妖怪前来，千两赏银是绝不会少的。
  上次灵被抓住，捉妖人却不领赏，那这笔钱，可不就便宜了大家？
  钟馗占大头，司内众人见者有份。
  从这一点，就充分说明了定妖司是多么富有。退一步说，就算是那捉妖人领了赏钱，按“规矩”也是要交出一成作为司内官员的茶水费的。一成赏银，也有一百两啊。若是按照王诩此时的俸禄来算，干个几十年都别想攒下这么多钱。
  反观青天衙，俸禄最高的包拯，也不过月俸十两。而且，只要民间有了案件，破案便是你青天衙应尽之义。别说赏金了，嘿，万一你破不了，少不了御史弹劾，轻则遭受训斥，重则乌纱不保。
  也难怪包大人一直想促成两司合并之事。
  “公主同意了？”王诩问道，虽是疑问，语气却很是肯定。
  “不错。”钟馗无奈点头，“妈的，上来就被那黑炭头阴了一道，更糟心的是：万一我们破不了这狼妖案”
  王诩却哈哈一笑，自信道：“司主也太悲观了，这案情已经非常明显，就是赵炳那小子杀岳父以求遗产。按照这一点反推，肯定能找到他作案的破绽和证据。”
  钟馗却摇了摇头，“事情如果这么简单就好了。上次之后，我又暗中详加查察，发现赵炳确实没有作案的时间，就算他明着承认此事，也定不了他的罪了。”
  “那司主的打算是”
  钟馗想了想，压低声音道：“苍云城外确实有狼妖作祟，我们抓住狼妖，击杀之后，将所有罪责全推到他身上就行。”
  “我去，这么明目张胆作假的么”王诩表示无语，真他妈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