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九章

  我连忙摆手笑道:“爷爷说笑了,爷爷不收我三百,我怎会好意思倒收您那五百?”
  老头儿瞪了我一眼,却并未纠结在称谓上,只纠结在三百块钱上,“谁说我不收你三百了?你没听见吗?三百块钱,一个子儿都不能少!”
  我点点头,仍旧堆笑道:“是是是,如果我输了,三百块钱一定奉上,如果我赢了,你不收我三百,我也不要你那五百,如何?”
  老头儿眼中精光闪烁,又装模作样捋了捋稀疏的没有几根的白胡子,拿乔了好一会儿,才作出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缓缓点了头,松了口。
  老头儿:“也罢!老头子看你是真心喜欢这象棋,也就破这一次例,不过仅此一次,下不为例!下次不带三百块钱过来,可不要怪老头子铁面无情!”
  我连忙学着老头儿的语气,笑道:“放心,下次一定带上三百块钱过来,一个子儿都不少!”
  既然老头儿松了口,我也便不再废话,给艾米丽使了个眼色,就直接朝着棋子抓去。
  艾米丽立刻站到我身边,一只手搭在了我的肩膀上,暗自用力。
  岂料,老头儿再次用扇把儿敲了我的手,用力显然比之前还要大。
  老头儿:“上来就想着动棋子,你可仔细看了棋局了?如此心浮气躁,莽撞行事,怎么成大事?”
  成大事三个字被老头儿咬得很重,显然意有所指。
  我总觉得他能够看透我的身份。
  但这老头儿的表现却不像我想象中那样。
  正想询问一下徐明冉这老头儿的身份。
  岂料,老头儿见我分神,又是一声呵斥。
  老头儿:“你说你喜欢下棋,可老头子看你这心思自始至终都不曾放在棋盘之上。一会儿要抢棋子,一会儿又莫名其妙的发呆,一点儿都没有棋痴的样子!哼!先前说喜欢恐怕也是忽悠老头子的,想让老头子给你免了三百块钱的费用,趁机摸一摸老头子的棋子。真是看不出你这小姑娘人模狗样的,打扮得还算得体,长得也还算标致,这心思怎么就这么……”
  老头儿说到这里就不再说下去了,所谓点到为止,想来便是这个道理。
  我转了一圈眼珠子,笑道:“爷爷只见我抢棋子,又怎知我不是早有盘算?被爷爷制止之后,发呆,焉不知是我体会到爷爷不让我动那个棋子的深意,正在细细琢磨,思虑着该走哪一步才好?”
  老头儿哼了一声,又是吹了一波胡子,这口气有些大,真叫人担心他会将自己本就稀疏没有几根的白胡子给吹掉下来。
  要是真的吹掉了下来,不知这老头儿会不会可惜。
  老头儿:“巧言令色,老头子看你根本就志不在此!下棋如做人,棋品如人品。赢,固然漂亮圆满;输,也要落子无悔。如果一味的追求结果,而忽视了对弈的过程,这棋则是白下了一场。”
  我一下子明了。
  这老头儿只怕是位世外高人,早料到了我会行至此处,特意在这里等着我,意图提点我一二。
  看似再说下棋之道,实则是在说人生。
  棋之道,不可一味追求结果,而要注重这对弈的过程。可不就是在说人生么?
  老头儿见我有些上道,不再急于求成,而是在认真品味他的话语,似乎也有了几分满意。
  老头儿微微点了头,又捋了捋稀疏没有几根的白胡子,继续说道:“丫头,这棋子越下越少,人生也是越来越短。小小的棋盘之间,风云变幻莫测,你若是一个心急不慎,便会落得个满盘皆输,白白辜负了先前的一番算计,悔之晚矣!”
  有一句话,老头儿并未严明,但却呼之欲出。
  人生亦是如此。
  这位前辈高人,是在教我戒骄戒躁,切莫将输赢与结果看得太重。
  听了这话,领了这意,我的心境竟多了几分平稳,先前的迷茫和担忧且不说是烟消云散,至少是淡了很多。
  我连忙拱手,恭敬的道:“多谢前辈指点。”
  老头儿却微微侧身,避开了我这一礼,道:“你叫我爷爷我尚受不起,怎的你倒觉得我老头子受得了你这一声前辈了?”
  我想了想,解释道:“常言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小女虽然愚钝,却也知其道理。您比我年长,这是显而易见的,您的知识和阅历不说一定是超越了小女,但必定有所不同。您所知之者,必定是有小女所不知之者。所以,小女称呼您为老师都是可以的,何况是前辈了?”
  这一顿之乎者也,说得我自己都是一阵头晕目眩。
  然而却能增加我的比格,你没看那周围的群众,无不对我竖了大拇指,赞叹我是有点学问的。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
  老头儿显然对我这样说话很是受用。
  满意的点了点头,还嗯了一声。
  老头儿:“嗯,不错不错。你有此等心智,当不负我钟离家的一番心思了。”
  听到钟离这个姓氏,我当场愣住了。
  我是有想过这个负责看守结界入口的老头儿和钟离奈是有关系的,却没有想过他也是钟离家的人。
  愣神也只是一刹那,我很快收起了心思,询问正事要紧。
  开门见山,我将此番目的说了出来,“钟离前辈,既然对在下如此费心,必定是知道在下的。对于在下此行的目的,恐怕也是有所了解,不知可否通融,领在下与钟离奈相见?”
  钟离老前辈一挥手,周遭的围观群众以及房屋街道都化为了泡影,就连身后的老树也消失不见了。
  周遭变得白茫茫一片,只钟离老前辈、艾米丽共我三人,以及破蒲扇一把,棋局一盘,小马扎两个罢了。
  甚至我的耳边也清净了,试了一下,竟是联系不上徐明冉的。
  显然艾米丽也发现了,与我对视,面面相觑。
  也因此得知了面前这位的厉害。态度愈发恭敬起来。
  钟离老前辈却是叹了口气,道:“你毋许对我如此客气,我知道你是谁,也知你所求之事。只不过我却帮不得你。奈儿就在这结界之中,能否见到她,得看你自己的本事。老头子只说一句:切记三思而后行,落子需无悔。”
  钟离老前辈说完就将棋盘推到了我面前,道了一声去吧,就兀自闭目养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