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9、魏楚彦·父子

  顿了足足一分钟,魏楚彦说:“承蒙好意。几分钟前还说要扣留我,现在又说给我提供工作,这个地方变数太大,我怕我适应不了。”
  “可以扣留你,也可以不扣留,得看你是否合作。至于提供工作,是另一码事,我们知道什么是惜才。”
  “所以最后,你决定是扣留我,还是不扣留我?还是你需要请示上一级领导?”魏楚彦转向那面单面玻璃,接着说,“如果要扣留我,理由是什么?”
  “不需要了。”高力站起来说,“你现在就可以走,令尊在外面等你。”
  高力开门走出了审讯室,留下魏楚彦一个人。他也站起来,走到玻璃前,看着玻璃上反射的自己的脸,胡须没有刮干净,眼袋很深,显得很憔悴。
  玻璃后的两人,一个是段云浩,另一个是警备局精英特警部队的指挥官——把魏楚彦带回警备局的曾令荣。
  曾令荣心里感到焦急,但他不愿意在段云浩面前表现出来,他轻轻问了句:“段长老,放他走,是否合适?”
  段云浩说:“让他走吧。下次你们再发现他,不要抓他回来,通知我们就好。”
  “我们可以二十四小时监控他以及他的家人。”
  “不需要。”段云浩看着魏楚彦出了门,说,“人只有在感觉安全的时候,才会放松警惕。”
  魏楚彦下了电梯,来到警备局大堂,就看见了坐在大堂等候椅上的魏国良。
  魏国良也同一时间看见了魏楚彦,他站起来的动作缓慢,看着要比半年前苍老了不少。
  魏楚彦左右看了看,偌大的大堂里人来人往,除了魏国良,压根就没人留意到他。魏楚彦只好手插在口袋里,硬着头皮走向了魏国良。
  魏国良什么也没说,只是光盯着魏楚彦额上的伤,看了好一会儿,就向他招了一下手,然后自己先朝大门走去。
  魏楚彦跟在魏国良身后,魏国良不说话,他也不好说话,对这个父亲,他从小就有点天然的畏惧,父子关系算不得很和谐很亲密。
  他们走到了停车场上,魏楚彦看到魏国良走向了一辆破旧的老式轿车,心里有点泛酸。
  魏国良原来的车被他开走了撞毁了,这辆肯定是新买来代步的二手车,看着就是那种三天一小修五天一大修的车子。
  一坐上副驾,魏国良就从一只白色胶袋里拿出一瓶药水,然后手往他头上伸。
  魏楚彦躲避着:“爸,爸!我自己来,行不?”
  魏国良把药水扔他身上,气冲冲地说:“你翅膀硬了,什么都会自己来。是不是连回家的路都忘了?”
  魏楚彦无可奈何地说:“爸,你开车吧。”
  “车不自己开了?你开!你车开得那么好,都能当飞车党了,在码头飞车好玩不?”
  魏楚彦稍稍安心了一点,如果魏国良仅仅认为他是因为飞车被抓的话,这也算一件好事:“我错了,我以后会好好开车,好了吗?我们走吧。”
  魏国良猛踩油门,一连两个直角快速拐弯,驶出了警备局大门。
  魏楚彦紧抓住扶手以免被甩出车外:“爸,你这车开得也……”
  他瞥了一眼魏国良脸上的怒意,把后半句吞了回去:“挺稳的。”
  车开到大路上,离开警备局有两三公里才慢了下来。魏楚彦对着镜子撕下原本随意贴着的纱布,上了药水,再贴上大块的创可贴。贴好后,一看车窗外,发现这不是回粤城的方向。
  他奇道:“爸,我们不回家吗?”
  “回家?你还嫌没害死我们两老?三天两头有人上来找你!”
  魏楚彦无言以对,看来他对父亲的盛怒太乐观了,当然,魏国良有理由生气。
  魏国良的语气稍稍放缓了些:“我要在哪里放下你?”
  “随便吧,你方便就好。”魏楚彦说。
  “我哪都不方便!”魏国良又提高了声音。
  “……附近地铁站。”
  大街上行人已经很稀少了,偶然过路的,都弯腰驼背抱胸,行色匆匆。商店大部分关着门,只有一些食品店在非宵禁时间里开放,往往是店门一开,就被守候在门外的人抢购一空。
  基本的生活还是能维持的,像最基础的衣食住行。每天都会有军队后勤科的专车前往居民生活区派发食物,按人口定量配给,不能多拿。
  公交线和地铁线也依旧运行着,只是班次大大减少了。
  就算是这种特殊时期,城市也依旧需要运作,总有人要外出工作。人们比任何时候更愿意选择公共交通工具,因为公交车、地铁等交通工具上都有超能人和警备局的特警执勤,这让他们有安全感。
  魏国良在地铁站入口煞住了车。魏楚彦正要拉开车门,魏国良又叫住了他,把别在腰上的那个鼓鼓的腰包解下来扔给了他。
  魏楚彦拉开拉链,里面塞了满满一叠钞票,粗略看至少三十多万。
  魏楚彦鼻子一酸,把拉链拉上,递回给魏国良:“爸……我有钱。”
  “你去哪里搞钱?抢银行吗?拿去。你应该有路子搞到枪了,买子弹也是要钱的。我不管你现在打的是谁,下次挨打了,记得朝他们开枪,反正他们也打不死。”魏国良说着说着哭了起来,“就是别把自己作死了,你妈心脏不好。”
  魏楚彦心里难受得像顶了块石头,他是家里的独子,从小就是那种让父母骄傲的好学生、乖孩子。他们肯定对现在的他很失望,却依旧不问好歹地支持着他。
  他用力抿了抿唇,捏着腰包下了车。
  这是早上的第一班地铁,正值上班高峰期,地铁上不至于人挤人,不过也没有空余的位置,魏楚彦扶着一根杆子站着。
  一夜未眠,他现在精神有点恍惚,可是当他听见那个声音的时候,他确定他没有产生幻觉。
  “魏楚彦,是我。”
  那个声音直接传进了他大脑中,不太清晰,有点像收音机频次没调正的感觉,他知道那是因为他体内的心灵阻隔剂还没完全失效。
  魏楚彦熟悉这个声音,他几乎兴奋得忍不住张口叫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