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三、离别

  三个月比想象中要短暂得多。
  这是非常和平的三个月。王无人没有打扰。王伯仁更没再出现过。陈景元同样没有声音。
  一切都是美好的。原先预防的危险并没有发生。
  三个月来,花小灿提升很多。在司道指导下,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寻常少女,变成后天六层的二流高手。实力增进的同时,她长高许多。
  过去两年的营养不足,直接导致花小灿身高的压缩。而司道每日借用灵力为花小灿梳理经脉。如此,花小灿不仅修为进展迅速,而且弥补过去两年造成的缺陷。
  她虽然依旧年纪尚小,身子却已经张开,完全成为亭亭玉立的邻家少女。
  这天,司道指导结束花小灿的最后一次训练。
  在第一次与王伯庸相遇的庭院里,三个人摆酒吃席。花小灿知晓司道要走,全程不说话,眼眶红彤彤的。”我又不是不回来?哭什么?“司道安慰道。”没哭,就是风沙进眼。“花小灿倔道。”昨天,你才说过,你会珍惜每一分每一秒。你会享受每一刻的幸福。“”当然,因为我是花小灿。“
  说着,花小灿强行让自己露出笑容。可是,她笑着笑着,就又忍不住落泪。”干杯,为司道践行。“王伯庸举杯提议道。
  他的提议得到三人的认同。于是,三个人纷纷举起酒杯。
  在离别之际,酒兴总是异常得高。不一会,三人都吃下不少酒。”伯庸哥哥,你知道么?整个曲辕县的百姓都是那样敬爱你。酒馆老板知晓我是王家府邸的人,从来不曾收我半分钱。我长这么大,还从未见过一个人和伯庸哥哥一样了不起的。即便是司道,都比不上伯庸哥哥。“
  几杯酒下肚,花小灿变得醉醺醺,不再像刚才一样沉默,变得比平日一样话还多。
  王伯庸听完,只是笑笑。他为自己斟满一杯酒,然后一饮而尽。
  然后,王伯庸突然讲起一个故事:”古有仙山,仙山居一老翁。老翁养着一群猕猴。老翁给猴子分山栗时说:‘早上给三升,晚上给四升。’猴子们听完,集体发怒嚎叫。老翁又说:‘那早上给四升,晚上给三升。’猴子们听完,纷纷露出高兴的模样。“”哈~哈~猴子们好傻。“花小灿忍不住笑出声。
  她被故事吸引,也不再像刚才一般伤心。
  她拉着司道,欢笑道:”司道,你不觉得伯庸哥哥讲述的故事好笑么?“”是呀,猴子是很傻。可傻人才会活得更开心,不是么?“司道赞同道。
  可是,司道并未流露出半点笑意。他并不觉得好笑。”可猴子并没有得到更多的山栗。“王伯庸摇头回道。
  与花小灿不同,王伯庸并没有嘲笑猴子,反而对猴子充满同情。王伯庸举起酒杯,痛饮两口,然后竟然落下泪来。
  花小灿不明所以,安慰道:”我都还没哭,伯庸哥哥,你哭什么?“
  王伯庸摇着脑袋,回应道:”高兴。我是高兴。“
  王伯庸话虽如此说,却半点看不出高兴。他摇晃脑袋,缓缓道:”其实,我什么也没有做。我总是躲在王家府邸,不是因为忙,而是因为自愧百姓们的期待。“
  他如此说,花小灿就更不明白。”曲辕县的百姓之所以能够生活得如此幸福,全是依靠伯庸哥哥。伯庸哥哥为何会自认为愧对百姓们的期待?“”不过是朝三暮四,不过是朝四暮三罢!“
  王伯庸长叹口气,又看向司道,继续道:”司道,这世道终究是仙人的。我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太少~我总是幻想,若仙人们都能保持平定的心,能如司道、魏无痕一般,可以控制内心的欲望,那该多好?仙人拥有力量,却并未拥有与力量相称的意志。如此,世界又怎么能安定?“
  说完,王伯庸趴下脑袋,沉沉地低下头。
  这些话一直都埋藏在王伯庸的内心深处。他从未不向他人诉说。他一直是稳重的,一直是百姓心中的希望。他是万无一失的决策者。他是为民造福的大英雄。可实际上,王伯庸从来不觉得自己是拯救万民于苦海的救世主。他有太多事情是无法做到的。
  对于未来,他根本毫无把握。如果司道没有出现在这,他甚至怀疑,这一刻的曲辕县已经不再美好。
  他承受太多。于大众,他将一切责任都揽在身上,却根本无力去回应、完成所有责任。于个人,他是王家的弃子。不论是父亲王无人,还是弟弟王伯仁,他们都不曾真正理会过王伯庸。王无人甚至不顾王伯庸的死活,只为通过王家特使的审查。
  司道根本不知该如何回复王伯庸。他只能叹气。他不可能永远留在曲辕县。
  花小灿一头雾水。她无法理解王伯庸的言论,却能感受到王伯庸的无力和绝望。她从未见过这样的王伯庸。
  她大声喊道:”不论未来如何,至少,现在的我们很开心,很幸福。现在的曲辕县百姓同样很开心,很幸福。即使,司道明天就会离开我,我也会珍惜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因为,我再难过悲伤,也并不能挽留下司道。既然如此,既然注定只有三个月的时光,那我希望在最后一秒也能过得快乐充实,而不是悲伤难过。“
  花小灿虽是个不懂世事的少女。她的言论充满幼稚,过分乐观。
  若真知晓明日便是末日,大部分人根本无法继续和花小灿一样,继续珍惜、享受人生的每一秒。
  可是,花小灿的言论却不无道理。既然无法改变,那只能珍惜所拥有的一切。
  王伯庸抬起头,赞同道:”小灿之言甚是,让我们为现在的美好的干杯。“
  司道同样被花小灿感染,忍不住露出笑容。
  花小灿看着身侧的司道。她喜欢司道的笑容。这段时间来,司道的笑容越来越多,不再像之前那样,总是摆着死鱼脸。她每次见到司道的笑容,总是会幻想。
  她幻想,亲吻一次司道,亲吻微笑中的司道。
  所以,花小灿突然起身,在司道的侧脸轻轻一吻。只可惜,司道轻易就躲开。”司道,你都要离开我,为什么不让我亲一下?“花小灿嗔怒道。”哈~哈~“王伯庸不嫌事大地发笑。
  司道撇撇嘴:”小屁孩不要想有的没的。“”我才不是小屁孩。我今天一定要亲到你。“
  说完,花小灿就站起来,势要亲到司道。可是,她喝太多酒,连站都站不稳。
  她刚站起身,就又倒下去。她趴在石桌上,喃喃道:”司道,我喜欢你~从第一眼见到你,我就喜欢你~“
  王伯庸同样起身,摆摆手:”今夜就到此为之!“
  王伯庸本是要离开。他刚走两步,摇摇晃晃地回头,突然问司道:“你大概啥时候回来?”
  “顺利的话,两天。”司道思索片刻,然后回道。
  “哦~”王伯庸点点头,露出深意的笑容。
  再然后,他就笔直地倒下去。若不是司道用灵力将他托住,他的脸就会砸在地上。还未等司道说什么,王伯庸就已经睡着。
  看来,王伯庸的酒量实在是一般得很,和花小灿相当。
  司道看着入睡的二人,无奈地摇摇头。看来,收尾的工作就落在他的身上。明明,司道才是明日要走的人。结果,两个践行的家伙却先倒下睡着。
  这样也好,司道离开时,也省得再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