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章 悉心以对

  “燕姊姊早。不再多睡会儿了吗?今天觉得又好些了吗?”臻儿听到燕子起床,蹑手蹑脚往厨房去的声音,在里间隔着门出声问道。
  “小臻儿,你的耳朵可真是好使。我都已经很轻手轻脚了,就怕弄出声音来吵醒你。”外屋传来的燕子回话道:“我没事儿了,清爽得很。”
  “嗯,听燕姊姊的声音,应该是好多了。”臻儿迅速穿上衣服,开门出来。
  两天前,燕子发烧了,唐大夫为她号了脉,诊了病状,说无非是淋雨着凉染了风寒,只须注意保暖、休息,按时吃药,两三日便可好转。只一条,风寒虽不是大病,但是切不可仗着年轻体健便忽视了保养和休息。那样的话,轻则病状延滞月余不愈;重则可小病成大病,甚至留下病根、伤了根本。
  臻儿想到燕子并没有个可靠的去处可以养病,急道:“可燕姊姊去哪里休息,又怎么能按时吃药呢?”
  唐大夫没理他,转身进了屋子,不多时手里拿着一包药回来,扔给了给臻儿道:“接着!煎药。我教过你的。注意火候,三碗水变一碗水,让她趁热喝了。”
  说罢转身又走了,走时还自言自语的道:“幸亏季节交换之际,伤风发烧的药都有所准备。”
  臻儿看到唐大夫如此模样,也只能先顾着眼前,把药煎上。
  不一会儿,小茶炉上的紫砂药罐飘出了药香。燕子极少得病,不太适应草药的味道,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道:“好难闻的药味。”
  臻儿听着她鼻子囔囔的声音,取笑道:“燕姊姊确定闻到的是药味儿吗?”
  “诶,还有别的什么吗?”燕子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
  臻儿笑道:“燕姊姊自己鼻涕的味道啊。”
  燕子努力的睁大了眼睛,有气无力的嗔道:“你个坏小子,看着我病了就欺负我。”说着就要起来抓臻儿。谁知刚一动弹,就觉得眼前金星乱冒,头重脚轻的,不由得一晃。
  臻儿赶紧扶住她,忙不迭的陪着笑道:“别介,燕姊姊快歇着,都是臻儿不好,不该拿你取笑。”
  燕子一屁股坐了下来,身子倚在墙上,有气无力的回了一句:“这还差不多。”
  臻儿看着火候,煎着草药,见差不多了,便找了块布垫着,把药汁儿倒进了一个粗瓷碗里端给燕子,道:“慢点喝,烫。”
  燕子只闻着药味儿就苦着脸往外推:“这么难闻的药一定苦得很。”
  臻儿正待要劝,里屋传来了唐大夫的声音:“柜子上面那个酱色的小罐子里有冰糖。”
  臻儿和燕子相视做了个鬼脸。这个唐大夫在屋里不知在忙些什么,弄出不少动静来,耳朵居然还听得见厨房里的对话。
  拿来了冰糖,臻儿道:“这回可以喝了吧。”
  燕子这才伸手接碗,却又道:“烫。”
  臻儿用哄孩子的语气道:“好好好,我喂你吧。”说着回身拿了个羹匙,再端着碗过来。盛了一羹匙汤药,自己先拿上唇试了试温度,才送到燕子嘴边,道:“燕姊姊,不烫了。来,张嘴。”
  燕子张口把药喝了,一闭眼睛,眼泪却流了下来。
  臻儿有些慌乱,忙道:“那么难喝吗?不会吧。”说着自己也试了一口:“和我以前喝过的一个味儿啊。”
  燕子忽然又笑了,不过她眼里还流着泪,脸烧的红红的,干裂的嘴角还有一点药汁儿,这笑容怎么看都有些五味杂陈。
  “我没事儿。”燕子沙哑着嗓子道:“你再喂我吧。”
  臻儿又喂了几羹匙,燕子便接过碗来,把剩下的半碗药汁儿一饮而尽。末了擦擦嘴道:“好喝。”
  臻儿:“啊?怎么可能好喝……好吧,那你吃块糖吧。”
  燕子道:“我不吃。药一点也不苦。糖你留着吧。”
  “让你吃你就吃。听大夫的话。”唐大夫又神出鬼没的出现在了厨房门口。
  臻儿一见他的装扮,惊道:“唐叔,你要上山去啊!”
  唐大夫一身利索的褐衣长裤,裤脚打着绑腿,手里拿着出门的包袱,对臻儿道:“我要上山里采药,快则三五天,迟则八九天即回。”
  臻儿道:“可是还下着雨呢。”
  唐大夫道:“停了。而且,我观测天象,未来十天之内应该都是秋高气爽的好天气。我走了以后,你睡我房里,燕子睡你的地方。等她好利索才能放她走。”
  燕子忙道:“我可以去……”
  “住嘴。病人听大夫的。”唐大夫打断了她的话头,对臻儿道:“过来,送我出门。”
  臻儿随着他来到前门廊下,为他在布鞋上面套好防滑的笀鞋,又拿起斗笠和手杖递到他手里。
  “燕子刚吃了药,一会儿让她好好睡一觉发发汗……我不在家的时候少往外面跑……正好昨天二当家的送来了吃食,你们也不必再出去找吃的……”唐大夫忽然变得啰嗦起来,叮嘱了臻儿半天,方接过斗笠和手杖便向院门走去。到了柴门,忽又停住,转身对臻儿道:“不必让人知道我不在家。注意紧闭门户。别淘气。”
  “放心吧。唐叔,你也要多加小心,早点回来啊。”臻儿看着他里去的背影,心中有些不舍起来。自从他住进了小隐草庐,这还是唐大夫头一次把他留下自己出门采药呢。
  看着唐大夫走远了,臻儿憋了瘪嘴儿,才进屋去了。
  他把自己的被褥从里屋抱出来铺好,再到厨房里去找燕子,却见燕子正把头埋在唐大夫宽大的衣袖里面,身子一抽一抽的。
  臻儿急道:“燕姊姊你怎么了?你是不是难受啊?”
  燕子闻言抬起头来,泪痕满面的看着臻儿,抽泣着道:“唐大夫真是个好人。”
  臻儿点头道:“嗯,他平日里冷言冷语的,不过是不想和寨子里的人有太多瓜葛罢了。其实不管是谁病了伤了,他都是给看病还给药的。从来没有往外推过。燕姊姊别哭了,来,床都铺好了,我扶你进去躺着。唐大夫说了,这头一天最重要。今天歇好了,发一身透汗,病就好了一半了。”
  燕子到底是年轻底子好,加上臻儿的悉心照料,还真像唐大夫说的那样,不过三天,就觉得很是神清气爽了。
  草庐实在是小,也不隔音,燕子想早点起来生火给臻儿做早饭,却瞒不过臻儿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