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抵足而眠
楚之龙对秦三道:“善童兄,咱们过去谈吧。”
楚家的客房在二进的东院。梅氏为秦三安排的自然是上房。房内宽敞明亮,一色的黄花梨家具,俱是造型华美,雕工繁复,自然木纹在烛光下好似行云流水一般的灵动。博古架上既有前朝的薄胎云釉的瓷对瓶,亦有西洋的琉璃花瓶。品味什么的不好说,财力是都摆在那儿了。
秦三心知这屋子定是楚家平时接待生意上的贵客所用,所用屋子内的陈设极尽豪华。楚之龙道:“太多铜臭,倒让善童兄笑话了。不过这屋子宽敞,使用东西物件预备得周全。兄今夜暂且委屈一下,明儿个弟再专门给兄准备院子,兄尽可安心长住。”
这时楚山带着几个年轻小厮和丫鬟鱼贯而入,小厮们手里都端着水壶、水盆、皂角和手巾等盥洗用具,丫鬟们则捧着茶水,夜宵和干净的家居衣服。
楚之龙让丫鬟们伺候着秦三先洗好了,自己才匆匆洗漱了。楚山一直在边上候着,待到楚之龙两个换好了衣服,在榻上坐好,茶水点心都摆上了,他才示意一干手下都可以出去了。自己则躬身上前问道:“主人,要不要叫两个人过来?”
楚之龙挥挥手道:“秦爷是自家人,不需要弄那些玩意儿。对了,你去把楚鹏楚鹍两个叫过来。”
秦三道:“天晚了,明天吧。也不差这一会晚上。”
楚之龙略一思忖,道:“还是现在就吩咐下去。已经快四更了,咱们用些宵夜就早点歇息。明天也不用早起。弟也借光睡到他日上三竿再说。等咱们起来了,估计也就能有信儿回来了。”
秦三不再异议,楚山便领命去了。
这时楚之龙才道:“还请兄细说分由。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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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嚏,阿嚏……阿嚏!”书儿实在忍不住了,一连串儿的打着喷嚏。
“哈哈哈哈。”看着书儿难得的“失态”,楚昕被逗得笑得趴在了床上。
两个女孩子早就洗漱完了。楚昕兴奋地把自己的好东西都拿了出来,叽叽喳喳的向书儿展示和分享着她的各种宝贝。刚刚被楚昕用各种香膏,和西洋的香水弄得香喷喷的书儿,忍不住打了好几个喷嚏。
“阿嚏!”书儿拿帕子试了试嘴角,嗔怒道:“还不是你弄的。我就是一只穿花大蝴蝶,一下子也受不了这么许多的香气啊。”
“哈哈哈。”楚昕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喘了好半天才又能说话了:“你,我也没想到你对香料这么敏感。你不知道,我在县里认识的几个女孩子,每次出门都要抹上好多西洋香水,一起坐在马车里,三五个人倒是要有十几种不同的香。冬天的时候还好,要是夏天啊,真真是香气袭人了。我每次都是特意的坐在最靠外的地方呢。”
“那为什么不少用点呢?小姑娘家家的,就一点淡淡的香气最好了。”书儿不解地问。
“哎,没办法。”楚昕装着老成的样子给书儿解释:“攀比,炫富呗。都是做生意的商家。你要是好东西用得少了,人家就会说你们家是不是生意不好了,赔钱了。你看我在家里既不穿绫罗也不喜戴首饰,可是出门了,就都得装扮起来了。每次出门都好似要上战场的将军,浑身甲胄披挂整齐了才能出去。”
“哈哈。”这回是书儿笑了,道:“你真是有趣,我还是头一次听说有人把穿金戴银和皮甲戴盔相比较呢。”
正说着,楚昕的丫头春杏手里捧着一叠衣服走进了卧室,对楚昕道:“小姐,给书儿小姐的家居衣服找出来了。因怕有樟脑箱子的味道,又现熏了香的,所以耽搁了一会儿。”
“又是香啊!哎。”书儿不禁一声叹息。
“好了好了,这个是只是茉莉香叶,很淡的。不信你闻闻。”楚昕说着,从春杏手里接过衣服,举到书儿鼻子下面。
“我和你开玩笑呢。”书儿道:“我已经是久入芝兰之室,早与之化矣。”
楚昕亦是夸张地拍了拍胸口道:“你还算厚道,没有说下半句。”
“你啊,你。真真是个小魔星。”书儿说着,拿手指在楚昕光洁的额头上,轻轻地点了一下。
楚昕又笑了半晌,手里衣服早就扔到床上去了。春杏见了,把衣服拿起来,劝道:“小姐,已经四更了,还是赶紧请书儿小姐换上衣服好歇息啊。”
楚昕和书儿从谏如流。书儿便去屏风后面换好了衣服。
“还是有些短啊。不过真是好看。”楚昕略有遗憾的品评道:“这是商队从苏州带回来的新样子。因是为着明年开春准备的,想着我还会长个子,特意买得大些的。书儿,你才比我大半岁,可是各自怎么高出去那么多呢!”
书儿笑道:“昕儿是城里的大家闺秀,是闺阁里文文静静的长大的;我是山村里的孩子,小时候每天都在外面玩儿,自然就生得皮实些,长得也快些。”
楚昕撅着小嘴道:“闺阁里有什么好的。一点儿也不自由,每次出门就像牢里的囚犯放风一样。我最羡慕你了,自由自在的多好。”
书儿不由得陷入了沉思。认识了楚昕,听到楚昕说起县城里女孩子们生活的样子,她才知道慧娘给她的宽容和自由有多么的难得和宝贵。那些和娘亲、臻儿一起幸福的、快乐的、新奇的、学习的回忆,甚至一些不如意的日子,都将是她一生的心灵支撑和财富。
“你在想什么呢?”楚昕见她突然不说话了,奇怪地问道。
书儿回过神儿来,道:“想起了一些过去的事儿。哦,你怎么知道牢里的事情呢?”
楚昕道:“我也不大清楚。有时候爹爹在前面见客,我就躲在窗户外面偷听。嘻嘻,不过是只言片语罢了。不过,牢里的事儿真的很恐怖的。听说要是没有钱打点狱卒,在里头不但没有吃的,还要挨打。还有,县衙大门外面经常有号枷的,一枷就是好几天,又可怜又吓人。”
说到这儿,楚昕使劲儿地晃了晃头,好像要把这些不好的东西都甩开似的。
“不说了不说了。”楚昕拉着书儿上了床,并排的躺在枕头上,把乌压压的秀发垂在枕旁,脸对着脸说着话:“书儿,说说你的事儿吧!我的父母你都见过了,我的事情都告诉你了。我也想听听你家乡的事儿。”
书儿沉吟了片刻,正色道:“昕儿,还请你不要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