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各打五十大板?
她本想着等到徐谨回来奔丧的时候,再提老太爷关于由她照顾臻儿一段时间的话。可是刚才张鹏告诉他,他们派到外面的人看到臻儿一进大门,就被徐致修带着人绑了去。而且下手颇重,完全不似对付一个小孩子,这个小孩子还是血亲。
周氏先是一怔,随即转头问徐谏:“你们找到臻儿了?”
徐谏心中着急,暗道:“你当着这么多人问什么问啊,装糊涂不就行了吗!”
心里这样想着,面上也就索性真的装起糊涂来:“儿子一直在这里,伺候母亲左右……”
冯芗见他的样子,心想:“越是搪塞,怕越是知情的吧!”正想着怎样开口才能让他无可推诿,便听到自家的二老爷急着发问了:
“大嫂子,您要是知道臻儿的下落,请千万马上告知。臻儿不见一整天,大家的心也就跟着悬了一天啊!”
“二老爷,你什么意思?你是说我有意隐瞒臻儿的下落,还是说我不如你们关心臻儿,不担心我自己的孙子的安危?”周氏提高了声调,语气里都是不满。
徐谏在周氏身后听得心中窃笑,心道母亲虽然平日里有些糊涂左性,关键时候可很是口舌便给,主母长嫂的威风一拿,谁能耐她何?
冯芗听徐立嗣一开口就知道怕是要坏,果然不过一个回合就被周氏驳得无言以对。她不动声色地靠近徐立贞,徐立贞见她过来,以知她的心思,给了冯芗一个安抚的眼神。原来她在张鹏向她报信的时候,就派儿子立时回去寻找关押臻儿的地方了。
冯芗没有在徐立贞身后看到张鹏,已经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心道最好能多拖延一些时间,等张鹏打听了确切消息回来。于是一转身去帮自家老爷。
“大嫂,您看您也是担心臻儿,着急了不是。毕竟臻儿是您的亲孙子。他失踪了一整天,您一定也担心是不是?二老爷和您一样的心情啊。这不,一得到臻儿回家的消息就先来禀大嫂知道不是?臻儿可真是太可怜了,今早刚刚得知他娘亲的噩耗,下午痛他的老太爷也去了,他小小年纪,可怎么受得了啊!”一边说,一边就走到了周氏跟前,一手拉起周氏的手,另一只手拿帕子试起泪来。
周氏被冯芗拉住了手,提了提气,终究也再也发不出来。徐谏看着眼里,心道:“母亲和二婶子不是对手啊。您哭不哭的出来另说,倒是也拿出个帕子来,抹抹眼睛啊。这是要被带着走了啊!”
果然周氏泄了气,便问冯芗:“你从哪儿听说的臻儿回来了?”
徐立贞早已经也走了过来,拉住了周氏的另一只手。周氏的手肥厚软暄,手心汗津津的,让徐立贞一阵恶寒。心道:“我还真学不来二婶子啊。不过为了给臻儿说话,也不得不勉力为之了。毕竟大嫂是臻儿的嫡祖母,如果她一味的左性不放人,即使是二兄也不能硬来,何况我一个寄居在娘家的寡妇呢。”
“大嫂,刚才是我房里的管家从外面办事回来,正好在大门处看见致修领着几个管家和小厮把臻儿绑走了。按说臻儿一天不见了踪影,让大家担心,是该略作惩戒的。可是一来咱家遭遇如此惨事,咱们大人都悲痛难忍,何况他一个七岁的幼童,二来当下毕竟老太爷丧事为重,总要让他在灵前披麻尽孝,有什么错过后在罚不迟啊。”
周氏被自己的妯娌和小姑子牵着两只手,也有些不自在,不禁回头去看自己儿子。徐谏便想着先搪塞过去再说:“二婶子,姑姑,你们别急,我这就差人去问问怎么回事儿。臻儿是我侄子,他如今只有我们这些长辈了,我关心他爱护他都来不及,怎么会伤害他呢。这不,我也正担心着啊。”
徐谏语气异常的诚恳,语音还略带着哽咽,谁知他话音未落,便见徐致修兴奋地跑了进来,待到看见大厅里的人都围着自己祖母和父亲站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脚下急急的刹住步子,脸上便要换上一副悲伤的表情,只是转换得太突然,便看起来既奇怪又滑稽。
徐二老爷见他在父亲的灵堂里还如此进退无据,轻佻无形,心中不满,一声冷哼,铁青着脸问道:“致修,你把臻儿绑到哪里去了?”
徐致修一个不妨,脱口道:“后院柴房。啊,臻儿不敬尊长,残害手足,是祖母说要惩罚他的过错。”
“臻儿自有他的错,可是你把这么小的弟弟绑到柴房里去,还打了他耳光,难道这就是爱护手足了?”徐二老爷上前责问道,刚才张鹏打听消息回来,和他大致说了臻儿被绑走的经过。
周氏听了满脸的不悦,猛地把双手从冯芗和徐立贞那儿抽了来了。妯娌两个相视一眼,各自收手肃立,冷眼旁观。
“哼哼,二弟好大的威风,你把孩子吓坏了可怎么整。”周氏责怪道。
“致修经不起吓,难道臻儿就经得起了?”徐二老爷压着怒气反问。
“你责怪我?”周氏怒道:“难道做祖母的教训自己的孙子都不成了吗?你看看,看看致修的门牙,这是终身残疾了,将来娶媳妇儿都要受累的啊。这难道还不是残害手足?那你教给我什么才是残害手足?”
“小孩子打架手里本来就没个准头,有个磕磕碰碰是常有的事。我小时候和阿兄打闹,还差点被阿兄手里的树枝划瞎了眼睛,至今眉上还有一道疤痕。可是母亲也没有因此重罚阿兄,我也从未怨过他……”
“可是你的眼睛好好的,致修的门牙可是漏着风呢。怎么能一样呢!”周氏其实想的不过是你和徐立业是一母同胞,这边这两个可是隔着肚皮呢,怎么能一样呢?
这回徐立嗣再也压不住火了:“那难道不是因为致修不敬慧娘在先的吗?臻儿出手也是为了孝道,难不成任由人对自己母亲口出恶言吗?这事儿致修的错还要大于臻儿。毕竟百善孝为先。嫂子也不喜欢不孝的孩子吧?”
“……”周氏一时气结。
徐谏赶紧插话道:“二叔说得对。致修也是小孩子性子,理会错了他祖母的意思。这两个孩子都该罚。这样吧,不如各打五十大板:致修不敬慧娘,罚他今晚去跪祠堂;臻儿不敬祖母,打伤大兄,就在柴房里关他一夜,明天也放他出来为老太爷守灵尽孝。其他的等丧礼过后再说。”一边说,一边双手按着周氏的肩膀,仿佛为她捏按肩膀似的。
冯芗和徐立贞又交换了一个眼神,皆心道:“这就算是各打五十大板?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徐致修即使不去跪祠堂,也是要跪在灵堂里守灵的。他一个人跪祠堂怕是还能松泛一些呢。”
只是这个建议听起来不偏不倚,很是可行,徐二老爷一时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反驳。
徐立贞想了一下上前道:“这主意行得。只是臻儿奔波了一天,身心俱伤,还是要给他送些吃食和水,多加安慰。另外,他岁数小,筋骨还没长成呢,也不能老绑着,会落下毛病的。小辈有错,咱们罚他们是为了治病救人,是为了让他们健健康康地长大不是?这样吧,嫂子是长房长媳,在这里守灵离不开,不如让小妹代嫂子去看看他?我一定好好替嫂子责备他,让他认错。”
徐家老家的风俗,老人过世头一夜,全家无论男女老幼都是要彻夜守灵的。第二夜起便只须男丁守夜了。
徐谏听说徐致修打了臻儿,心中暗恼,心道:“不是让你绑的时候避着点儿人吗?这可好,不但让人看见了,还让人看见你打人。这不是授人以柄吗?”
他心里没底,怕让徐立贞看到什么不该看的,按在周氏肩膀上的双手不由得暗暗使劲,周氏这次倒是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徐立贞道:“妹子是父亲最爱的小女儿,难道就不用守灵了?这事儿我让谏儿去办就成了,咱们还能害了臻儿不成?”
“儿子领命。”徐谏不给徐立贞再说话的机会,立时走过来对各位长辈弓着身子道:“正好侄子顺路把修儿送到祠堂去罚跪,也让他好好反省反省自己的错处。”
话已至此,众人也不好再说什么了。都想着这回周氏也算是出来气,以后应该不会再纠缠不休了。毕竟臻儿还有个新贵的父亲,谅大房也不敢做得太过分。至于具体发生了什么,就得等明早见了臻儿再问个仔细了。
周氏眼看着儿子带着孙子离去的背影从大堂的门口消失了,半晌才收回视线。对面前站着的弟弟妹妹们道:“都请坐下说话吧。这要是叫外人看到了,不得说我这个做大嫂的不慈不爱。”
“大嫂言重了。”
“大嫂哪里的话。”
……
看到大家态度谦和恭敬,周氏总算心里好受了一些。这些年上头又徐老太爷压着,她只能躲在自己院子里做老封君。如今徐家她最长,可是再没有人能越过她头上去了。
待到众人都坐下了,周氏清了清喉咙,拿出了长嫂的气派,道:“咱们聚在一处,本来是要商量父亲大人后事的。丧礼办得体面风光,才是咱们做晚辈的尽了孝心。不料却为了一个犯错的小辈浪费了这许多功夫,真是不孝啊!”
话音落尽,堂内一片安静。周氏目光从左扫到右,面上不自觉地现出了一丝丝的得意。
堂内愈发的闷热,终于,外面雷声咋起,大雨倾盆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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